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美人胭脂铺》芙漪

2、买了个胭脂铺

　　早晨起了雾，谢殊云去后院套马，柳月容就坐在大厅的座椅上发呆。

　　信也寄了，李佩兰也看了，却还不知结果如何。

　　“柳小姐。”

　　一道声音唤回她的思绪，是仁和堂的李佩兰。

　　几天不见，本就瘦弱的女子脸色更加苍白，仿佛风一吹就会飞走。

　　柳月容连忙招呼她坐下，看着她的面色有些不知所措，她感觉自己好心办坏事了。

　　“多谢柳小姐，要不是你我现今还被蒙在鼓里。”

　　李佩兰瘦削的手指，将一个小包袱推了过来，是一些常备的药。

　　“这是？”

　　柳月容不解，抬头看向女子难过的眼睛。

　　“这是我的谢礼，希望你和谢公子不要如我和齐正良这般……”

　　她的声音又低又沉，写满了伤心失落。

　　“哎！你误会了！”

　　也不等她解释，李佩兰已转身出了客栈，只留下门外长嘶的马啸声。

　　男人架着马，在门外向她招手，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谢殊云表示恢复良好，主动申请驾马，柳月容自然乐意，两人就这样继续踏上去往江都的路途。

　　一路上她却忘不掉李佩兰的事……

　　李佩兰和齐正良是从小定的娃娃亲，李父死后，李佩兰一介孤女独自支撑医馆。

　　齐正良外出之时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二人在外成了亲，后因他不放心李佩兰便带人搬了回来。

　　他就这样瞒着妻子和李佩兰，在二人间周旋，直到柳月容闻到那股香气，用信传给李佩兰。

　　“谢殊云，你去江都做什么？”

　　柳月容有些无聊，干脆和谢殊云找起话。

　　“我去做好事，你去干什么？”

　　她听出男人打哈哈，也不细究，又想起了自己离开故土的理由——那个荒唐印证的梦。

　　“我太美了，有男人要强迫我，我就跑了。”

　　她玩笑似的话，却让车外的男人却勾起了唇角。

　　柳月容的美貌确实容易让人起坏心，不过马上便到江都了。

　　“没事，到了江都，我罩你。”他的语气郑重，好像是对自己说一般。

　　“你就吹牛吧，我救你的时候你全身一个铜板都没有！”

　　柳月容摇摇头，将男人的花言巧语晃出脑袋。

　　爹娘死后，她柳月容靠的人，从来只有自己。

　　江都城依水而建，临近海河入流处，是景元以海运闻名的城市。

　　柳月容在江都城前叫停了车，挥挥手让谢殊云下来。

　　“江都到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她把手里的荷包递给了男人，也没理他诧异的眼神，直接驾马进了城。

　　江都不亏是海运大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柳月容也来不及仔细游玩，天色不早了，当务之急就是找一处落脚的地方。

　　她嘴甜，哄得卖馄饨的大娘眉开眼笑，给她指了条明路。

　　城西钱掌柜手里有些不错的宅子，可以去那边看看。

　　她还了马车就往城西走去，顺着大娘说的地方，找到了那位房产颇丰的钱掌柜。

　　钱掌柜开的是布行，身上穿的也是绫罗绸缎，一身搭配颇为讲究，头发梳得□□。

　　柳月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听说她只买个一进一出的小院子，钱掌柜感觉有些无趣。

　　直接招呼店里的伙计带她去看，让收了钱直接过户。

　　很快柳月容就相中了一处小院，小院地方很偏，但是布置颇为雅致。

　　除了主卧还有两处偏房，但屋里家具用品一应俱全，很符合她想拎包入住的愿望。

　　她问了价格，有些小贵，但想想这是长久安身之所，还是咬咬牙付了钱。

　　送走伙计，柳月容总算放松下来，收拾完行李，沐浴换了身衣裳，准备出门逛逛。

　　她打算买些日用品，顺便也看看之后能做什么营生，她手上可有一笔不小的买卖钱。

　　夜晚的江都张灯结彩，湖边柳树依依，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打扮精致的少男少女，结伴而行，步履悠闲地在湖边散步。

　　应是当地习俗，他们的额间都用艳丽的胭脂绘了花钿，颜色各异，十分美丽。

　　柳月容自然也注意到这点，默默记下，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可以接手。

　　柳家之前开的店铺很杂，好巧不巧就有胭脂铺。

　　因柳母爱美，受她影响，她也通晓了不少胭脂水粉的制作方法。

　　柳家之前开的胭脂铺，也算是小有名声，要不是卖了，她还准备上新品。

　　打定主意要开胭脂铺，柳月容直接去了胭脂铺最多的那条街，物色合适的店铺。

　　江都的胭脂铺很多，而且都开的很大，有财大气粗的店铺，牌匾都是用珍珠镶的。

　　人来人往中，她注意到一家门可罗雀的胭脂铺。

　　店名普普通通，店面也普普通通，还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坐在门口打瞌睡。

　　姑娘年纪不大，穿得一身杏黄，两条长长的辫子搭在肩上。

　　“姑娘，醒醒。”

　　柳月容径直来到姑娘面前，轻轻叫她，想问问老板在不在。

　　商乐仪守了一天的店，一个生意也没有，干脆打起了瞌睡。

　　睡得正香就被叫醒，睁眼一看，是个面覆白纱，打扮素雅的年轻女子。

　　“小姐，要买胭脂吗？”

　　小姑娘见她，好像见了财神爷，拍拍裙子热情招呼她进门。

　　店里货架足足有七八个之多，陈列着各式胭脂，也算得上琳琅满目，美中不足就是摆放杂乱。

　　“小姐喜欢什么颜色的胭脂，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

　　商乐仪期待地看她，脑子里早就把卖胭脂的话术过了个遍。

　　“我喜欢你们店，卖吗？”

　　商乐仪脸上挂满了笑，听到这句却愣了，反应过来立刻变了脸色。

　　“去去去，我们店生意再不好，也不是你能取乐的。”

　　柳月容看出她的不乐意，也不气馁，堆起笑脸就开始说好话。

　　“姑娘误会了，我真心要买你店，你看这……”

　　她将袖口里揣的银票露出来，展示自己天大的诚意。

　　商乐仪也没想到她有备而来，不再生气，喜气洋洋拉她到椅子上坐下。

　　“这店是我爹传给我的，但你也看见了，我没什么天赋，撑不起这店。”

　　她用手指了指店里的货架，面上全是无奈的神情。

　　“要不是没钱我也不想卖，我娘生了病，后面买药还得花钱，但店里已经入不敷出很久了。 ”

　　柳月容见她满脸愁容，又看了看店，感觉有些诧异。

　　她来的路上看过，这附近都是胭脂水粉铺，商品售卖很集中，按理说不该缺客人。

　　但现在商乐仪却告诉她赚不到钱，入不敷出好久了。

　　“这个地理位置，不应该呀，商姑娘请细说。”

　　少女站起身来，带她走到门口，指了指左右两边的店铺介绍到。

　　“左边这家颜如玉，十年胭脂老字号，胭脂鲜艳细腻，最为江都人熟知。”

　　她随着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根白玉柱子做支撑的店门，硕大的牌匾，用金粉细描了名字——颜如玉。

　　柳月容心中暗叹老字号的财大气粗，却又被商乐仪的话语引向另一边。

　　“右边这家名百花香，是如今江都最红火的胭脂铺，店里的各色香粉最为出名，连我都有几盒。”

　　她转头看去，不同于颜如玉的财大气粗，百花香走的是清丽雅致路线。

　　门窗皆是雕花刻叶，置了各色花瓶陶罐，盛着娇艳欲滴的花草，门头的牌匾，是娟秀的簪花小楷。

　　柳月容抬眼看回商家胭脂铺，突然明白了问题所在。

　　商家胭脂铺装修很普通，门窗都是常见的样式，要不是牌匾带了胭脂二字，任谁也不觉得是卖胭脂的。

　　此时的商家胭脂铺，在老字号和新风尚的包围下，就好像那满汉全席里的白菜豆腐，可以但没必要。

　　“你……还买吗？”

　　见她不说话，商乐仪也犹豫了，毕竟没有正常人，想买这样一个没有竞争力的铺子。

　　“当然，我们进去谈谈价钱吧。”

　　直到付钱，少女都用一直疑惑不解的眼神看她。

　　柳月容知道她的顾虑，也乐意解答。

　　“你觉得这家店和他们没有竞争力对吗？”

　　商乐仪听她主动提起，自然也说了自己的疑问。

　　“对呀，客人都不愿意来，怎么赚钱。”

　　“谁说客人不愿意来，只是，需要做一下改变……”

　　柳月容打量着店里的陈设，一种迫切的期待涌入脑海，她准备将这里大变样。

　　商乐仪刚卖了店，却又有了顾虑，小姑娘扭扭捏捏往她旁边贴过来。

　　“柳姐姐，可不可以拜托你个事呀。”

　　柳月容之前和她谈话就注意到了，商乐仪应该是很缺钱，不然也不会把店卖给她。

　　“你娘是不是生病不方便，需要在借住几日。”

　　“你怎么知道？”

　　商乐仪小心思被猜中，立刻着急解释。

　　“我没有想白住，我可以付钱的。”

　　“没事，你们不用搬走。”她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有些心疼。

　　商乐仪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却还要支撑不赚钱的店铺，给母亲治病。

　　“我现在店里也缺人手，你给我帮忙，房费从你工钱你扣。”

　　“谢谢柳姐姐！”

　　柳月容被一把抱住，她感觉自己肩膀传来湿意，接着就是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哎哎哎，傻孩子，哭什么。”

　　一阵手忙脚乱后，柳月容终于哄好了商乐仪。

　　小姑娘抬着红彤彤的眼眶，才注意到她干净的额头。

　　“柳姐姐，我给你画个花钿吧，我们这边都画这个。”

　　女人坐到镜前，摘下自己覆面的白纱，果然看到商乐仪惊艳的目光。

　　“画吧。”

　　小姑娘方才回神，手忙脚乱地拿起妆笔，在她的额头细细描绘。

　　胭脂笔画，在她的笔下开了花，点缀在柳月容的眉间。

　　“好了吗？”

　　感觉她的动作停下，柳月容睁眼看向镜中的倒影。

　　花钿小巧精致，如盛开的桃花，落在眉心，让本就不俗的容貌，锦上添花。

　　“好……好美，看得我都想给自己也画一个了。”

　　少女看直了眼，嘴里的喃喃却给了柳月容灵感。

　　“乐仪谢谢你，我知道这店怎么改了！”美人灿然一笑，商乐仪更痴了。

　　商乐仪知道她有办法能让店做更好，表示自己都能帮忙。

　　柳月容也不客气，前前后后列了十几分清单，写满需要的材料和人员。

　　其中最重要的展妆美人，却把二人给难住了。

　　商乐仪没熟客，柳月容就更不用说了，江都就没她认识的人。

　　但一看镜子，她又想起了路过的湖边，她也是在那时萌生了开胭脂铺的想法。

　　或许可以去那看看！

　　柳月容带着商乐仪就往那赶，现在刚点灯不久，湖边人不算少。

　　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乏皮相上佳的美人。

　　二人决定分头行动，见到好看的女子就上前询问意向。

　　终于，忙了一晚，两人拼拼凑凑，找到了七个风格各异的美人。

　　展妆美人搞定，其他一切好说，售货娘子看的是口才，妆娘看的是手艺。

　　在江都爱美的风俗下，妆娘很快就找齐了，售货娘子也物色到两个口齿伶俐的妇人。

　　人员招揽顺利，两人信心大涨，也将店铺装修提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