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雨》C和弦

3、疑问

　　陈依冉恍恍惚惚地回到家，林芝正躺在摇椅上刷视频，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戴上老花镜，像见到稀客一般：“宝贝女儿，我没看错吧，这么早回家？”

　　陈依冉走到摇椅旁边，凑前去摘下林芝的老花镜，点头：“你没看错。”

　　林芝拍拍沙发邀请：“我看你心情不是很好，说说呗。”

　　陈依冉昂首哀叹一大声，从茶几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摆摆手：“大人不要知道太多。”

　　林芝朝她屁股来了一脚。

　　陈依冉顺势倒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嘶，好疼，要吃奶油蘑菇汤才能治疗我的伤痛。”

　　林芝瞪了她一眼，对厨房的方向吩咐：“吴姨，给依冉做份奶油蘑菇汤。”

　　吴阿姨点头：“好的夫人。”

　　吴姨是林芝专门请来下厨的，擅长中餐法餐，正好符合林芝跟陈依冉的口味。

　　陈依冉扑到林芝身上，笑得像小孩：“妈，你真好。”

　　她又突然正襟危坐，神色严肃：“妈，燕阿姨的女儿，就是颜雨，你了解她多少，给我说说呗。”

　　林芝把手机放到膝盖上，缓缓的晃着摇椅：“嗯…小雨她是个会让人觉得乖巧的孩子，我很少去燕茹家，偶尔去一次跟小雨打招呼，她都会回应我，然后就回房间去了，其实吧，我感觉她对我有一点敌意，说不上来，但毕竟是孩子。”

　　“我对小雨的了解也是从燕茹那里听来的，性格沉闷啊，不爱社交啊，你燕阿姨老说如果她女儿有你一半活泼就好，但我觉得，任何性格都不会是缺点，它只是组成一个完整的人的一部分，你说对吧。”

　　陈依冉认真的点点头：“受教了，母亲，继续说继续说。”

　　林芝用温柔如水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你干嘛突然这么关心燕阿姨的女儿，以前燕阿姨来做客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好奇。”

　　陈依冉一时语塞，结巴起来：“呃，我…我就是想跟她交朋友，那不是得先了解一下嘛，哈哈。”

　　林芝：“想了解你就自己去问。”

　　哦。

　　就是藏着掖着呗。

　　吴阿姨从厨房走出来：“二小姐，汤好了。”

　　“蘑菇汤!我来了！”陈依冉瞬时心情大好。

　　林芝静静合眼，陷入沉思。

　　其实关于燕茹，她的确有许多疑问。

　　比如，

　　燕茹回国一个月后为什么突然跟她拉近关系？以前在小区碰面的时候都不会打招呼。

　　燕茹为什么总是拒绝带颜雨来自己家，借口都是颜雨太内向，可是整整六年，她好像只熟悉燕茹一个人。

　　而燕茹却像把陈依冉当干女儿对待，总是带陈依冉喜欢的甜点过来，在学校还时不时汇报给她陈依冉的情况。

　　还有，

　　颜雨知道燕茹趁着女儿上学带男人回家吗？

　　林芝越想越头疼，除了长期不回家的颜成章，性格内向的颜雨，她对燕茹的家庭一无所知。

　　饭桌上的陈依冉用勺子一下一下戳着蘑菇，她有些后悔以前老是出去外面疯玩，错失了跟颜雨认识的机会。

　　烦死了。

　　为什么我不在洹城一中啊。

　　但是，不能用电子设备，不能穿便服，不能烫头发，周五才能回家。

　　算了。

　　陈依冉把碗挨个放进洗碗机，洗澡去了。

　　衣柜里她挑了件淡绿色丝绸睡袍走进浴室，像平常一样卸妆，敷面膜。

　　她脱下紧身短袖和超短裤，对着镜子欣赏起自己匀称的身型。

　　陈依冉没有刻意维持身材，但学校会安排橄榄球课，马术课之类的课程，所以她腰身紧致有肉，但又不会显得累赘。

　　还有她最满意的某处，饱满有形，她啧声，怎么会有这么性感的美女。

　　她放好热水，躺进浴缸，白金色的发尾浸在水面，少女的身体渐渐粉红，像蝴蝶兰绽放在水中。

　　陈依冉洗完澡，穿着睡袍悠哉地倚靠在床头，她的卧室是法式精装，从入门后挂墙的羊毛毯到灰银亮色镶边的书桌，都透露着贵贵贵。

　　她不喜欢这种风格，但整栋别墅的装修都是林芝安排，她没得选。

　　喝最好的奶粉，吃最奢侈的餐厅，上最贵的学校，未来回美国到陈东的公司上班，就是这样，没得选。

　　她的姐姐陈羽然就是如此，她亲眼见证了自己以后的路，所以她只需要等待。

　　等待人生走完，直到死。

　　-

　　数学课，陈依冉跟蒋可心没听课，架着平板看《星际穿越》电影，看到年轻的男主最后见到苍老的女儿，两人默默地抹眼泪。

　　为防止妆花，蒋可心用纸巾小心的擦着眼角：“啊，太感人了。”

　　陈依冉小声地回：“特别每次看到男主家人发来的视频，我心都痛。”

　　茂密卷发的外国数学老师憨笑着把书本合上,下课了，学生们就跑上台跟老师聊天聊地，像老朋友一样。

　　蒋可心拍了拍陈依冉的肩，示意她看前面。

　　她把视线从平板移开，一个脏辫美女向她走来，随手扯张凳子坐在她对面。

　　脏辫美女勾手想撩她的下巴，陈依冉用鞋跟往前搓，带着凳子往后挪，嫌弃道：“莉莉，有事说事，不要动手动脚的。”

　　莉莉摊摊手：“Una，你好几天没理我了。”

　　陈依冉：“这不是很正常吗。”

　　莉莉：“我想约你吃饭。”

　　陈依冉双手环抱在胸前：“然后呢。”

　　莉莉：“然后跟你告白。”

　　陈依冉背上单肩包，把凳子移回原位：“哦，不吃，我去上经济了。”

　　莉莉立即起身挡在她身前：“那你生日会邀请我去的吧，以朋友的身份。”

　　陈依冉侧身穿过眼前的手臂，看了莉莉一眼：“May be.”

　　蒋可心紧跟其后，挽住陈依冉的胳膊，另一只做了亮片美甲的手在空中挥了挥，背对着莉莉重复：“May be.”

　　-

　　颜雨在一中住的单人宿舍，宿舍装修的像简约工业风，空间很小，一张床一张桌，不过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她并不在意环境如何。

　　早上六点，起床铃震耳欲聋，颜雨眯眼走进厕所。

　　困死。

　　这是她对上学唯一不满的地方。

　　她看着镜子里零散在空气的刘海，用梳子梳齐，嗯，还行。

　　她又拿出一根橡筋往后扎，不出所料，只能扎一个小揪揪，嗯，算了，好傻。

　　她把橡筋扯下，打乱刘海，刷牙洗漱完，又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子，背上红色的双肩包走去教室。

　　她在学校没交到朋友，大概是她不会主动找话题聊，跟别人对视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周围人就默认她不爱讲话了。

　　开学那会儿她有几次想问同桌：中午一起去食堂吗，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久而久之，大家都交到新的朋友，她只好一个人走。

　　她不禁想，如果，自己是活泼开朗的性格，朋友是不是招手即来。

　　颜雨今天下午的课程是视唱练耳，她走到音乐教室的时候杨风已经到坐在钢琴凳上了。

　　杨风是学校从滨城音乐学院请来的特级教师，他最擅长的就是抓音准，只要有一点偏差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颜雨乖巧的朝杨峰问好：“杨老师，我来了。”

　　杨风招手：“好，过来吧，先练一下，老样子我先给第一个音。”

　　颜雨走到乐谱架面前放好乐谱：“好的老师。”

　　杨风在琴键上弹出一个音，颜雨照着五线谱视唱，这是去年的视唱试题，她已经练过很多遍，游刃有余。

　　一遍完成，杨风满意地点点头：“好，换第3套，我给音。”

　　颜雨听到音，顺势看着谱唱出声，不知怎么，她脑海里浮现六年前，妈妈答应了她学音乐，还专门请老师来家里指导，老师夸赞颜雨特别有天赋，妈妈就捧着她的脸，眉眼弯弯，笑得很温柔：“我女儿太棒了。”

　　那样的笑是十年来第一个，她印在心里。

　　杨风的手指跟着颜雨的节奏敲，到了第二行第二小节，敲打的指尖突然僵住：“停停停，你怎么跑了，这么简单都唱不准？”

　　颜雨被杨风的呵斥吓到，定神后赶紧道歉：“对不起老师，走神了。”

　　杨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凶，他知道颜雨不是那些说半天都找不着调的学生，深叹一口气：“没事，你之前从来不会出错的，是我太苛刻，人怎么可能完美呢对吧，像刚刚我就暴露本性了对吧，哈哈哈。”

　　杨风很年轻，没什么架子，不在课堂上的时候学生都跟他拜把子，课堂上的时候就像狩猎的老虎，学生一个音不准就要遭骂。

　　他这是第一次对颜雨下狠话，自教她以来，从没见过她出错，杨风不得不承认，她的乐感强的可怕，他想抓住这个好苗子。

　　颜雨把手心的汗往裤边上擦擦，笑说：“哈哈，保证不会有下次。”

　　杨风：“下周三洹城国际钢琴比赛，我帮你报名了，这次的评委老师很有声望，说不定有机会赏识你。”

　　“谢谢杨老师，我会努力的。”

　　颜雨深知杨风是在为她铺路，这几年帮她报名的赛事大大小小都有，拿到的奖杯数不清，她心里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