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磕一个算啦》至未

3、假期

　　国庆节如约而至，季园本想趁假期去京市给姜琳过生日，但是姜琳发消息说提前一天回来，给了季园好大的惊喜。

　　下晚自习后，季园迅速收拾好书包，一边下楼一边掏出手机给姜琳打电话“你到了吗？我下楼了，现在飞奔去车站！”

　　陈雯洁看到慌张消失的季园，想问问题的尔康手默默收回来，心里嘀咕“跑这么快，有狼追吗？”

　　晚上十点半的校园，下课铃声响起，只见一个校服身影一步两阶的下楼，穿过昏暗的校园小道，奔向刚刚打开的大门。

　　门卫大爷刚放下开门的遥控器，抬头念叨“眼花了，一只大兔子窜出去了！”

　　窜出去的当然是橦城市第一高级中学长跑and短跑冠军季园同学！

　　心情雀跃的季园同学正以奥运会冠军的姿态冲向小蓝车停放处，一机多用一边扫车一边电话“骑上我心爱的自行车，马上到，等我！”

　　“好，等你，不要急！”

　　“不急不急，我太惊喜了！姜琳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今天回来！”季园打开免提把手机挂车把上 ，跨上车用力一蹬窜出老远。

　　柏油路年久失修，部分地方石子变松散，渐渐和下面的泥土混合，加上雨水的浸润，坑坑洼洼的，自行车轮躲闪不急从其中快速滚过去，癫的人上下抖晃，这本该让骑车的人变得烦躁，但是此时的季园只觉得每一次颠簸都雀跃的要飞起来！

　　“姜琳，你在听吗！在听吗！”

　　“什么？”

　　“呼啸的风声，我正乘风破浪去迎接你！是不是很感动！”季园一遍奋力蹬车一边大声讲话

　　“超级感动 ，我快哭了，谢谢季园同学热情迎接！别骑太快注意安全！我在出站口灯牌这等你”姜琳选了出站口最显眼的位置站着。
　　小地方的火车站，人不算多，尤其出站口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空荡荡的，显出几分萧瑟，和此时姜琳雀跃的心情完全反着来！

　　高中老校区学校和火车站离得不算远，不到两公里的路程，两个人谁也没挂断电话。
　　出站口的人都走光了，只背个双肩包的姜琳一个人站在风里，听着电话里传来簌簌的声音 ，间或几声轻微玲响碰撞的杂音，大概是遇到不平整的路面发出的声响，恍惚像是看到小时候两人一起骑车出去玩。

　　“姜琳！”在姜琳本人还在握着手机发呆的时候，季园已经出现在她眼前，接着便被季园紧紧抱住，姜琳马上回抱住季园！
　　抱了一会，姜琳觉得思念之情大概表达的差不多了“松开吧，该回去了！”

　　“再抱会儿呗，我们整整一个月没见了！”季园说着更用力的拥抱

　　“咳咳，呼吸困难了！”

　　季园听到姜琳的咳嗽声，虽然知道她是演的，还是松开手臂问“吃晚饭了吗？”

　　“没有，不喜欢在火车上吃东西！”初见的惊喜褪去，姜琳感觉浑身骨头酸疼，坐火车一天一夜的‘后遗症’此刻终于显现出来。

　　“走，带你去吃饭，怀念学校门口的荷包蛋炒面了吗？”

　　“那是你爱吃吧，不过确实好久没吃了，走吧！”姜琳说完去旁边扫了一个小蓝车，和季园一起骑回出租屋，顺便买了饭。

　　“今天先凑合吃点，明天请你吃大餐！”季园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姜琳，又打开一瓶柠檬水放桌上。自己回到书桌旁开始刷题。

　　姜琳夹起炒面里的荷包蛋咬了一口，一边观察季园住的出租屋。门掉漆掉的十分斑驳，露出了里面的木质，门板侧边位置被雨水腐蚀的有些糟烂，开关门时会掉落木屑！
　　进门左手边是窗户，像是三四十年前的风格，窗户上竖着一条条生锈的粗钢筋，里面是两扇日字型掉漆木框镶嵌的玻璃窗户。
　　窗下是认真刷题的季园，桌椅也是很复古的风格，复古到可以作古，红漆已经掉色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原木色以及粗糙的木制纤维，一条桌腿下面垫了折叠的硬纸壳保持桌子平衡。
　　季园坐的凳子偶尔动一下会发出“吱哇吱哇的”声音，感觉下一秒就能五马分尸！身后就是床，目测也是木板床。
　　进门右手边有个小隔间应该是洗漱卫生间，餐桌是个折叠桌，应该是季园自己买的，和这里的复古风格格不入！

　　季园一边观察一边默默吃面，吃完把东西收拾一下扔进门外放这的垃圾桶，顺便开门散了一会儿味再关上。

　　看季园还在刷题，就打开采购的洗漱用品进去洗漱，等姜琳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季园已经完成学习任务，收拾好了书桌！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好，这就去，你困了先睡！”季园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好 ，火车上没休息好，我睡里面了！”姜琳一边打哈欠一边说

　　“赶紧睡吧你。”季园关浴室门前冲着似模似样询问的姜琳道

　　等季园洗漱完出来，发现姜琳对着墙半蜷着身体已经睡熟，就是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仿佛梦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
　　季园睡在外侧，看了看身体紧绷睡得很不安稳的姜琳 ，像往常一样平躺着 ，然后伸出右手握住身旁姜琳的一只手，慢慢的姜琳放松了下来，被季园握住的那只手渐渐松开拳头，季园顺势把手伸进姜琳手掌心握住。
　　这一招是初中的时候发现的 ，那时季园为了躲避父母的殴打，藏到姜琳家里，白天去上学 ，晚上和姜琳一起回家，那时姜琳晚上也这样紧绷，她说是天生睡眠不好经常做噩梦，季园就会握住她的手跟她一起睡。

　　季园那时候还是挺羡慕姜琳，她一个人住，不会有人突然打开房门对自己一阵拳打脚踢 ，也不会有人抱着自己一边骂一边哭。

　　小时候，季园一直相信父母是爱自己的，他们给自己报最好的补习班，还送自己去学很贵的钢琴课，虽然爸爸喝醉酒总会打她，骂她不争气，妈妈说为了生她放弃了很棒的工作，只有她成功了妈妈的牺牲才值得！

　　季园三年级时，正在上初中的哥哥死了！她有了自己的意识，于是开始反抗、被打、再反抗、再被打…循环往复，直到麻木的失望！
　　对于哥哥的死和她的所谓叛逆，爸爸妈妈经过互相指责、争吵、摔砸、互殴等一系列原始过程后，办理了离婚。
　　她被法院判给了妈妈，可她不想回家，她主动要求住宿，也不去上补习班钢琴课，不管怎么说都没用。

　　也许是姜琳突然的回来，她突然想起过去很多事，那些以为已经忘记的不值得回忆的事！
　　他偶尔会想那个孤僻的不愿意理自己的哥哥 ，为什么会自杀，他尝试过在浴缸放满水把整个人埋进去，但是求生的本能总是在他憋不住时，猛然从水里起来，然后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
　　哥哥又是怎么在宿舍下铺那么逼仄的空间把自己勒死的？死之前会想起自己的妹妹？应该不会，自从季园记事起，哥哥总是沉默寡言不理自己。

　　季园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剥脱的墙皮想些有的没的，听着窗外不知名的虫叫声，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卫生间的冲水声吵醒，看看窗外还暗着，手机上显示五点

　　“吵醒你了？”姜琳从卫生间出来

　　“没，也该醒了，要背书！”季园揉揉眼睛醒醒神，然后掀开被子起床收拾。“你再睡会吧，我去学校早读！”

　　“好”姜琳好像特别困，说完又重新躺进床上，声音有没睡醒的沙哑“中午一块吃饭。”

　　“好，你去校门口旁边饮料店等我！”季园说完拎着书包走了

　　姜琳又睡了一会儿，差不多八点感觉有点饿了，起床洗漱完出去吃饭，季园走之前把备用钥匙给了姜琳，姜琳背着包锁上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又把包放进去，带上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姜琳去校门口早点摊吃点东西然后等出租车，她提前回来也是因为她的母亲要把房子卖掉，让她回去收拾一下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因为她已经移民美国，和自己的初恋女友结婚，以后都不回来了！

　　回到生活了十八年的房子，姜琳拿出钥匙开门。
　　一个月没回来，地板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还有一些斑驳凌乱的脚印截止到客厅中间，应该是她的母亲喻雪已经找中介之类的看过房子了。
　　房子是两居室，姜琳从不去母亲的卧室，也许是从小感情不太亲密，姜琳的母亲也从不主动进入姜琳的房间。
　　姜琳上初中时，母亲喻雪调去北京工作，等姜琳高二时，喻雪去了美国分部工作，和姜琳更是自那以后没见过面。
　　喻雪主动避免和姜琳见面的情况下，两人更是自喻雪去美国后再未见过面。
　　对于喻雪的断亲要求，姜琳早有心里准备，多年冷漠疏离的关系，彼此早就是只有义务的陌生人。
　　姜琳曾经以为她会早早和爱人双宿双飞，没想到会‘资助’自己到考上大学。
　　只是从今天开始，自己真的就连母亲都没有了，还剩什么呢？

　　姜琳突然心里一阵的心慌，她还活着，但是没人在乎她活不活着，即使死了，也没人知道。
　　姜琳觉得自己像是游离在真实世界之外的游魂。
　　高中毕业后的忐忑不安，终于一一应验，甚至连自己住过的房子也没法留下。
　　打开卧室门，里面还是像自己走的时候一样，取下衣柜上放着的行李箱，先把自己会用到的东西转上，衣服鞋子，以及置物架上姜琳送自己的各种小玩意。

　　东西装好后再环视一遍自己的住了十八年的卧室，好像没什么是能带走的了！
　　姜琳就那么愣愣的站在卧室中央的空地上，退后两步突然不知踩到什么东西，没保持住平衡，直接向后倒去，上半身趴到了床上，膝盖‘咚’的一生磕在床沿上，明明是能忍住的疼，这一刻姜琳突然有些失控，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一声不响的涌出眼眶。
　　‘啪嗒’‘啪嗒’把身下床单洇染出两小朵椭圆的深色痕迹，随后痕迹越来越多，相互叠加，浅蓝色的床单出现两小片深色的水痕。
　　‘唔…’姜琳用力压抑喉咙深处的哽咽声，然后慢慢从床上滑下来，抱住膝盖把头埋进胳膊里，一声一声的如同小兽的唔咽终于从这小小的蜷缩的身影中传递出来！

　　等姜琳收拾好坐上出租车离开，收到喻雪的短信“最后一笔钱转到你卡上了，足够你交大学的学费，以后别联系！”

　　姜琳看着这条信息，打了一段字又觉得矫情，删除后回复了一个字“好”，‘未送达’，已经被拉黑了！
　　呵，姜琳无声的扯了扯嘴角！真够憋屈的！

　　从新城到老城的，透过出租车的玻璃窗，看着一闪而过的高高矮矮的树影，以及远处裸露的土黄色田地，姜琳整个都是懵逼的。
　　从前天接到喻雪断亲的电话，到现在几乎都是凭着本能做事。没什么思考，也没有思考和选择的余地，只能顺着别人的指挥被摆布的走一步再走一步。

　　熟悉的铃声响起，姜琳回了神接听电话“姜琳，在哪儿呢？我下课了怎么没见你”

　　“我回家取些东西，耽误了时间，现在差不多快到了”

　　“这么着急吗，要不是看到你包还在，我以为你回京市了”季园一遍排队一边说“我在排队买奶茶，你喝什么？”

　　“暴打柠檬水”

　　“别找事，这能暴打的除了我就只有橙子了”

　　“那就暴打橙子”姜琳顺坡下驴

　　“行”季园要了柠檬水和暴打鲜橙，店里太挤，季园拎着饮料站门口树荫下等姜琳。

　　没等多久，姜琳就到了，从后备箱扯出一个大号行李箱，朝季园挥挥手示意。

　　季园走到姜琳面前 ，把暴打鲜橙递给她，“你这是干嘛，这么大一个行李箱，搬家呀”

　　“算是，我妈把房子卖了，卖的比较急，我先把自己东西收拾出来放你这，有用到的你给我寄”

　　“好，走吧，先把这个大箱子放我租的房子那，再去吃饭”

　　季园出租屋虽然是一楼但是要爬几阶楼梯，这是这边的习惯，房子地基都高出地面很多。虽然只有几个阶梯，但是行李箱实在太大又很沉，两个人抬到屋子里还有点热。

　　“你跟你妈没事吧？”季园拉出折叠凳坐简易餐桌边，仿佛随口一问的语气

　　“能有什么事，也就那点事呗！”提起亲生母亲喻雪，姜琳强压烦躁说了像是没说，但是季园能懂她的意思

　　“那就是没事，她付你学费生活费，等年纪大了你给她养老送终，男男女女生孩子不就为了这些！”季园摸摸口袋掏出一根棒棒糖，想起姜琳也在，非常识时务的掏出口袋里的糖选出荔枝味剥开递给姜琳。
　　姜琳坐在季园做作业时坐的凳子上，抬眼看了看季园，伸手接过糖放进嘴里，仿佛心里的不痛快也因为这糖消解了几分。

　　“想抽烟了？”姜琳问

　　“没有！”季园一激灵差点站起来，屁股出现了幻痛。

　　季园高一突然迷恋非主流，有次下晚自习十点多装模作样耍帅，跨坐在学校操场边的墙上抽烟，吞云吐雾的时候被路过的姜琳看到。
　　这就算了，等季园低头看到姜琳无声无息站在下面，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她，把季园惊的胃里一阵痉挛，张嘴对着姜琳说的话变成一阵“哕”的呕吐声，刚喝的牛奶淋了姜琳一身，吐完小心翼翼的看姜琳的脸色果然黑的像包公。

　　当时的季园不敢大喘气马上从墙头上踩着旁边的绿色垃圾桶爬下来，跟孙子一样，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受惊就会吐！那个啥，衣服我给你洗，我给你手洗！”

　　姜琳握紧拳头屏住呼吸，尽量减少动作幅度把外套脱下来，扔进旁边垃圾桶，裤子鞋子上也有，但是不能在这脱！姜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跟我回家！”

　　“okok，回去，马上回去！”季园怂的像个鹌鹑，亦步亦趋的跟着姜琳回去 ，当时季园妈妈离婚后租的房子就在姜琳家斜对面的街上，所以季园可以常常赖在姜琳家玩电脑或者抄作业，她兼职的工具也都是放在姜琳家，姜琳的妈妈基本一年不回家一次，所以季园也不怕总呆在姜琳家尴尬。自己的妈妈更是离婚后对自己放养！

　　回到姜琳家后，姜琳没让季园刷鞋也没洗裤子，而是把季园摁在在沙发上用手抽季园十下屁股，季园气的什么脏话都说出来，姜琳勒令季园必须戒烟，季园马上答应，但是还是挨够了十下才停止，之后一个星期没有理姜琳，觉得屈辱且尴尬。

　　直到现在但凡提起抽烟，季园还心有余悸。尤其是大白天，她好怕姜琳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