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玉记》松灵儿

15、第14章

　　马儿撒野似地飞起，穿梭过京畿的北大门，直冲虎狄国的方向，狂奔而去。
　　「绵绵，赶紧掉头，这不是回家的路！」我命令她。
　　「小姐，请你原谅我，恕我不能从命，也不能带你回李府！姚金桃已经死了，将军府必然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马背上，绵绵回头喊道。
　　「李大人让我将你送出国境之外，安全完整地交到虎狄国的军师付念尘的手上。」
　　「不，你快回去！父亲，父亲他不能将我推开，我不能置身于事外。我不能抛下整个李府不顾！」
　　我试图同她抢夺马儿的缰绳，以改变马儿前进的方向。
　　「小姐，你别叫我为难。李大人叮嘱我说，要你千万不要顾念他们的性命与安危。你只有到了虎狄国境内，才能让李大人和夫人他们都放心啊。」
　　我的争执，让绵绵很果断地点了我的睡穴。
　　「绵绵，快回去，···我们，我们不能没有家······」我醉了一样地呢喃着。
　　在彻底倒在马背上丧失意识之前，我感到有滚烫的泪花不停地从眼角涌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远处绵延不绝的深绿色森林飞驰着划入一片阖起的黑暗中。
　　等我醒来，清冷的月光从头顶的天窗透了下来，绵绵早已不在视线里了。
　　「绵绵刚才已经回去了。李大人和关夫人那边，她还有要事去做。」付念尘说。
　　我如今身在虎狄国的营帐里，还有日思夜想付念尘的面庞，映入我的眼帘。
　　可我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他了。
　　我起身的霎那，就拼命地抓住他，摇晃着他，急切地问道：「念尘，我的父亲母亲，以及整个李府，还有没有救？」
　　「李府的事，我无法置评。就在你被送来的路上，虎狄国已经同南沧国正式宣战了。」
　　蛇妖的面容如此坚毅，「宣战」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镇定地像在说念叨一个古老又久远的传说。
　　「什么？！」 我的眼泪决堤一样地滑落下来，「我的父亲母亲生死难料，整个李府，都要面临灭顶之灾了。念尘，你就让我回家吧，我愿意跟整个李府同生死。因为那里，那里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家啊，那里是我的家啊！」
　　我紧紧拽住他的衣角，央求他放我回去，哭得嚎啕，泣不成声。
　　「我不敢想，我如今被你挟持着，萧楚王侧王妃如今投身敌营。???卫明堂到底会如何震怒，又该怎样惩罚叛乱谋反的李府。···李府合族上下，从此以后，将再无半点活路了！念尘，你就让我回去吧，让我回······」我哭得哽咽了，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
　　付念尘蹲身在我身旁。他在我的泪帘之前，我已模糊地看不清他五官，可我知道，他一定在静静地倾听着我的话。
　　「从今日起，你已经没有家了。这里，便是你的家。」付念尘颤抖着声音说，将我揽进怀里，使劲按住我。
　　在他冰蓝色的眼睛背后，已经晃动起了一团无名的热火。
　　「念尘，你让我回去。我要回去，去找卫衡文，???去求太子，去求天子！」我使劲挣脱，夺开了付念尘的怀抱。
　　「不行，别去。算我求你了。你还很虚弱，刚刚经历了长途奔波，好好休息，不行么？」
　　付念尘一把拉住我，又从我身后紧紧抱住我，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惊慌。
　　蛇妖，原来也是会哭么？
　　「别去···，别去···」
　　我怔住了，因为他的眼泪带着温度，掉在了我的脖颈里。
　　「算我求你了，好么？——冰沁，两国一旦宣战，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何苦自寻死路。虽然李大人和关夫人仍在南沧国那边，战事未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付念尘反而央求我道，他在我身后，也放声纵情地哭了。
　　「念尘，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捣什么鬼，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李府一家的命。你只是为了打胜仗，只是为了拿回虎狄国曾经的国土，而我的父亲母亲，他们都只是你宣战的筹码，而我只是你最想要得到的战利品罢了！是不是这样的？」
　　我泪水涟涟地说，高高地举起手腕，激动地伸到付念尘的面前。
　　「——付念尘，你说啊，你这条早早埋下的金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你为什么不说出真相？你哄骗于我，用埋伏了15年的心机和计谋利用了李述大人，利用了南沧国整个丞相府，利用我的母亲关雎，培植南沧国的叛乱势力，又让我家破人亡，还让我无家可归！现在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关心我，你当真可恨！！蛇妖就是蛇妖，坏事干尽，却还要让我爱上你！！！」
　　付念尘无比惊讶地松开了我。他肯定不知，我竟会那样恶毒地设想他，便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他先是将眉头皱了起来，可接着却如水般释然地放松了。
　　因为我手腕上的金线，在付念尘的眼皮底下，又开始灼灼发亮了。
　　我那时，究竟是不知原委，亦不可能知道他到底为何还会，突然轻松地笑出了声。
　　「冰沁，你可全部回忆起你的前世来了？」他心疼又忧伤地看着我，眼中还是刚才哭过的样子，红通通的。而这个时候，我还不明了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每一次，付念尘看到我手腕上的这条金线，总是会开心地像孩子，明媚地笑起来。
　　「还没有。」 我答。
　　「冰沁，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看待我。你乐意把我看成什么十恶不赦的妖怪，都随你，我只要你继续回忆。请你相信我，就信我一次，好么？」
　　他动情地靠近了我，再次坚定地拥我入怀，将脸颊轻轻地贴在我的脸上。
　　「付念尘，我恨你。我的家，要没了······」
　　「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温柔地说。
　　「要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无声却有力的安慰中，我终于渐渐止息了哭闹，靠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冰沁，你还记得你29岁时的那个梦境么？这是注定发生的事情。两国之间的大战已开始，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想护得你周全。」付念尘轻声在我耳边说着。
　　「宣战是你的借口。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可我的家，毁灭在即，我的命，已全在你手上。你若是要，便拿去好了。」
　　「沁儿，我要你的命作何？······我只要你回来。回来吧······」
　　月色之下，蛇妖念着，他深邃的黑色眸子中透着冰蓝色光环，勾魂摄魄。
　　我手腕上的金线，璀璨地亮着，发散出荧荧的金光，已经浑然照亮了整个烛光昏暗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