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竹马初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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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林远瞻心中对云澈的初见印象，大约是美丽又冷漠，像是雪山鸿石上折射出的夺目光芒，冷意森然却又摄人心魄。
林远瞻安静地走在小路上，青色的衣袍携着三分春光，将他映衬得恍如春涧明月。
初花台就在前方，他在想即将见到的师兄云澈会是怎样一个人，或者怎样一只妖。
收集来的信息，像拼图一般，一点点地拼凑出对方的形象。
云澈，魔域三长老的独子。
旁人提起他，总会对其在机关术上的天赋嫉恨三分，而对其初窥艳光的容貌和孤傲的性情多加描述。
天赋绝佳，性冷喜静，厌恶心计，独居无友伴。
踏上石阶，林远瞻收敛起所有的想法，推开大门。
绕过一层层书架，隔着隐隐约约的竹帘，林远瞻看到那个小少年坐在书桌旁，披着一件灿若云霞的绯红色纱衣，白皙的手指落在书上，轻轻地掀开一页。
他的神情并不很专注，却平静得特别，一双眼睛干净透彻。
云澈转头看向来者。
视线透过褐色的竹帘，一身天青色衣袍的少年神情自若，没有半点拘谨。
十五六岁的模样，看着比自己高些。
没看见云焉，云澈合理怀疑对方在躲自己，特意让小师弟独自上门买惨。
云澈起身走向竹帘，长长的衣摆覆在地上。
“师弟见过师兄。”
与样貌相似，声音也是清朗动人。
“姓名。”
“林远瞻。”
林远瞻进一步解释道：“取自春色渐远，万里瞻天之意。”
“年龄。”
“十六岁。”
“修为。”
“筑基大圆满。”
林远瞻一一答道，端的是谦谦君子之风。问答之间，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进。
云澈停在竹帘几步前，与林远瞻两两相望。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
林远瞻看着云澈，眉眼稚嫩却又目光锐利含锋。
“林师弟，为何修魔。”
云澈淡淡问道。
“回师兄，只为修道。”
林远瞻望着矮自己一头的云澈，语气显得礼貌而坚定。
云澈不言，林远瞻安静地注视着对方。
绯色的纱衣轻盈柔软，将半空的潋滟光彩轻轻揽到小少年的肩头。
林远瞻觉得对方的神情淡然且坚定，虽然不知道在坚定什么。
“这是见面礼。”
云澈递给对方一枚灵讯手镯。
“谢师兄。”
林远瞻接过手镯，两人的手在竹帘下方短暂地交错一瞬。
云澈依旧惜字如金，“若有用着有不妥之处，可向我说明。”
“是，师兄。”
林远瞻点头应道，很是乖巧懂事。
云澈颔首，态度礼貌且疏离。
“师弟，我还有要事，你可自行去找侍从熟悉情况。”
云澈不打算多接触，转身就要回到书桌旁。
“师兄，师父说他刚做了一款新的甜茶，想邀师兄你今晚去评鉴一番，不知师兄可有空闲？”
感受到对方冷漠的态度，林远瞻依旧不急不缓地出声问道。
“晚些我会与阿爹联系。师弟你若无事，就先出去吧。”
云澈没有回头。
“那师弟就不打扰师兄了。”
林远瞻看着沉浸于典籍之中的身影，转身离去。
踏出结界，林远瞻看着满山的春色，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
确定林远瞻已经离去，云澈优雅地收起典籍、抽出话本。
很好，初次见面的冰山大师兄人设立住了。下面该思考如何将人设维持得久一点。
云澈端坐在书桌前，目光深沉，陷入沉思。
*
两月前。
云焉对云澈说，找到了一个年轻的好苗子，等他再观察几天，如果人品尚佳，便可正式收为弟子。
看着阿爹欣喜的表情，云澈心想，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好苗子就是自己以后的竹马师弟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云澈有些茫然。
独来独往惯了的他最后偷偷拿起了话本。
然而，里面大多数篇幅都在写情爱恩仇，云澈只能从中捡取少量的日常剧情作参考。竹马相处没怎么看明白，小情侣谈恋爱套路倒是学了一堆。
捎话本进来的阿右啃着苹果，很不道德地笑了。
他评价道：“很正常，话本不写洞房花烛抱美人或者衣锦还乡灭仇家，根本没人看。竹马日常，小少主你看看我和阿左就行了，或者去问云长老。”
云澈拒绝了阿右的提议，表示：“我要看的是竹马日常，你说的不合适。”
阿右心中不服，将果核扔给一旁的傀儡，开始了自己的瞎扯，“哪里不合适了，一模一样的好嘛。都是身边多了一个人，会记着你每次的出丑场面，天天以大欺小地惹怒你。偏偏还怎么都摆脱不掉，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我是师兄，论实力论背景，他能欺负我什么？”
云澈道。
“这世间算计人的法子多了去了。”
“有些人会先夺得所有人的好感，再设计引他人误会你，而他则装大好人，展现自己的善解人意温柔大方。你怒不可遏，他人却不在意真相，只看到一个是温柔师弟，一个是霸道师兄。舆论自然偏向了假惺惺的一方。”
阿右滔滔不绝道。
云澈仔细翻了翻话本，道：“你把话本都看完了？下次记得改点剧情，要贴合魔道利益为先的风气。”
“啊呀，被发现了。”
阿右双手捧脸，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一双如红宝石般的眼眸满是笑意。
云澈看着话本，青嫩的外袍将素白的面容上衬得纯净美好。
阿右穿着一身粉色劲装，坐在树上说个不停。两只灰色雀鸟在边上叽叽喳喳地吵架。
“有个人在身边，其实也不都是坏事。”
阿右继续欢脱地说：“失落的时候，有个人会安慰你。胡乱畅想未来时，也有人和你一起放飞自我、互相打气。每年的生辰，会一直有礼物。被欺负了，也有帮手一起打回去。”
“一个人，难免会寂寞的。”
自认为已经是个成熟大人的阿右安慰道：“小少主，别害怕，竹马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没害怕，你别在心里乱加戏。”
云澈看着咕噜咕噜讲了一大串的阿右，斟酌道：“我只是有点不适应。”
逍遥自在几十年，突然被塞了个随身伙伴，确实很难立刻接受。
“嗯嗯，我家小少主聪明又独立。”
阿右笑得两眼弯弯，表示理解。
他提议道：“小少主你就当养了只大个宠物，每天陪对方说说话，互动一下，让云长老安心。”
“还是算了，我答应了阿爹要和对方好好相处。”
云澈摇头拒绝，师弟还是要当人看。
“不过。”
云澈年幼的脸上满是认真，道：“他要是把我当个傻子看，想仗着我什么都不懂暗中当个两面派，我不介意教教他怎么做人。”
“喏，你要的东西。”
讨论告一段落，云澈从储物匣中取出已经制做好的机关球，扔向窗外。
通体幽黑的球体，在阳光下翻转，浑身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阿右飞身一把接过，矫健的身影像窜出的飞鸟。
轻轻注入灵力，球体如花瓣般轻轻展开，漏出里面一黑一白的短耳双兔。流光从球体中心散开，环绕着阿右，引出一场绚丽的云河幻梦。朝着底部输入灵力，流光聚拢，重新变回小巧的黑色金属球。
阿右小心将机关球塞到自己的储物戒中，心满意足地伸伸懒腰，想着该什么时候给阿左展示这份惊喜。
他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装，欢快地挥手道：“小少主，我先走了，下次有需要再喊我！”
云澈点头，继续看着自己的话本，试图提前学会相处方式。
一番学习过后，云澈放弃了竹马剧本，斟酌地选择了冰山大师兄剧本。
对方初来乍到，自己作为师兄，自然要先以势压人，镇住对方，留下不好惹的印象。防止日后对方觉得自己不善交际，直接糊弄自己。
于是就有了两人初见时冰山小师兄vs温柔师弟的一幕。
*
时间回到林远瞻与云澈初见后的第二天。
正在熟悉南泫殿布局的林远瞻，十分巧合地遇到了路过的穆右护法。
穆右说后山的晚景绚丽多彩，是魔域难得的悠闲之地，热情推荐林远瞻趁今天清闲去看看，并给了林远瞻去后山的通行令纹。
听到对方如此极力的赞美，林远瞻也不由得升起了好奇心。了解一番后，林远瞻带着留影器进了后山。
一入后山，还没走几步，林远瞻便后悔了。
闪烁的阵法灵纹，凌厉的掠空鞭声，漫天穿梭的白鸟。
一片繁花盛景中，昨天刚见过一面的云澈师兄在挥舞着鞭子。对面忙着窜逃的，是自己新拜的师尊，魔域三长老，云焉。
“我是那么不懂事小心眼的人吗，徒弟都收好记进名册了，还担心我会把人赶跑。我要是真不同意，早把人送走了，哪还留得到昨天。”
云澈张牙舞爪道。
“是阿爹的错，是阿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小澈别气了。”
灵光鞭影夹杂着求饶声。
“晚了，臭阿爹，你给我站住。”
云澈追逐着，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模糊的影子。
林远瞻谨慎地触碰了下耳边的留影器，思索着是否要现在离开。
数只灵光飞鸟环绕着云焉飞行，扑闪间，一扇扇攻击落空，隐入地面，被防御阵法吸收。
打闹中，云澈不经意地抬头，一眼瞅见不远处的大树后面，鬼鬼祟祟遮遮掩掩想要离开的林远瞻。
林远瞻对上云澈的目光，沉默一瞬，随即选择姿态从容地走了出来。
云澈迅速放开云爹的衣领。
虽然知道虚假人设迟早有崩塌的一天，但刚塑造好的形象，第二天就崩了，云澈的内心有点绷不住了。
散开的灵光飞鸟汇入千结架中，云澈一甩鞭子，整个人显得矜骄又冷漠。
一鞭子将对方卷到自己面前，云澈踏在青石上，盯着林远瞻，俯身冷声问道：“林师弟，怎么来后山了？”
先发制人，以势欺人，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初来乍到，实话实说。
林远瞻面色无辜，坦荡荡道：“穆右护法建议我来此观赏晚景。”
很好，阿右，你给我等着。
云澈淡定地握紧了手中的鞭子。
云焉快速整理仪容，恢复了一派威严的形象。
他对着林远瞻亲切而不失严肃道：“远瞻，为师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陪着小澈赏景，晚些我再来寻你们。”
“是，师尊。”
林远瞻清声应道。
空阔的山坡上只留下云澈和林远瞻，风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喧嚣。
装作无事发生，云澈收回鞭子，黑色的灵鞭化作红绳扣在手腕。他仰望四周，赤红的霞光照在雪白的脸上，增添了几分血色。
林远瞻仰头看着面前的云澈。
昨天隔着竹帘，看的不大清楚。现在人就在自己面前，一举一动，格外真切。
云澈立在青石上，比林远瞻高出一个头。
他指着侧面的山坡，道：“去那里，那里看风景最好。”
说完，云澈足下轻点便飞了过去，秀丽的白衣上，金色纹样熠熠生辉。
他站在山坡上，回头看向林远瞻，目光似乎在催促。
云澈脚下是染青的大地，背后是火烧般的霞光万丈。熔金的日光落入清澈的眼眸中，闪耀着细碎的光芒。猎猎的风从远方滚来，泼墨般的发丝在空中肆意张狂，衣袍翻飞漫若云雾。
大约是本性被看到，云澈不再假装冷漠，属于少年人的鲜活意气展露出来。
林远瞻冲着云澈轻笑，飞身跃到对方身侧。
蝉樨花开，虫声鸣啼。
两道身影坐在山坡，遥望着变幻的天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竹马初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