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江滨公园 ...
-
严哲笑着不说话，直接搂着方礼的肩膀，带着他穿过拥挤的人群。
由于人潮涌动，严哲紧紧护着方礼，让他紧贴着自己。来往的行人非常密集，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男生如此亲密地并肩前行。方礼虽然感到惊讶，但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任由严哲带着他穿过人堆，最终走到了花市的出口。
“终于出来了，要是以后花市还在这边办，我们就不来了。”严哲和方礼好不容易从花市中挤了出来，发现入口处的人也不少。严哲松开方礼的肩膀，问他：“怎么样，你现在有想去的地方吗？”
“啊？”方礼还没有完全从刚才那恐怖的人群中回过神来。
“去江滨公园吧，今年花市不在那边，估计那边人不多。”严哲提议道。
“江滨吗？”方礼若有所思地说。
“走吧。”严哲扬扬头，示意方向，便往江滨公园的方向走去，方礼跟在他的身后。
江滨公园其实并不远，他们走了十来分钟就漫步到了江边。这里确实人不多，只有一些人在夜跑，还有几个小商贩的摊位，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显然，大部分人都涌向了体育中心的花市。
“你以前来过江滨公园吗？”严哲边走边问方礼。
方礼从刚才到江滨公园的路上就有点心不在焉，听到严哲的问题后才回过神来：“嗯…来过。”
严哲注意到前方有一些小摊位，便拉着方礼走了过去，想一起玩玩。
严哲走到一个打弹弓的摊位前，问道：“老板，多少钱玩一次？”
老板兴奋地介绍道：“10块5发，20块18发，30块29发，打得多就更便宜一点。”
严哲转头对方礼说：“试试？”说着，他便把玩具弹弓塞到了方礼手上，然后举起手机扫了老板的二维码，“要个29发的，转过去了。”
严哲的技术不错，显然小时候没少玩。而方礼则显得有些生疏，一开始连怎么拉弓都不知道。严哲见状，便抓着他的手在弹弓柄上摸索，然后托着方礼的胳膊，耐心地教他如何瞄准。
看到严哲如此用心的样子，方礼也渐渐放下了心中某些不愉快，开始认真地玩了起来。
“好，最后又中一个！”严哲兴奋地喊道。方礼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才发现他们身边已经聚集了很多小朋友。
老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打下来的丑娃娃都拿给了严哲。严哲看到身边这么多小朋友，便直接把娃娃送给了他们，毕竟他们这个年纪也不玩娃娃了。
方礼也在旁边跟着送娃娃，小朋友们拿到娃娃都非常开心，用甜甜的声音说：“谢谢哥哥。”
把最后一个丑娃娃送出去后，严哲又拉着方礼走到了河滨公园的游乐设施区。这里白天有很多小朋友在滑滑梯、荡秋千等，但现在已经到了晚上，所以没人了。严哲让方礼走上去滑滑梯，方礼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被严哲推着走上去，再从滑道滑了下来。
“轮到我啦！走走走。”严哲在他身后大声说道，然后从滑道滑了下来。方礼被严哲的这种天真气息所感染，又跟严哲上去滑了好几次。严哲玩腻了滑滑梯，便去旁边荡起了秋千，荡得非常高，方礼看着都有些害怕。
“严哲，别太高了，现在天黑。我怕你飞出去了。”方礼盯着荡来荡去的严哲，心里充满了担忧。
严哲看方礼这么喊，便让他也跟着一起荡秋千。方礼虽然有些不敢，但还是默默地坐在了旁边的秋千椅上。严哲停下来后，走过去双手用力抓方礼的秋千椅往后拉，然后用力地推了出去。
“别推太大力，严哲！”方礼被推出去的瞬间，扭头对严哲喊道。
但严哲并没有理会他，每次都越推越用力，方礼更加害怕了，他从来没荡到这种高度。他让严哲赶紧帮他停下来。
“你求我呀！”严哲开玩笑地说道。
“严哲！！！！”方礼难得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严哲看方礼这样，稍微放轻了推的力气，但还是没想停下来的意思，“你求我，我就把你放下来。”
方礼害怕地闭上了眼睛，那种离心力让他感到非常可怕，他忍不住大声喊道：“严哲！你他妈的赶紧把我放下来！”
严哲第一次听到方礼这么大声地爆粗，赶紧稳住了秋千的速度，让方礼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方礼低头一动不动地坐在秋千上，严哲有些害怕，不敢上去看方礼的表情。他戳了戳方礼的肩膀，方礼还是没动。严哲心想坏了，可能把对方弄生气了。
他立马向前蹲在方礼面前，像以前一样惊慌失措还有点结巴地让方礼别生气，最后还双手合十对方礼拜了拜。
这时，方礼才笑出声来说道：“看看现在是谁求谁？”说着，他抬起头对严哲笑了起来。
严哲知道方礼耍他，迅速站了起来，背对着方礼，害羞得要死。
方礼也站了起来，看了看江边的走道，对严哲说：“去江边散步吧。”然后往那边走去。
严哲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江面吹过来的风冷得刺骨，俩人走了一段后，方礼忽然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江对岸的灯火。
江对岸是老城区，那里曾是方礼遇到严哲之前的家。
“我以前住在江对面。”方礼凝视着对岸，缓缓开口，“后来因为爸爸的工作，我们就搬到现在这里了。”
严哲也顺着方礼的目光望去，老城区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因为两边隔着一座大桥，他没怎么去过那边。
“多小的时候搬过来的？”严哲好奇地问道。
方礼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妈妈还在的时候。”
严哲闻言，立刻低头看向方礼。
方礼依旧盯着老城区，继续说道：“其实我已经没有太多关于老城区的记忆了，但有一些片段，我记得有次这条江发大水，水都淹过了大人们的小腿。那时候楼下很乱，人很多，还有人撑着船到我家楼下。”
严哲默默地听着，他也记得小时候发过一次大水，但因为他住得楼层高，所以并没有出门。
“我还记得当时妈妈总是买楼下的萝卜糕给我吃，我很爱吃。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呢？”方礼的口吻中带着一丝自我安慰。
严哲对方礼说：“你要是想吃，过完年我带你去吃。”
方礼抬头对严哲笑了笑，没有说话。
严哲难得听到方礼提到他妈妈的事情，小时候心中的疑惑又被勾了起来：“方礼，我不知道能不能问。”
“嗯？”方礼疑惑地看着他。
严哲看了看方礼那清澈的眼睛，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想知道答案，于是开口问道：“你妈妈现在在哪里吗？”
方礼似乎已经猜到了严哲会这么问，这次没有沉下脸，但又看着对岸的老城区沉默了起来。
“你要是不想说可以永远不说。”严哲看他这样，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没事，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妈现在在哪里。”方礼淡淡地说，“我只记得那天我醒来之后，家里来了很多人。那是我第一次见我爸哭，他抱着我在沙发上，不让我走，我连去上个厕所他都不让。周围的人都在说话，我只听懂了我妈离家出走了。”
严哲静静地听着方礼讲述，没有打断他。
“后来，我爸就从老城区搬走了，说是因为单位的关系搬到现在这边。当时我舍不得走，我怕走了我妈回来找不到我了。但你知道我爸的脾气，我没有说不的权利。”
说到这方礼停了下来，严哲想更加了解方礼，于是问他：“你妈妈为什么离家出走？”
方礼没有马上回答，想了很久，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因为我爸家暴。”
严哲听了心里一阵揪痛。
“我爸喝醉了，就会打我妈妈。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时候我太小了，不记得了。但我爸打我妈的画面，我永远都记得。我哭着抱着妈妈让爸爸别打了，但他就是停不下来。后来我爸嫌我烦了，连着我一起打。所以我小时候多数的回忆，要么是我爸在打我，要么就是他在打我妈。”
严哲这个时候说不出任何话，他以前只觉得方叔叔是位严肃的父亲，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家暴。
方礼深呼吸了一会儿，带着少许哭腔说：“所以，她离家出走这么多年没回来，我从来没怨过她。我更希望她好好的，即使她可能有了新的孩子、新的家庭……”
说到最后，方礼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严哲见状，立刻把方礼的卫衣帽子给他戴上，接着把卫衣口的绳子拉得很紧，让方礼的整个脸都埋在帽子里面，只留了个鼻子在外面。接着用力抱住方礼，让方礼的头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没事，有我呢，以后都有我。”严哲摸着方礼的头，小声地说，只有方礼能听见。
方礼刚开始被严哲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但最后落在严哲厚实的肩膀上，这种安心感让他直接哭出了声。他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了，这些话也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即使以前总有人问他想不想妈妈，他都只是淡淡摇摇头。现在终于把这些心里压抑已久的话说出口了，感觉整个人都在释放。
虽然两个男生在河边抱着，但因为严哲几乎把方礼的身体都遮住了，路人看到以为只是情侣在吵架或者在亲热，也没多看几眼。方礼在严哲的肩膀上哭了许久，最后慢慢地平缓了呼吸。严哲看方礼冷静下来后，就松开他，问他还好吗。
方礼轻轻地点了点头，严哲打开方礼的帽子，用自己衣袖擦了擦方礼湿漉漉的脸，还开玩笑说方礼的鼻涕弄脏他的衣服了，让他赔钱。方礼笑了笑，没接话，吸了吸鼻。
这时，严哲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李鸣打来的电话。方礼连忙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脸。
“喂？”严哲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何可的声音：“你们人呢？跑哪去了？我和李鸣在花市逛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们。”
“我们在江滨公园。”严哲回答。
“好家伙，你拐了我的小方礼跑了？”何可的声音大得方礼在旁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严哲听到何可称方礼为“她的”，心里有些不悦：“什么你的，何可你说话注意点儿啊，他只是你同桌。”
这时，李鸣接过电话：“喂，严哲，吃宵夜吗？”
严哲询问了地点后，双方约定在江滨公园附近的一家餐厅见面。
方礼原本不打算跟着一起去吃，但才想起方爱民现在出差，家里也没有固话了，便跟着一起去了。
“不过先把脸洗一洗，太脏了。”方礼对严哲说。
严哲笑了笑，摇了摇头说“你是最干净的，不过现在皮肤有点干，都起皮了。在前面便利店买包湿纸巾擦擦吧。”严哲指了指前面的老旧便利店。
方礼小跑过去买了包湿巾，在付款时盯着老板娘看了很久。严哲好奇地询问他怎么了，走远后方礼才说，觉得老板娘面熟，应该是以前妈妈带他来江滨公园逛花市时见过的。
其实，方礼一直对江滨公园和老城区有种抵触心理，因为害怕回忆起小时候的那些事情。这些回忆他一直深藏在心底，有时甚至都快忘记了。但今天严哲带他来这里玩，让他重新想起了这些事。
也是因为对方是严哲，他才敢哭出来。虽然严哲有时候挺幼稚的，但方礼真的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们四人终于再次相聚，坐下来后，何可便开始吐槽严哲，说他一声不吭就拉着方礼跑了，还联系不上，害得她和李鸣在花市里来来回回地兜圈子找人。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多点机会相处嘛。”严哲漫不经心地回应着，随后拿起餐牌，让方礼看看想吃什么。
“机你个大头鬼！”何可拿起另一份餐牌，狠狠地打了严哲的头一下。
严哲机灵地躲开了，笑道：“这里不是学校，你也不是班长，你管不着！”
方礼和李鸣看着他们打闹，两人都无奈地笑了。
晚餐结束后，时间已近九点，他们四人互相道别。严哲和方礼则选择慢慢走回家。
路上，严哲一直都在找机会逗方礼开心，还给他听了之前提到的乐团最新的歌曲，让方礼有空的时候给他弹弹。严哲一边走一边哼着歌，虽然有点走调，但方礼很开心地听着。
快走到家楼下时，方礼主动且温柔地对严哲说：“今天谢谢你。”
“谢啥呀，我们都快认识十年了，还说谢。”严哲走上楼去，没有回头看方礼，其实心里正在害羞。
方礼笑了，鼓起勇气对严哲说：“严哲，我们高中还能一起吗？”
严哲转过头，看着方礼，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必须的！”
严哲回到家后，就呆站在门口愣神，这并不是因为爬了七层楼而感到疲惫，而是刚刚方礼跟他说的话让他心绪难平。虽然吃了宵夜后，他拥抱方礼的行为已经让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但刚刚方礼那充满深情的道谢，让他的内心再次激荡起来。
“站门口干嘛呢？还不去洗澡，都几点了。”严哲妈看着严哲站在门口，神情紧张，打趣说他是不是中邪了。
严哲没有回答，径直冲进浴室。在脱衣服的时候，他注意到衣服上的水迹，本想凑近闻一下，但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变态，于是立刻放下了。
洗澡时，严哲的思绪又飘到了方礼身上。他想起方礼湿漉漉的脸庞，以及自己用衣袖给他擦脸时，方礼那乖巧得像任他摆布的玩偶一样的模样。严哲努力让自己别再想下去，因为越想下面越不对劲。
他等不及热水出来，就直接拿起花洒冲洗自己，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不容易熬过了洗澡的时间，严哲回到房间。他打开微信，看到何可在四人群组里发了今天的照片。他点开照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方礼的脸上。
第一张照片中方礼只是淡淡地笑着，而第二张中方礼微微露齿笑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可能是何可开了美图功能，方礼的嘴唇比本人显得更有血色，整个人的饱和度也高了一些。
严哲把图片都保存下来后，放下了手机，闭上眼睛，但脑海中依然是方礼的脸。
这也是严哲第一次看到方礼这样哭泣。
以前，他只是看到方礼快要哭的样子就已经心里受不了，更何况今晚方礼还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当时要不是他手快用帽子盖住了方礼的脸，恐怕他都要忍不住直接亲上去了。但幸好，这个长长的拥抱并没有让方礼感到反感。突然，手机又响了，严哲打开一看，是方礼给他发来的消息。
-
我的小方：夜宵的钱，还有玩弹弓的钱，还有那个春晖的钱，你记得收。
哲y。：不用，当过年给你发红包了。
我的小方：收着，不然我不教你功课了。
严哲没办法，只好把那三个红包都收了。
我的小方：[可爱]晚安。
哲y。：晚安。
严哲凝视着方礼的头像，久久无法移开视线，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对方礼的感情与众不同，与对何可和李鸣的感觉截然不同。他曾试图对方礼冷淡一些，但仅仅过了两周就无法再伪装下去。
严哲放下手机，心中充满了困惑，这种情感，难道就是暗恋吗？他知道有暗恋青梅竹马的故事，但有竹马暗恋竹马的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偏偏对认识了多年的李鸣没有这种感觉，而对方礼却如此不同？
心中的烦闷让严哲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于是他打开手机，小声播放着方礼在校庆上表演的钢琴曲，琴声响起，严哲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楼上的方礼回到空荡荡的家，把兔子玩偶春晖放在餐桌上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后，他看到自己的白色卫衣帽子都是水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严哲那件风衣看起来不便宜，肯定也被弄脏了。
回到房间，方礼打开手机，看到何可在群里发了今天的照片，四个人都被拍得很好看。方礼很感激上了初中后能遇到这么一帮朋友，因为在小学时，除了严哲，他几乎没有朋友。如果不是初中和严哲同班，他可能还会还是一个透明人。
他打开与严哲的对话框，看到严哲还没收自己的红包，就催促他赶紧收下。最后，严哲说了晚安，方礼也放下了手机。
躺在床上，方礼回想起今天在河边严哲抱着自己的那一刻，心猛地一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因为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但严哲的拥抱确实让他感到很安心，他有点舍不得这种安全感。
所以，在上楼前，他第一次主动问起了严哲关于高中的事情，他真的希望能一直能和严哲做朋友，无论未来他们是什么样。
想着想着，方礼睡了进去。
在梦中，他仿佛听到了德夏沃克的幽默曲。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江滨公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