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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居县城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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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书院窃窃私语的声音多了。
整座书院的气氛变得微妙。
游廊上、庭院中、膳堂里,乃至课室内外,皆有零零散散、三五成群的学子交头接耳,时而夹杂着惊讶或叹息,时而在路过某个同窗时眼神闪烁、反复窥视。
风吹过,书院各处均有树叶沙沙声传来,如间奏响起。
舆论在发酵。
穿石的最后数滴水“啪嗒”“啪嗒”落下,溅起的水沫惊扰低头行路人。
赵云拿一份《滔滔不绝》报纸到甲班找柳玉瓷,“瓷哥儿,你看过这份报纸没有?这几篇文章……莫非别的书院也屡有此类……霸凌事件发生?”“原来叫做‘霸凌’么?”
柳玉瓷回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楚青来刷存在感,“云哥哥,好久不见你住斋舍了呢,是寻了什么好去处?啊呀,我就是担心云哥哥,随便问问,不说也没事的,云哥哥莫嫌我烦呢。”
“啊呀呀,楚青青,你好像报上这篇戏文里的绿茶哥儿哦!”柳玉瓷学他掐着嗓子说话,声音高而尖,刻意把戏文的片段念了出来。
楚青:“……”
“青哥哥莫气,我是读的报纸,青哥哥你这么善良,怎么会是你呢?唔,不过,院霸少爷跟你的照西哥哥也好像哦!太巧了叭。”
柳玉瓷瞪着无辜大眼,朝楚青眨巴眨巴。
楚青肚子都快被气撑破了,偏面上仍得笑眯眯的,“怎么会呢,玉瓷弟弟,自然不是我了。”
甫一放堂,楚青就立即跑出去丁班找卢照西。
他受不了旁人背后的指指点点了,努力维持多年的好形象像泡沫一般,被人以笔为刃一戳即破,他快气疯了。
可对卢照西不能这么明说,要费心用话哄着那大少爷,装出一副眼眶盈满水珠、要掉不掉的委屈样,“照西哥哥,我是为你不平啊,那些人怎么能这样说呢!谁知是哪家的恶霸混子惹事,竟攀诬到你头上,太过分啦。”
卢照西尚不曾听闻报刊之事,无人敢在他面前碎嘴。如今听了楚青的话,喊小弟去弄一份报纸瞧瞧。
至于是不是他,他好笑地掐一把楚青的下巴,“怎么会是我呢,本少爷最懂疼怜香惜玉了,是吧?”
管他哪家狗屁报纸报社的,敢惹到他头上,等着被一锅端吧!
与此同时,柳玉瓷亦听说了卢照西在梅园欺负女学生的事。他集结赵云、方宁、丫丫和王佑旺,气势汹汹地在菊园膳堂门前拦截卢照西。
“笑话,本少爷又欺负谁了?你看有人站出来认吗?莫不是在你梦中欺负了你?哈哈哈哈。”
柳玉瓷尚小,听不出狂言浪语。赵云和王佑旺年长一些,一个温柔护住他耳朵,一个魁梧挡在他身前。
赵云恨极,“卢同窗,外头舆论声沸反盈天,闭目塞听有何用?你昔日所作所为,终会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受烈日烹灼。”
卢照西不惧,“哟,这不是赵同窗吗?你该不会以为找了个小小掌柜的哥儿就能当靠山吧,天真。怎么,你们没去给山长告状吗?”
赵云:“……”
告了,山长没见着,司监只说同窗之间闹着玩,不要小题大做。
“你不要太嚣张啦。”柳玉瓷拨开赵云的手,“书院私下里,哪个不知你就是院霸少爷啊。”
“这是诬赖、是陷害,什么破莲花先生、佚名先生的,都给本少爷等着!”
他父亲是千户,整人的法子多的是。
“院霸少爷,你好笨呐,连丫丫我一个书童都知道佚名是笔者没有署名的意思,什么佚名先生,笑掉大牙了哈哈。”
卢照西身侧一个尖嘴猴腮的书生,趁人不注意,上去就甩了丫丫一耳光,“卢少爷讲话,有你个臭丫鬟插嘴的地?”
“丫丫!”
柳玉瓷等人忙去看丫丫伤势,饶是丫丫不算白皙的脸蛋亦红了大片,可见力道之大。
柳玉瓷怒不可遏:“卢照西,你这还不叫欺负人?!大庭广众,我们都是见证!”
“你这书童实在没规矩,我们帮你调教调教罢了,好叫她知道主人家说话,丫鬟是没资格插嘴的。不过嘛,谁让你们小门小户出来,上行下效,本少爷懂,这回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强词夺理!我看你才跟个村妇似的,惯会胡搅蛮缠那套,看不出有多规矩。”
柳玉瓷想如法炮制,挨个找围观的哥儿、女学生们,请他们出来说话,大家一起告去司监处。
其中被欺压折辱过的不在少数。
可他们听说柳玉瓷只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定斗不过卢家,仍瑟缩、犹豫着。
“我可以作证!”
柳玉瓷等放眼望去,只见一素衣书生搀扶一位崴了脚的女学生走来。
书生讲礼数,扶女学生的手腕衣袖外还特地加了一块厚厚的棉布手帕隔着。
“昭明兄?!你销假回来了?”
“佑旺贤弟。”
来人把女学生搀到近丫丫处,便果断抽手。他对丫丫道:“这位同窗,劳您帮忙扶一把。”
丫丫还在状况外,呆愣扶住,就看他又同女学生作揖,“男女授受不亲,适才小生冒昧了,请勿见怪。”
“啊,不见怪不见怪,谢过公子。”
乖乖,太……好一个端方识礼的君子。
柳玉瓷不自觉把心里的话讲出声。
王佑旺给他介绍:“瓷哥儿,这我好兄弟,季怀琰,字昭明,他就这样,一会再给你们仔细介绍哈。”
“嗯嗯,季师兄,你们这是?”
女学生就是前几日在梅园倍受卢照西一干人等欺凌的那位,她听闻有人在膳堂门口向卢照西讨公道,便匆匆赶来,路上碰见的季怀琰。
季怀琰见她一个弱女子,一瘸一拐、单脚又跑又跳的,好几次险些跌倒,看不过眼便自告奋勇搀她过来。
他父亲去世,守孝三年,今日销假方回,仍不知发生何事。
女学生是五月刚入学的童生,性子还烈,咽不下这几日的委屈苦楚,当众人面直指卢照西恶行。
柳玉瓷有点自责,他以为把赵云带回家就好了,没考虑到会有新的人被欺辱。
“卢照西,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姐姐不怕,我们一起去司监那告状!”
“嗯嗯,我们也去!”
“对,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夫子院。
方才不敢站出来指证的哥儿女子,环顾左右,亦磨磨蹭蹭地跟上了,想看看事态如何发展。
卢照西根本不在怕的,甚至嚣张地要替他们开路,继续言语挑衅柳玉瓷等人。
到了司监屋里。
司监果真一直笑着打哈哈,想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女学生脚是逃跑时摔伤的,卢照西便说她会错意一时惊慌导致的意外;女学生撩起袖子一角,好几处淤青,瘢痕狰狞,卢照西又狡辩不是他干的,谁知道她招惹什么人诬告到自己头上;赵云讲自己的经历,那日柳玉瓷等人皆是证人,卢照西当即拉过楚青,言之凿凿是赵云偷东西,书院可留不得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学生……
“!”简直巧舌如簧!
“楚青!云哥哥当真偷了你东西?你有证据吗?有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报告司监,反而要卢同窗帮你教训云哥哥?我和宁哥儿入学才多久,报道那日撞见一回,膳堂门前又撞见一回,难道是假的?”
“我……我没有……”楚青可怜巴巴地答不上话,只一个劲否认,两行清泪落下,好似他才是那个被欺凌的小可怜。
司监心都是偏的,对柳玉瓷横眉冷眼,“柳同学,你当着我的面仍咄咄逼人,把楚同学吓成什么样子?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
其余人不可置信,异口同声喊司监。
司监摆摆手,又换一副笑脸,劝他们息事宁人,“同窗之间要友爱,怎能因一点小事就吵吵嚷嚷呢,都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吧。”
说罢便赶他们离开。
季怀琰不知全貌不曾轻易开口,眼下看司监不耐烦地赶人,便作为旁观者插嘴问了声:“司监,以学生之见,既有所疑虑,何不查个清楚?届时孰是孰非,书院诸位师长同窗自会分辨。”
“司监,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请司监查明真相!”
柳玉瓷、王佑旺、赵云等纷纷响应,求司监彻查。
司监与卢照西对视一眼,见对方镇定自若,便应下了。
几人离开夫子院后,柳玉瓷垂头丧气,给兀自高兴的赵云、丫丫他们泼冷水,“司监怕是和姓卢的一丘之貉,助纣为虐,查了也白查。”
“不知山长为人如何,去了何处?”
季怀琰道:“老师为人正直,若你们真有冤情,他必不会坐视不理。”
“老师?”
王佑旺接话:“对了,昭明兄正是山长的弟子,因家中之事许久未来书院了。”
“那山长在哪?”柳玉瓷除了入学那日拜见过,就再没找到过人。
季怀琰无奈摇头,他也不清楚,“老师乃戏痴,时常往来各地寻戏班子听戏,未必在兰竺县内,书院庶务概由司监管理,一时半会恐怕找不着老师。”
柳玉瓷跟方宁嘀咕:“什么山长嘛,太不负责任啦。消失的头头、袒护的同伙、嚣张的打手,宁哥儿,咱们掉贼窝啦。”
方宁:“……”蛮、贴切的。
唉,丫丫叹气,“瓷哥儿,那我们要转书院吗?”
“笨,转什么转,该退学的是卢照西他们,不是我们!”
柳玉瓷想起罗宾汉的故事,一左一右圈住方宁和丫丫的脖子,更小声说:“实在不成,咱们去做罗宾汉,打他一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