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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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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包里翻出现在的手机,里面微信消息很多,拜年红包也不少,周浮熟练地装不在,看似漫无目的地翻看着所有未读消息。
那天摇尾巴的信息没有得到回复,谢亭恕的微信已经被掩埋到很下面的位置,周浮在屏幕上划了很久终于找到,毫不犹豫地点进去。
其实周浮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又没心思去干别的,就盯着屏幕看,点进头像看看他有没有发新的朋友圈。
意料之中的,谢亭恕什么都没发,周浮往下翻,每一条都看过,却还是忍不住点进去,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视奸别人的变态。
直到她看见谢亭恕去年十二月的一条朋友圈,还是简单的两个字:圣诞。
桌上摆着以红绿白为主色调的圣诞蛋糕——周浮猜测谢亭恕应该玩过摄影,那些照片虽然看起来很随意,可镜头语言和视觉重心引导都颇有自己的风格。
上一次周浮也被引导到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上,这一次再点开才发现,在画面的角落,拍进去了一只女孩子的脚。
她穿着高贵精致的高跟鞋,腿部线条细白修长近乎透明,脚踝的位置纹了一条纤细柔曼的金眼绿蛇。
金眼绿蛇。
周浮几乎一瞬间就回想起谢亭恕那枚戒指。
周浮和几个专业课老师关系不错,都加了微信,有些老师是学术派,也有的老师本身就是从业者,教书才是副业。
跟周浮关系最好的这个老师叫于雪娆,俩人三天两头聊天,于雪娆经常在微信上给她分享一些从业者内部的小故事,其中相当一部分就是有关于定制。
于雪娆说,珠宝定制,尤其是小工作室,能接触到很多故事。
其中有一次她就接过这么一单,是个女孩子,拿着已故的男友身上的纹身照片,来请她做一个定制款的项链。
“这种人还挺多的,为情所困,走不出来。”老师当时这么说:“只能说,人生里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珠宝也可以是人用来弥补一点遗憾的方式。”
为情所困吗。
周浮回想起两天前的晚上,谢亭恕那双深情又慈悲的眼睛。
他当时被她拉住,回头垂眸看着她的时候,就连那句冷薄至极的“好了”,都好像被提前注射过麻醉剂,明明是刀刃,却变得不再锋利,反而错误地散发着柔软的信号。
周浮有时候都觉得谢亭恕应该很清楚自己那双眼睛有多容易让人误会。
所以他说话才会那么精准地找到那个让人无论如何都能感受到痛觉的点。
就像那天掉在她身上的几粒烟灰,即便被那样的旖旎包裹修饰,也仍然让她浑身一凛,颤抖着倒吸了口凉气。
原来他也有自己的深情。
“姐,你是不是睡着啦?”
门外传来妹妹朱意的声音,将周浮唤醒。
她走过去打开房门,笑着说:“没有啊,我刚才不是还答应要下楼跟你们看春晚呢。”
“嘿嘿,那正好,姐,我和朱登有东西要给你!祝你新年快乐,来年顺顺利利!”朱意今年刚上初一,小姑娘很争气,考到了市里的重点中学,当时刘芸打电话给她报喜的时候,周浮还给她买了一双新的运动鞋作为奖励,“钱是我和朱登一起攒的,但是刚才我说什么他都不好意思一起来,所以……”
朱意还在说话,周浮余光已经看到楼梯口那边,小男生小心翼翼地扒在墙头往这边看。
“怎么又给我买礼物,你们一天才多少零花钱。”周浮看了一眼,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立刻噌地一下缩了回去,她有点好笑,也不想去拆穿小男孩的别扭,只是故意将音量放大了一点,“又从嘴里抠出来的吧。”
“哎呀没有,一点都不贵,我少买两个本子,朱登少吃两包辣条的事情。”朱意从小就是周浮的迷妹,整个镇上著名姐宝女,她把手里方方正正的宝蓝色礼物盒递给姐姐,整个人像只雀跃的小鸟,“本来如果我再少吃点零食的话,还能攒得更快点来着,你待会儿记得试试……希望我们这份礼物还不算晚!”
不算晚?
周浮没太明白朱意的意思,等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拆开礼物才恍然大悟。
是支钢笔。
更确切来说,是一支很漂亮的钢笔,通体是金属质感的纯黑,唯独笔夹的位置是金色,是最经典也最符合人对钢笔印象的设计。
材质很不错,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对小孩来说,怎么可能不贵。
好可爱。
小孩子大概很难理解,大学生其实没有那么多要写的东西,在他们的印象里,钢笔既是刚需,也是学习工具里最豪华最有质感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周浮把笔从盒子里拿出来,才发现两个小孩还在上面用细细的丝带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周浮别说写了,就连捧着都得是小心翼翼的。
她把礼物盒连带着墨水一并放进抽屉的最深处,和其他被妹妹弟弟赠与的礼物放到一起,将这支笔放进了包包的夹层里,就下楼陪可爱鬼们一起看春晚了。
很快时间抵达年初五,周浮因为还有点年前残留的工作要处理,准备早点回去。
一早,朱意和朱登俩小孩就在一楼忙前忙后,朱意看到周浮拎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立刻用手肘子碰了朱登一下,俩人立刻凑上前来:“姐,我们帮你拿!”
她行李箱里没什么东西,不重。有两个小狗腿子鞍前马后,周浮当然就心安理得地享受。
坐上饭桌,继父从厨房探出头来让她先坐一会,早饭马上就好。
周浮朝继父应了声好,终于在餐桌前开始处理年前堆积的,工作的微信。
周浮一旦进入休假状态就不喜欢看微信,宁可等假期结束再来挨个儿回。
她翻了下,说是工作的微信,但其实真正催她开工的不多,更多的还是社交。
宿舍群里前一天晚上还在念叨她,几个人在猜测她恋爱谈得怎么样;工作群里都是在问候新年快乐,请来年多多关照;家长祝她阖家欢乐,甲方愿她大发横财,周浮挨个儿回复,得心应手。
但回到一半的时候,她看到Sini单独给她发来了两篇小作文。
字很多,但主线清晰,就是对那天叫她去刘衡钧的局道歉,看得出真的挺着急的,因为她一直没有回复,之后又发了很多哭哭的表情,说真的不知道周浮在和谢亭恕谈恋爱,要早知道的话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周浮大概翻了下,第一条小作文是年初一的时候发过来的,现在已经年初五了。
她本来就体会过刘衡钧引领着圈子里的其他人所带来的压迫感,也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她很清楚那天晚上真正的主犯是刘衡钧,所以一直都没有觉得Sini有多么面目可憎,想想让她惴惴不安了五天,也差不多了。
毕竟谢亭恕应该对她谈不上什么喜欢,自然也不可能上心。
他对她的感觉,更像是觉得家里有点空,就随便拿了个装饰品放进来。
那么刚进入到这个圈子,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请教别人。
交一个朋友当然还是比树一个敌人好太多了。
Sini的回复来得很快:呜呜呜你这么多天不理我,我以为你生气了!
周浮还没回,她还在继续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正好我男朋友过一阵子准备带我去一趟意大利看看项链,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帮你买qaq
“姐,这个饺子昨天我也帮忙和馅儿了,你看看好不好吃!”
两个小的现在偶尔会帮刘芸干家务,朱意手脚麻利地把盘子端上桌,送到周浮手边,一双眼睛期许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评价。
周浮余光已经看到了Sini的回复,含糊地嗯了一声好,夹饺子的时候还在想Sini要去看哪个意大利珠宝品牌。
上次她想靠陈润清去的WH全球巡展,其总部就在意大利。
想起WH,周浮的情绪也不自觉地往下沉。
她还是想去看。
那个压台展。
她真的期待了很久,从听到捕风捉影的传闻时就开始惦记了。
后来眼睁睁地看着它结束了中国站,她怎么能甘心。
看着Sini还在微信上不断地说好话,周浮心头忽然微微一动,拿起手机回复:
你们什么时候去?
正好我也有这个打算,要不要一起?
发完消息,周浮抬头才看到朱意还跟只小狗似的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看,明明期待却又不敢打扰,顿时愧疚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大声地赞美道:“好吃!我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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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家回到学校,距离开学还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
周浮因为不知道Sini那边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回来就开始抓紧一切时间办理护照。
她知道WH的展会已经结束了。
但她觉得,既然展会错过了,那是不是能去一趟WH的总部看一眼。
至少是一个弥补遗憾的方式。
反正谢亭恕也不在乎她花钱。
过年前她一天刷了那么多,他就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就连他是年初三回旧金山这件事,周浮都是听Sini提起的。
就在她说要跟他们一起去意大利的时候,Sini问为什么不让谢亭恕带她去,周浮本来还想打哈哈,Sini就自己反应过来了,说忘记谢亭恕已经回去了。
感觉除了她,好像谁都知道谢亭恕的行程。
不过周浮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自己和谢亭恕的这段关系,根本谈不上公平可言。
把护照的材料递交上去之后,周浮又开始兼职。
她现在主要接的还是设计,虽然屁事多但是钱也多,对于家教基本只接以前的学生,或者是熟人介绍来的学生。
开学前两天,周浮又来到上次那个期末考砸了的初三女生家里,上了一下午,三节课,不出意外地又被学生家长留下来吃了顿晚饭。
吃过饭,家长跟周浮约好明天还来,周浮正好最近活儿不多,很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就在下楼的时候,接到了谢亭恕的电话。
“……谢亭恕?”
虽然周浮不知道谢亭恕的行踪,但他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
比如春节的时候,谢亭恕给了她两个号码,分别对应国内与国外,周浮全部都存进了手机里。
“记得上次带你去的那个公寓吗?”
学生课多,周浮是下午四点才过来开始上课,吃过饭又回头看了下卷子,不小心多聊了几句,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她算了算现在旧金山应该在早晨。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听到谢亭恕那边偶尔有一闪而过的人声,从口音听得出国籍有所不同。
“记得。”可周浮不明白谢亭恕为什么突然打个电话来说这件事,“怎么了?”
“密码上次告诉你了,你现在过去。”谢亭恕说。
周浮不明就里地应了声好,就走到学生家的小区门口开始打车。
谢亭恕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她也从包里翻出了耳机将通话继续。
在抵达公寓的这段时间里,她听到谢亭恕应该是去了学校,因为时不时就有人跟他打招呼,还有人因为team work被他带飞拿到了A,特地过来感谢顺带给下次翻车预约求捞。
谢亭恕的声线隔着电话会显得更加清冷,即便周浮能感觉到,他跟人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点笑的,但她脑海中浮现出更多的还是他那双深情又漠然的眼睛,注视着别人的时候永远不让人感到冒犯,可那张嘴却总是恰恰相反地呈现出薄情与锋利。
那边谢亭恕走进教室的同时,周浮也已经打开了公寓的门。
她进了玄关,这里还是上次的样子,但应该有人过来打扫过,她记得上次走之前拖鞋摆放得并没有这么整齐,沙发上的靠枕也有点乱。
只剩下上面星星点点的火烧痕迹还清晰可见。
“到了?”
“对……刚到。”
周浮低头看着那雪白的皮上残留着的褐色斑点,感觉那股温度又回来,将她烫了一下。
她不自在地放下包,还没来得及问谢亭恕想做什么,就听他说:“拉开窗帘,站到窗边去。”
上次她来的时候,就见过这栋公寓窗外的夜景。
当时谢亭恕从身后抱着她,两个人手上都夹了一支香烟,红色的火光点燃了窗外冷色调的夜。
要干什么呢。
她有预感自己的提问不会被回答,索性就没开口,依照谢亭恕的话,拉开窗帘,面窗而立,一边看着窗外的圆月,一边听谢亭恕那边上课。
他这一堂课的教授应该是英国人,操着一口浓重的伦敦腔,因为涉及到太多专业词汇,周浮并不能太听懂。
只是让她感觉自己很像是因为犯了错,被罚站在课堂外的学生。
之后两个人基本没有对话,谢亭恕今天课似乎很满,周浮听他换教室,和各种各样不同国籍的人交谈,一直忙碌。
时间一长,她的膝盖开始疲惫,有一点隐隐作痛,虽说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可更关键的问题是,她有点困了。
周浮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零点多了。
这意味着她已经在这里罚站了两个小时。
“谢亭恕……”她想知道谢亭恕让她这么做的原因。
“周浮,”却和谢亭恕的声音恰好撞在一起,“你是谁的人?”
如果在这句话之前,周浮内心还对谢亭恕这么做的动机有一些猜测的余地,那么当谢亭恕这个问题出来的那一刻,就都变得清晰了。
她微微抿了抿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你的人。”
“你要对谁摇尾巴。”
微不可察的语气变化,周浮推断他应该是弯了弯嘴角,这说明他对她的回答初步满意,但只到这一步显然是不够的。
她怎么会忘了,就连她和陈润清分手这种事情,都瞒不住任何人。
更别提她现在已经和谢亭恕关联在了一起。
“对你摇尾巴。”
荒唐而又奇妙。
他们隔着万水千山,就连白昼与黑夜都被距离颠倒。
周浮却在这一刻感觉到身后出现谢亭恕的气息,他手上的黄金蛇嘶嘶地吐着信子,轻慢而从容地爬上她的后颈,用分岔的舌尖轻轻舔舐她耳廓的软骨。
“再说一次,对谁。”
这两个小时,就是对她擅自想要越过他的,小小的惩戒。
“对谢亭恕,只对谢亭恕摇尾巴。”
周浮已经睡意全无,集中所有精力去捕捉耳机那头每一点细微的声响。
行人,车辆,相谈甚欢的笑声,行色匆匆的脚步。
异国的街道,熟悉的人,黄金蛇的蛇尾正在抚摸着她的脸颊。
“别做蠢蠢的事情,周浮。”
谢亭恕终于流露出一丝确切的,施舍般的柔和。
直到这一刻,周浮才想起电话对面的那个人,是她的同龄人,是另外一座象牙塔中,笑起来还会让人感到清新明澈的少年。
“我不喜欢我的小狗对别人摇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