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禾尽起》李阿也

31、第十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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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什么破天气，雨夹雪都出现了，知识压弯我的十几年的老腰就算了，这死天怎么也开始发疯了。”
　　傅瑜刚买了个包子正准备吃，王瑶瑶的声音窜了出来，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瑜瑜！”王瑶瑶举着伞，撒丫子跑得可欢了，雪漫过她的脚踝，也没让她有停留的打算。
　　“怎么啦？”傅瑜咬了口白乎乎的包子，汤汁顺着舌尖滑落。
　　“马上圣诞节了，买几个苹果呗，互相送送，求个平安。”王瑶瑶把视线放到小卖部的架子包装的精美苹果，那玩意儿加个包装，卖五块钱。

　　王瑶瑶收了伞，挤到傅瑜的伞下，欢欢喜喜的挽着埋在她肩膀上。
　　“你不是不过国外的节日么？”傅瑜吃完最后一口，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
　　“寓意平平安安嘛，我们相互送，肯定会平安的。”

　　没等傅瑜说话，她又问，“你和陈风禾怎么了？”
　　连她都看出来，两人的气压很低，虽然一切和往常一样，就是看起来怪怪的。
　　“一点小事，没找着机会发泄出来。”傅瑜跟王瑶瑶往教学楼走，三三两两的学生提着滴水的伞，在长廊挂了一排。

　　寒风夹杂着水汽，风一动，留下水渍，人走到上面，全是脚印。
　　傅瑜没有细说，她前几日和马金玉聊过，她当时听了后，震惊了大半天，只是说，“别冷静久了就散了。”
　　没有前言，也没有过渡，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叫喜欢。
　　因为喜欢，才会生出各种情绪。

　　王瑶瑶的长发越来越短，已经到了肩膀的位置。
　　傅瑜闲暇时，问了一嘴，她只说要让沈怀知道长发短发或者是没头发，都是主观可以控制的。
　　纯粹又美好的喜欢，是一切的使然。

　　会考的时间贴在每个班的墙壁上，下课后王瑶瑶拉着傅瑜仔细研读。
　　“学业水平考试：12.29-12.31。”
　　“凡有普通高中学籍的高二在校学生必须参加学业水平考试，考试完后 D级或因故缺考未参加学业水平考试，应参加相应学科的补考，补考将在下学期进行。”
　　“普通高中学业水平考试科目为语文、数学、外语、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信息技术，共计十门。”
　　然后贴了个表格，具体包含哪些范围。

　　王瑶瑶咬了口苹果，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上一届的学长学姐说了，会考只要学过的都能过。”
　　“这考试时间真鸡贼，考完就放元旦，说是三天，结果后面两天是周末。”赵朝站在一边和其他男生聊天。
　　“出成绩咋还要等到明年三月份才通知了？”
　　“你管教育局怎么安排嘞。”
　　谈笑声不断。

　　陈风禾没有过去，只是坐在位置上翻看卷子。
　　余光注视着少女的身影，窗外风雪肆虐，没有停歇，他连羽绒服都没穿，就一件校服外套和白色长袖，手指冰冷。
　　在满教室扎堆的棉服羽绒服冬季校服中，异常显眼，碎雪飘到他的眉睫，和眼角的红融到一起。
　　“陈哥，我多带了一件外套。”
　　许嗣第一次翘课，跑回宿舍拿了件加绒外套，等到下课，递到他桌前。

　　“不用了，我不冷。”陈风禾道了谢，抿唇继续看书。
　　许嗣只好回了位置上，走到半途，冲傅瑜摇了摇头。
　　“出来。”傅瑜起身，拿过许嗣的外套，冲他开口。
　　留在教室里的同学抬眼看过来。

　　陈风禾没有动。
　　她呼吸重了点，当着所有人面把人拽走，他们一前一后，傅瑜走得极快，长廊被来往过路的学生走湿，不远处的柏树高耸，枝丫点缀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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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楼小平台。
　　陈风禾的面容隐在没有光的地方，手指蜷缩在袖口，唇紧抿。
　　“喜欢玩自虐？”傅瑜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微抿唇瓣，似笑非笑的凝视他。
　　陈风禾高挺的身影站在角落里，沉默好久，“没有。”

　　他从来没有自虐过，因为没人会心疼。
　　被傅瑜问起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有多幼稚。
　　“可是陈风禾，你的自虐只有爱你的人会心疼。”她莞尔一笑，却让陈风禾被戳破心声般抬眼，冰冷的指尖不住发麻。

　　只有爱我的人会心疼么？
　　可这世间好像没有人了。
　　女生的身子倚靠在生锈的栏杆边，捆扎的麻花辫安静的垂在肩后，她的目光没有半分移动，就这么看着他。

　　“恭喜你，你成功让我心疼了。”
　　瞬间的白芒在话出口的时候，消逝掉。
　　他张口，在教室里伪装了这么久的面容终于承受不了有了表情，似乎破碎又似乎更复杂。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瓦解冰消。
　　不敢有动作，怕睁眼只是幻听。

　　直到，傅瑜走上前，将浅蓝色的加绒外套给他穿好，拉链拉到喉咙处，期间，他连眨眼都没敢太用力，双睫轻颤，任由她摆弄，带着少女体香的围巾一圈又一圈的将热气裹满他的脖颈。
　　柔弱无骨的手掌捏着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搂紧，用余温替他驱散心寒。

　　他声音哑了，带着不易察觉的抖，“头发乱了。”
　　“我知道，”傅瑜的呼吸平稳，杏眼染了笑意，“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听进去了。”他如实回答，声音哽住，心口的窒息早就将他吞没。

　　那便纠缠吧，纠缠到他和她都没有力气再赌气。
　　“混蛋。”
　　他的掌根压了压眼睛，伸手握住落下的泪，认命低头，“我是。”
　　异样的情绪油然而生，陈风禾知道，是幸福。
　　十六年来，第一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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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夜的那晚，晚修的最后一节课，谢阳让班里的学生先走二十分钟。
　　陈风禾阔步在前，捏着红色的中奖券，跟在傅瑜身边，沿边街角挂起圣诞小挂偶，越接近中心商场，圣诞音乐就越欢快。
　　对于陈风禾中奖，几个人是轮流拿过奖劵看了看，最后得出结论，隐藏款。

　　肆虐的白雪和商场前的圣诞树很是应景。
　　餐厅亮着暖光灯，里面零散坐了点人。
　　傅瑜和陈风禾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听说二十分钟后有烟花，楼底的场中央聚了一大批等着看烟花的人，和餐厅里聊着天却没欣喜的氛围，就像两个世界。

　　餐桌上，有个圣诞老人的小玩偶，幼态的，很可爱，傅瑜一连看了好几眼。
　　陈风禾笑得温吞，“带走吧。”
　　他说着，把切好的肉放到她的盘子里，没有催促她得快点吃，等她看够了，自己想吃了才会陪着她吃。

　　傅瑜吃了口肉，松软的肉香充斥喉咙，她环顾四周后，看清每桌都放着一个，摇了摇头。
　　“应该不行，好像是人家店里每桌必备的。”

　　餐桌上放着一叠糕点和一盘烤得焦嫩的烤肉。
　　虽说是自助餐，其实两人吃得很少。

　　巨大的落地窗被火光照亮，傅瑜转头，百来发烟火齐冲云霄，在空中不停比较。
　　炸开是突兀的，落下的残影飞速下坠，反复几次，交相错落。
　　人群被盛景吸引，发出惊呼声。
　　傅瑜双手撑着桌子，歪头看着，唇边溢出笑。

　　“平安夜快乐。”陈风禾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不自觉的勾起笑。
　　雪在空中如絮飘落，偌大的餐厅，视线交错望着外头。
　　只有陈风禾只看眼前人。
　　他的眸子清亮，泛着细碎的光。

　　“同乐。”她无意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神。
　　手边的热橙汁漂浮着果粒，刷得铮亮的地板映照着少年未动半分的动作。
　　似乎连笑都在调情。

　　所有人在今晚看到有史以来的雪映烟火，陈风禾却记住了绚烂的烟火下，少女的眼神。
　　多年后的回望，成了带着他走过穷白的半生。

　　餐厅的用餐时间没有规定，两人吃了极少的东西。
　　许是在食堂吃的面条能果腹，心境自然比得上空几天肚子来吃的人更要容易满足。
　　回去的路上，傅瑜玩心大发，跟在他大了好几码的鞋印后面，他走一步，她踩一个。

　　透过灯火通明的街道，他回头，去看她的眼睛。
　　一如既往，让人欢喜。
　　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
　　只有她在身边。

　　傅瑜打开门，外婆已经睡着了，她提前给外婆打了电话，让她早点睡。
　　第一个知道抽奖活动的，是傅瑜，她是想借着活动的名义带着外婆去尝尝。

　　只是，外婆说什么都不去，以前，在江宁，家里人想接她上来，她和外公说不习惯，他们吃糠咽菜半辈子，吃不来那些玩意。
　　钥匙被傅瑜挂在门边，从包里拿出来的还有一个圣诞玩偶，小小的围脖挂在玩偶脖子上，非常可爱。
　　Y:“怎么拿到的？”
　　F:“瑟（se）诱。”

　　今年的圣诞节，唯一破防的只有许清。
　　她心气极高的从三中过来，却看到经理递到面前的四百块钱。
　　那是店员在靠窗那桌的餐巾盒和花瓶下分别发现的。

　　她自以为的施舍，不过是他懒得戳破。
　　他借着这个由头，带着喜欢的人正式的吃了一顿饭。
　　毫不在意傅瑜吃多少，会花多少钱。
　　他甚至不需要她知道自己做的这些。

　　而傅瑜也推测出来，在花瓶下放了两百。
　　双方都在努力圆彼此心目中的圣诞夜。

　　虽然但是，那张劵陈风禾最后给了王瑶瑶。
　　圣诞节当天，她和沈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