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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那一日的夜宴上,我能感觉到,五哥刻意躲着我。
我什么话也没说,饮下杯中酒。一股苦涩在口中蔓延开,包裹住舌苔,我不由蹙眉,试图将这种感觉压下去。
会筵散场,我迈出大殿,抬头望去,一轮明月高悬天际。
宝庚一十三年八月之望,那一晚的月亮也如现在一样。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领兵,两军在西北杨晴水岸交战,也是我第一次杀人。
尽管背后是家国,但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时候,我握住陌刀的手指还是止不住打颤。
我的第一任副官,一个四十多岁两鬓斑白的狠人,名叫韩良,看我这副怂样,痞气一笑,说我还是经历得太少了,后来他又告诉我,杨晴水岸这一战,是他所经历的战争中死人最少的一次。
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在没有军机要务的时候就喜欢听老将讲故事。韩良不讲故事,他只在众人围坐的篝火角落,就着酒,吃胡麻饼,可谓是惜字如金之人的典范。我自觉跟他还算熟,便问他,什么时候进的军队,家住哪里。他简短回答,8岁,不知道。我再要问下去,他就装聋作哑,不肯再说了。
他酒壶里的酒,因为我实在好奇,所以他倒给我尝了一些。我敢说,我这辈子就没喝过比这还要难喝的酒了!清得跟白水一样,还掺着沙子,我几乎是当即就吐了,他见了我的蠢样,当即笑得跟得逞一样。
我说他是个狠人,不错。他生前最后一战,在北雁关外的黎原。
五月的天气,白天还艳阳高照,黄昏之时便飘起了飞雪,将士们的衣衫都比较单薄,所有人都在骂这天气真是邪门。
韩良坐在瞭望台上,石雕一般,眼睛紧盯西北,他将酒洒在自己的刀上,用衣角慢慢擦拭——就像知道那是他的死劫。
入了子夜,风雪完全没有要停的趋势,韩良声随行动,敲响了警示鼓:乙宛骑兵夜袭!
杀声震动凝云,炽热的血液飞溅,融掉了满地白雪。我被一刀砍中肩膀,韩良即时出现,将我带到一处隐蔽之地,从腰间不知摸了一把什么,往我肩膀上一糊,我疼得差点咬碎后槽牙。他说这是石灰,能止血,我只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肉香,外焦里嫩都能吃了。
之后他硬将我绑上马,狠狠抽了一鞭,将我送去后方。
第二天,雪停了。
大地素白,掩藏一切,将生与死、罪与孽都一笔带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人会记得。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敛尸。
用马革裹起被细雪覆盖的尸体,在原地喊三次对方的姓名,这样,才能让漂泊的灵魂找到他们自己的皮囊。
只有这样,在异乡死掉的人,被腐朽的外壳装载着,翻越千山,才能真正地回家。
这种类似“招魂”的说法不知从何时源起,但这里的每一个将士都深信不疑。
韩良并没有告诉我他的家在哪里,他是个无家之人,我终究没有喊他的名字,希望他早些去地府,说不定还能见到还没入轮回的家人。
有一个瞬间,我忽然理悟:虞国百姓逢年过节必定去仙寺神庙祭拜,可能并不是有多信鬼神。
——他们是在思念。
真切地思念,那些已经回不来的人们。
我问过韩良,为什么总是故意疏远别人,他沉默良久,说:“不要有试图长久的妄念。”
“真像一则预言。”晏将行望着圆月喃喃自语。
月光就像那年的飞雪一样,簌簌地飘落人间。
在宫里住着,日子总是倦怠而漫长。
陛下估计也看出晏将行清心寡欲的性子,就算真是断袖,也没甚色欲激情,又觉得他近来实在是游手好闲。此次回京,晏将行怎么也要等过了中秋才回西北,时日还多着呢,于是陛下干脆给他找了份差事。
“宿县柳氏的案子。”内侍将折子递给晏将行,他接过去,打开细看起来。
陛下半阖眸子,轻轻揉着额角,接着说:“柳莱是宿县县丞,前不久他的妻儿在家中惨死,案情今早便递到了朕的手上。”宿县就在京都以东,骑马不到两个时辰便到。
晏将行心中疑惑道:“这种案子交给大理寺,哪个不比他这个带兵打仗的莽夫专业?父皇想要搪塞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敷衍。”
果然,他听内侍解释说:“柳莱是德妃娘娘的旁枝亲戚。”言下之意,怎么也跟皇家沾亲带故。
这种案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理寺派出去的人不一定拿捏得住其中微妙的分寸,遣个能镇得住又没那么大派头的,带着专人去把案子结了就行。
说白了就是让他去当监工和调解。
晏将行痛快地答应了。
他痛快早了。
大理寺给他拨了两个小姑娘,一个寺正,一个仵作,都白白净净的,穿着略有些肥大的青灰色圆领袍,将她们衬得更加弱不经风。
大理寺少卿谄笑着将人领出来的时候,他以为跟出来的是两个文书,被宣布这就是他此行宿县的全部人手,晏将行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少卿解释道:“近日案牍文书颇多,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望殿下见谅。”然后便告退了。
晏将行身边不带侍从,自己牵着一匹马就来了,小姑娘里那个活泼些的,直接摸上马的颈边皮毛。
他看看马又看看她们,心觉:“是不是应该拉着马车来,将查案一事改为郊游更合适……”正想着呢,就对上了另一个小姑娘不大友善的目光。
她一开口就了不得:“你死了也挺好看的。”
晏将行以为自己听错了,另一个小姑娘赶紧帮她解释:“她夸你呢!说你五官端正。”
晏将行眼角抽了抽,心中赞叹:“您这夸人方式可真特别!”嘴上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唐沁林。”她收回摸马的手,指了指旁边,“这是景弛。”
晏将行点点头,指一下自己,顺口开河地给自己起了个诨名,“我叫溪月。”言毕牵着马的缰绳往前走。
“不是从东门出京?”唐沁林问,挽着景弛一起跟着他走。
“先去租马车。”晏将行笑笑,“难不成你想走着去?”
唐沁林疑惑问:“为什么不直接骑马?去宿县,快马一个时辰就能到。”
晏将行挑眉,“你们会骑马?”
唐沁林点头,“自然,大理寺所有当差的都会。”
“骑马去?其中只歇一次。”晏将行再次确认。
唐沁林神态自若,“可以。”
晏将行的怀疑从她们熟练上马后全然消失,出了城门,三人驭着三匹马沿官道往东一路疾驰。
唐沁林和景弛心里知道,晏将行一开始对她们存有疑虑,但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至于她们到底能不能行,做比说重要。
未时二刻,三人来到宿县衙门,县令和县丞柳莱都在县衙坐着。
唐沁林出示令牌,“大理寺办案,哪个是柳莱?”晏将行惊讶于她一瞬间变了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
柳莱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扫视他们三个,果断扑在了晏将行的身前,形容憔悴地嘶喊:“大人……大人可要为我家妻儿做主啊!”
晏将行将他稳稳扶住,免了他这一跪,浅笑说:“阁下该求的是这两位大理寺官员,在下不过一介赶路的马夫。”他话锋一转,“阁下这脚是怎么了?”
柳莱见他衣服的制式,自然不信他的说辞,站直了回话:“当日太匆忙,没看清门槛台阶,不慎摔了一跤。”他说罢便拭起泪。
唐沁林伺机问话:“你妻儿的尸首呢?”
柳莱不耐地睨了他一眼,“自然是下葬了。”
景弛皱起眉头,“还未验尸,怎可下葬?”
柳莱从鼻间哼出一声,理直气壮:“按照柳家宗法,停灵七日必须下葬!”
那肥头大耳的县令见势不妙,赶忙出面打起太极,笑眯眯地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验尸,有!有验尸,来。”他招过来一个面带书生气的书吏。
他手里一册簿子,递给景弛,解释道:“这是仵作验尸后的记录。”
景弛只瞧了一眼,便将簿子合上,面无表情地评价:“废纸。”
唐沁林拿过簿子一看,纸页上将案情一笔带过,只说是心脏处的刀伤,什么形状的刀伤、大小长短、从哪一方刺入、凶器的比对推测,一概没有记录。
唐沁林抬起头,语气严肃地问道:“哪个仵作验的尸?”
县令微微一愣,随即又笑起来,问:“是……有何不妥?”
景弛没表情的时候,看着着实有些渗人,“没有一处妥的。”晏将行正思索着,听见她这么说,笑出了声,赶忙正色。
唐沁林将书簿扔回去,“我们要重验。”
柳莱一听,急忙说道:“不可!祖宗法度不可违背,已经下葬的人怎能再挖出来验尸?!”
唐沁林毫不退让,“你既然向大理寺上报了案情,这就是朝廷要查的命案,家法岂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眼看双方陷入了僵持,县令被夹在中间,干巴巴地用布巾擦着满脸油光。晏将行出声打破僵局,“既然无尸可验,那只好先去案发现场看看。”
县令如见救命恩人,能当场跪下给他磕三个响头,忙不迭地安排人马。
晏将行既然说自己是个马夫,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赶马鞭,坐在车前头,唐沁林撩开帘子轻声问:“验尸就这么算了?”
晏将行娴熟地控制着方向,笑了笑反问她:“你觉得这个柳县丞怎样?”
唐沁林回答得干脆,“自相矛盾。他往大理寺递公文,但从方才的态度上看,他并不是真想查出害死他妻儿的凶手,另外还有那个县令,虽然看着谄媚,却也没有急着办案的样子。”
“哦?如何看出来的?”晏将行追问。
“如果真的在意,一见来查案的是两个女人,立刻就开始赶人了。”她说得有些心酸。
晏将行觉得这两个姑娘说话都很有意思,低笑了声又问:“若这案子没查出凶手,一拖再拖,会怎样?”
“按照律法,若命案久拖不决,相关官员会受到处罚……”唐沁林凝眉思索,“责罚我等,对柳家也没什么好处吧?”
“咦?你问我啊?我当然也不知道。”晏将行耸肩,扭头见这小姑娘脸色沉沉的,似乎在质问他:“那你知道什么?”
晏将行靠在车板上,随着车马一同颠簸,口吻轻松道:“哎,我记得这朝廷之中,好像还有个姓柳的大官员?”
“你说柳相?”
“对,是他。”
“两人有关系?”
“咦?你不知道?”晏将行欠兮兮的,看她脸上生动的无语,笑道:“这我可就知道了!按辈分,柳江还得叫柳莱‘小爷’!”
回忆有点长,视角转变一下,为了区别两世,回忆中称呼表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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