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我对象？》黎九江

2、午饭

　　“这些文件需要你过目，”助理将手上那一沓文件磊在上司的办公桌上，“还有，D国那边的服务器觉得我们的报价太低。”

　　男人拿下最上面的个文件，快速用肉眼扫过一遍，迅速翻到下一页，“对方报价多少？”

　　助理汇报道：“高出我们预算百分之二十七。”

　　“这太高了，还得再压一下。”男人又在几秒内翻过两页，拿起笔挨个做上批注，“这谁做的？让人拿回去重做。”

　　“好的。”助理收回这份文件重新揣在手，整页纸上密密麻麻确实不像样。

　　他仔细观察男人的脸，试图通过上司的面部表情试探对方的心情，但告以失败。

　　男人永远维持着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容，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助理犹豫了下，还是把项目部的建议说了出来，“贺总，D国那边咬死不松口，相反A国那边技术更先进价格也能再优惠些，要不要换个方向考虑一下A国。”

　　“没必要，计算的结果只有D国最符合我们的需求，只有D国的服务器能保证数据的安全性和长效性，”男人头也没抬否决了助理的提议，拿起第二本文件继续扫过，“C国那里的融资到位了吗？”

　　“还没有。”

　　“那就先继续和D国压价，等融资到位后再敲定，我们还有时间和他们耗着。”

　　“好的，”助理点点头，又从衣服内侧的夹层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说起C国，这是那边传来的新的消息。”

　　男人的注意力短暂的被那个消息给触动，视线从文件上挪开瞥了一眼信封，又很快挪回去继续审阅文件，

　　“有什么事？”

　　助理继续汇报，“那位分手了。”

　　“分了？”男人翻阅纸张的手顿了一下，“他和那个同事谈的挺好的吧，怎么突然分了”

　　“那位发现了他的男友同时还有个女友。”

　　“这样啊。”男人语气不显，手却久久的停留在这页纸上，“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助理答道：“两小时后和C国的合作公司预约了线上会议，除此之外就没了。”

　　男人点了点头，“行，到时候你负责接洽，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先去忙。”

　　门轻轻落下“咔哒”一声后被关上，男人的手终于离开折页纸的页脚终，钢笔在纸张空白处划过，在文件空白的地方落笔签名。

　　他写下“贺也”二字。

　　他拿起桌子边上平时倒扣着的相框，相框被人精心保管一尘不染，放在里面的照片是男人和一个小孩的合照。

　　照片里外男人的脸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化。

　　男人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略过自己的那部分，摩挲着旁边小男孩的脸。

　　小男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在他旁边腼腆的笑着，一双眼睛笑眼弯弯，五官中隐约可见陈郴的影子。

　　他的指尖划过哪张酷似陈郴的面庞，男人若有所思，像是被回忆拉扯到了二十年前。

　　放在一边的手机突兀的响起消息提示音，把他飘远的思绪拉扯回到办公室内。

　　男人重新唤醒屏幕，屏幕上还是他和陈郴的聊天界面。

　　-
　　聊天框的内容就这样停滞在了昨天。

　　陈郴才休息了一天，刚回归工作就是铺天盖地的邮件，全部都是落地过程中出现问题过来责问他这个工程师的。

　　他挨个检查他们发来的报告，对比看下来，和自己的测试过程也没什么差别，但模拟下来的实际结果就是不尽人意。

　　陈郴已经找了一上午了都没找到问题出在哪，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各色报告把整个桌子堆满，陈郴从一片狼藉中掏出手机。

　　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点开了虚拟伴侣的聊天界面，对方也没有发来一句消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聊天就这么停滞下来。

　　陈郴望着屏幕，思绪很乱，心情跟桌上那些文件一样复杂。

　　屏幕上突然跳出弹窗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安妍像是知道一般发来消息。

　　安妍：【你还有和他聊吗】

　　陈郴：【谁？】

　　安妍：【昨天那个人工智能伴侣】

　　陈郴：【没呢，今天上班，忙到现在。】

　　安妍一连串的消息速速飞了过来。

　　安妍：【这不应该啊】
　　安妍：【我去问问我朋友这个伴侣怎么和你一样，出厂设置成了i人】
　　安妍：【他不找你那就你找找他呗】
　　安妍：【快吃饭了这个点应该你也闲了吧，你给他发两条】

　　陈郴微微张嘴，欲言又止之后又合上，只是在键盘上敲道：
　　【我发啥？】

　　对面没了回应。

　　陈郴还在盯着手机，旁边工位的小姑娘脚一蹬，椅子上的滑轮带着她后退几步，她后仰伸完懒腰，扭头对着陈郴问道：“陈工你中饭吃啥。”

　　陈郴的视线停留在手机上，随口答道：“继续点之前的盒饭吧。”

　　“我就没见过你吃过其他的，”夏倩倩努努嘴，“不腻吗。”

　　陈郴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回想了一下，“也没有吧，他们家休息的时候我也会点面吃。”

　　夏倩倩听罢，是不指望从陈郴这里得到参考意见，准备去问问别人。

　　小姑娘活泼话密，转着轮滑椅绕了一圈，不一会儿就把附近的同事都问了一遍。

　　陈郴听着他们聊天有了主意，趁夏倩倩回工位点外卖的时候，叫住了她：“倩倩，我问你个事。”

　　夏倩倩扒拉到自己想吃的外卖，下单付款一气呵成，“怎么啦？”

　　“就是，如果你一个人刚加好友，要聊天的话说什么开头比较合适？”

　　“这个点当然就问问别人吃了吗，”夏倩倩嗅到八卦的味道，手机往桌上一扔，操控着轮滑椅就就滑了过来，偷偷摸摸问道，“陈工，你不对劲哦！你是不是有情况！”

　　“没有，就一个圈内的老师，刚加上好友，”陈郴摸了摸鼻子，又补充道，“男的。”

　　陈郴从来都没有透露过自己性取向的事，见他特地强调了一遍男的，夏倩倩的眼神瞬间黯淡，失去了八卦的神采。

　　她的脚步一转，又滑动椅子回到自己位置上，“那就随便问问呗，问问吃饭也行，问问忙不忙也行，先把话题开起来再说。”

　　陈郴听完，再次打开和贺也的聊天界面。

　　陈郴：【中午好，在忙吗？】
　　陈郴：【吃饭了吗？】

　　不对。

　　陈郴刚发出去，就意识到不对劲，问一个虚拟的AI有没有吃饭也太奇怪了一点。

　　对方已经显示正在输入中，陈郴连忙又编辑了一条消息。
　　陈郴：【啊，你是不是不需要进食的。】

　　对方的消息没有发出了，正在输入中也被撤回了一秒，又隔一会消息才弹出来。

　　贺也：【我已经在吃了。】
　　贺也：【一个正在使用的电源插座图片.jpg】

　　陈郴点开那张图片，放大仔细观察，除了一个插座和一个插头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陈郴：【哈哈，对人工智能来说充电确实是一种进食。】
　　陈郴板着脸，精挑细选出一张大笑的表情包，图还是从安妍那里偷来的，是个动画版的小鸡。

　　贺也：【那你呢？中午吃了什么？】

　　陈郴：【点了公司附近的盒饭，但是还没送到。】

　　贺也：【听起来要比电流好吃多了。】

　　陈郴看到消息，觉得有趣，继续在手机键盘上敲打，嘴角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陈郴：【那你来我们公司附近我请你吃。】

　　贺也：【真的吗？】

　　陈郴：【真的，只要你从屏幕里出得来，我天天请你吃饭。】
　　陈郴：【小鸡大笑表情包.jpg】

　　贺也：【你是不是笃定我吃不到这口饭才这么说的。】
　　贺也：【等我那天从屏幕里爬出来把你吃破产。】
　　贺也：【小鸡大笑表情包.jpg】

　　陈郴：【你爬，我等你爬出来，哈哈。】

　　“在聊什么，聊那么开心？”

　　冷不防从后方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的身体听到那个声音猛得一震，立刻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陈郴放下手机的力气很重，近乎是砸在桌子上，面上轻松愉悦的表情也一扫而空，重新板着脸回头望向刚刚说话的人，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不太想看到你。”

　　项祺见陈郴一副抵触的反应，面上挂不住，脸色也沉了下来，但又顾及着是在公司，硬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试图维持自己温和的人设。

　　“阿郴，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陈郴索性拿着手机站起来准备离开工位，他顺便环顾办公室一圈，到了午休时间大家都去吃饭了，倒也没几个人留下来，
　　“我们还应该怎么样？你别再来找我了，那我们还能正常做同事。”

　　见陈郴想走，项祺一把抓住陈郴的手腕，“阿郴你别这样，我们那么相爱，你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你心里还有我的对吗？”

　　“项祺，”陈郴一个一个指节的把项祺的手掰开，双眼里是无悲无喜，平静地注视着项祺的眼睛，“你说这些爱不爱的不觉得好笑吗？”

　　陈郴的视线直白而坦诚，被这样的目光盯着，项祺心里忍不住发虚，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下来。

　　他无力地狡辩道：“……但我还是放不下你。”

　　“这话还是对你女朋友说吧。”

　　陈郴不想再搭理他，抽手转身就走。

　　“既然你不想聊私事，那我们就来聊聊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