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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真相 ...

  •   她们匆匆赶往前院,竹影一脚踹开房门,屋内果然冷得森然,此时蜡烛全灭了,黑漆漆一片,床榻上空无一人。

      喜宝摸索着燃亮了烛火,又去后头抱了火盆出来,往里头加炭。

      江楚杰的屋子极尽奢华,原是有地龙的,只是重新燃起来比较慢,不如炭盆实在。

      等屋里渐渐亮起来也暖和起来,她们才找到江楚杰,他不知怎地滚到了地上,恰巧落在脚踏与床沿间的空隙里。

      三人合力将他抱上床,才发现他浑身僵硬,紧抿的口唇隐隐发紫,眼下乌青一片,早已不省人事。

      江希月眉头轻拢,一旁的喜宝着急问道:“要不要去找大夫来看看。”

      “不用。”

      我就是大夫,江希月暗道,她搭上江楚杰的手腕,半晌后神情凝重。

      脉象悬滞,浮而无根,涣散不收,人又昏迷不醒,像极了离魂症。

      只是,这里还有一丝蹊跷之处。

      “去把我屋里那一株红参拿来,”她吩咐道。

      见喜宝快步跑出去,她又转头对竹影说:“把这里的下人都叫来吧。”

      一刻钟后,花厅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

      江希月坐在主位上,神情严肃:“我大哥近日古怪,为何没人来报与老夫人知晓。”

      丫鬟们神色慌张,不敢答话,一个外院的婆子仗着几分欺生的胆子,阴阳怪气道:“回二小姐的话,是大少爷不让说的,奴婢们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胡说!”江希月嗓音拔高,“我大哥近来一直关在房中,祖母着人问了好几次,你们院里的人连老夫人也敢欺瞒吗?”

      下头寂静无声,江希月继续施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赶紧说出来,谁第一个说,我就饶了她。”

      众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又唯恐别人先开了口。

      角落里跪着的一个小丫鬟实在受不住煎熬,哭喊道:“我说,我来说。”

      竹影将她一把揪起,拎小鸡一样抓到江希月跟前,“说!”

      “大少爷,大少爷他,他.....”她浑身抖得厉害。

      “他怎么了?”竹影斥道。

      “他在用阿芙蓉,奴婢们实在害怕,所以不敢往外说。”

      她尖叫着喊出来,边上的人也彻底死了心。

      果真如此,和她判断的一样,江希月暗忖,她在听见小春说是江楚杰将她喊回来时已经觉得疑惑,江楚杰没有死,魂魄如何能出窍。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不敢确定,直到给江楚杰把了脉。

      前朝曾有一种植物名唤莺粟【1】,它花瓣殷红,丰艳不减丹药,极受贵族们推崇。

      它巨大而密集的花瓣中结出的果实可提取汁液制成阿芙蓉【2】,用以房中之事。

      但这种东西吃多了人会产生幻觉。

      江楚杰应该是在幻境中神魂出窍,阴差阳错下将怨念极深的小春给勾了回来,后头更是一连几日在房中连续服用。

      还好发现得早,若是继续下去,不出几日,江楚杰必定五脏俱疲,阴虚而亡。

      前朝颠覆后,新帝便下令禁止种植莺粟,这阿芙蓉也成了禁药,黑市上都很难买到了。

      况且这阿芙蓉食用起来步骤繁杂,味道又大,身边必然有人相助。

      所以她才怀疑百花苑的下人,他们不仅知晓此事,还帮着一起遮掩。

      “你们谁来说说看,大少爷这个药是从哪儿来的,吃了多久了?”她的声音再次响起,里头带了七分怒气。

      大哥的院子怎会如此乌烟瘴气。

      花厅内陷入死寂,无人回答她的话,气氛逐渐僵持。

      竹影突然欺身上前,一道白光闪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耳边即刻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很熟悉。

      一个婆子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半边发髻已经从头顶脱落下来,散乱的头发和朱钗耷拉在耳边,另外半边却完好无损。

      这显得她头型的两边极其不对称,滑稽得像个疯癫的半秃子。

      “啊——啊——啊——,”她捂着半边发凉的脑袋大吼大叫,见她变成这幅模样,其他人都被震慑到了,他们瑟缩地抱在一起,眼里闪着惊恐。

      “再不好好回答二小姐的问题,我就削去你的另一半。”竹影冷冷威胁。

      她早就发现了,这个婆子刚刚用眼神暗示、威胁其他人,不许他们张口。

      “我说我说我说,”那婆子连滚带爬挪到江希月身前,磕了几个响头,“二小姐,您得答应我,若我说了,您绕我全家性命。”

      江希月挑眉,“你先说说看。”

      “前些日子,大少爷唤老奴出去替他寻些良药,就是.....就是那种助兴的药。

      老奴一个婆娘又能上哪儿去找,就叫我那在前院当差的儿子去黑市上弄了些回来,大少爷很高兴,还赏了我不少银子。”

      “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婆子委顿在地,眼神闪烁。

      江希月一个字也不信,江楚杰虽然荒唐,却不是寻花问柳之人,他喜爱小春,便独独钟情于她。

      据她了解,江楚杰虽然流连风月,却几乎片叶不沾,小春很可能是他情窦初开第一人。

      一个如此纯情之人,何以需得以药助兴。况且,以江楚杰的骄傲,绝不会找个婆子替他去黑市寻药。

      更关键的是,江楚杰体内的莺粟含量很高,不可能只是这几天才服用的,据她估算,他应该至少用了大半年。

      这个婆子为何要说谎。

      江希月转头看向那个最早开口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吓了一跳,瑟缩道:“奴婢叫丁香。”

      “很好,丁香你来说,这个婆子你认识吗?”

      “认识,她是少爷的奶娘,我来的时候她就在了。”

      “那她的儿子是谁,你知道吗?”

      “知道,奶娘的儿子叫周雄,他在前院里管车马草料。”

      “竹影,”江希月声音严厉,“去把这个周雄捆过来。”

      竹影还未答话,奶娘已经激动起来:“二小姐这是何意,现在是深更半夜,奴婢的儿子怕是早已熟睡,有什么事,等明天再.....”

      江希月冷笑着打断了她,声音如寒冰般摄人:“竹影,我不仅要看见这个叫周雄的,我还要他的一只手,你去砍来给我。”

      “啊——”

      跪在地上的一众奴仆再次惊恐到发抖,那奶娘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道:“二小姐三思,我儿罪不至此啊。”

      “是吗?我大哥吃了他买来的药此时还瘫倒在床生死不明,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你们要如何赔命?”

      “什么!”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奶娘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里嗡嗡轰鸣,不会的不会的,那人明明说,这药是吃不死人的呀。

      江楚杰一到夜里就遣散了内院的奴仆,一连几日懒散下来,守在二门三门的丫鬟婆子索性也偷奸耍滑起来,不到时辰就早早撤下,或喝酒赌钱,或蒙头大睡。

      这个点突然从梦中被叫醒又过来接受问话,大多还懵懵沉沉,只当是少爷偷食秘药一事被二小姐发现了要追究一番。

      如今得知大少爷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这才慌了神。

      万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是要被追责的,重则打杀了就地掩埋,再轻也是要发卖出去的。

      “现在知道怕了,”江希月声音冰冷,“若你说实话,或许我会考虑饶了你儿子。”

      那奶娘自知闯下大祸,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即刻高声呼喊:“我说,我说。”

      竹影从门边走回来,用剑抵着那奶娘的脖子,威胁道:“这次给我好好说。”

      “是,是,是.....”

      "去年夏天的时候,大少爷骑马摔了一跤,那地方摔得不巧,伤在了腰上,"她怕江希月不理解,用手指了指后腰下方三寸的地方,“诺,就这个位置。

      老夫人请了好几个郎中来瞧,都说伤在骨头上了,但是无大碍,只需敷了药好好静养即可。

      可是大少爷天天叫唤,说是疼得受不住了,老奴当时是心急如焚啊,就又托人出去四处打听,想找些止疼的方子回来。

      刚开始病急乱投医也没什么门路,后来就有人寻上了我儿,说有法子能让大少爷舒服,只是那东西难弄,价格也高。

      我问了少爷的意思,他说只管去买,多少银钱一概不管。

      老奴就领了银钱差我儿去交易,他带回来几包药,打开一看,那药全都磨成了粉,说是混在茶里喝了就成。

      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儿,没成想那玩意儿还真管用,大少爷喝完立马就不疼了,于是差我儿又去买了几回。

      那段时日少爷渐渐就不闹腾了,晚上觉睡得也香,可再过了一阵儿,我们都觉出不对劲儿了。”

      江希月暗忖,应该是发现一旦不吃就会更难受,这罂粟就有如此魔力。

      那奶娘果然说:“少爷渐渐离不开那玩意儿了,后来就算身子不疼了,人也能站起来走动了,只要几天不吃那药,就浑身难受,奇痒难耐。

      我只好再让儿子去找那人买药,谁知那人就好像失踪了一样,到处都打听不到消息。

      少爷日□□着我寻那药吃,可我上哪儿给他去变,直到有一天少爷实在撑不住了,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儿......也就是那一天,我儿子突然说,找着那人了。

      少爷决定亲自去交易,他说既然找到了,就多买些,不就是银子吗。

      谁道那人却说,药已经没有了。”

      江希月眉心拢起,眸底隐含着一抹若有所思的阴霾。

      她越听越觉得,这故事的脉络和走向像极了博揜馆子里常用的伎俩:先是引着你上钩,再逼着你成瘾,最后就到了被他控制的时候。

      更何况,这里的巧合也未免太多了。

      自告奋勇找来兜售灵药,先稳定供应一段时日,等着江楚杰上瘾,再适时消失一阵子,直到他急不可耐,最后只能饥不择食。

      不出意外,这人接下来就要开始掌握主动权了。

      奶娘在她的暗示下继续往下说,“那人一说再也没药了,大少爷几乎背过气去,好容易缓过来又求他想想办法,那人就为难地说,‘办法是有一个,就怕少爷不愿意。’”

      “我来猜一猜,”江希月打断她的话头,“他是不是说可以用阿芙蓉代替。”

      奶娘面红耳赤地点点头:“正是,当时大少爷都不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已经满口答应下来,买了好些回来叫我给他弄,”她一脸鄙夷,“那腌臜玩意儿,老奴是绝不敢碰的,后来.....”

      “后来就请了她房里的芍药帮忙,对吗?”

      “二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奶娘脸上闪过惊异,然后又颓败下来。

      “一开始芍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慢慢觉出不对劲,少爷以往虽然行事荒唐,却从不在外留宿,可自从用上了那个药,每每都得去那场子里快活一把,渐渐地就夜不归府......”

      那段时日大概就是江楚杰迷恋上忘仙园小春的日子,江希月猜测。

      “芍药跑来问老奴那到底是什么药,老奴心里实在害怕,怕被老夫人、夫人知道,又怕少爷断了药以后又会像从前那样难受得生不如死,所以,所以老奴......”

      “所以你就威胁芍药,还有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不许任何人说出去,是吗?”

      奶娘纵身向前一扑,哭天抢地:“二小姐,老奴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说与不说,都是死罪。”

      “那芍药的死,可与你有关?”

      “没有,绝对没有,”她惊恐地睁圆了双眼,信誓旦旦:“老奴昨日出府去了,回来就听说芍药被少爷打死了。”

      奶娘脸色苍白,此事对她打击不小,她眼神闪烁,“其实少爷这几日特别反常,吃了药还好,不吃药的时候,整个人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被恶鬼俯身了一样,”奶娘的嘴唇哆嗦起来,整个人直犯怵,“二小姐,其实老奴昨日偷偷出府去打听,看看外头有没有什么高人,能来给大少爷看一看......

      我觉得大少爷,好像中了邪。”

      是中了邪,不仅中了邪,还中了计,中了毒。

      江希月觉得此事绝不简单,搞不好连江楚杰落马受伤都是被设计的。

      到底是谁躲在暗处害他,不仅要他身染剧毒,还要他死状惨烈,甚至要他死后身败名裂。

      毕竟大晋律法已明令禁止出售和服用阿芙蓉,江楚杰若死了,毕定会追究死因,他服用秘药一事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即使将军府出手掩盖丑闻,幕后之人也定然不会放过。

      届时京中定然留言四起,将军府终会受到牵连,若是消息再传到皇上那里,只怕降罪斥责甚至革官去爵,都不无可能。

      好一条杀人不见血的连环毒计。

      “竹影。”江希月厉声道。

      “在。”

      “去把周雄给我找来。”

      “二小姐——”奶妈惊恐道,“您要做什么?”

      江希月坐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脸上的神情晦涩不明。

      “我,要,抓,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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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星星眼,打着滚儿,举着爪儿,求收藏!收一个不亏的,但你点一个,我能乐一整天呢!再次星星眼*._.* 本周轮空,又下了新晋,几乎无曝光,作者隔日更。有存稿,必不坑,放心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