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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刚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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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方好刚走到咖啡馆门口,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接起郑真的电话。
“妈,您又怎么啦?”
郑真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你明知道我要问什么,去见那个姑娘了吗?”
余方好:“走到门口了,我挂了啊妈,快迟到了。”
余方好叹了口气,推开咖啡馆的门。
她今年32岁,有房有车,有固定收入,父母热衷于给她相亲。
和女生。
开明得简直过了头。
18岁成人那天,她和父母直言:“我喜欢女人。”
郑真和余哲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郑真甚至问她:“你是不是谈对象了,把女朋友照片给我看看呗。”
……
如今郑真年过半百,愈发希望余方好能找个人互相陪伴。
可她根本不放在心上,郑真只能干着急。
今天要余方好去见的,是她打听了许久,哪哪都好的一个姑娘。
郑真从三天前就开始给余方好说明情况,打了得有四五十个电话,好在终于加了微信,约了地方见面。
咖啡馆里面的人都成双成对,只有一桌有一个女孩安静地坐着。
余方好准备从包里拿出那张昨天被郑真塞进去的照片,看看相亲对象长什么样,昨天太忙了她还没来得及看。
可,现在拿出来比对,是不是不太礼貌?
就在这时,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
“你好,我看到你了,我就在你正前方。”
好吧,不用看了,就是那个独自坐着的女孩。
何心悠提前站起来,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是何心悠。”
余方好也回握住,“余方好。”
昨天在微信上,余方好简单地表明自己是出于家庭压力才加到对方微信,希望不要打扰到她。
何心悠表示理解,因为自己迫于同样的压力。
郑真在一旁,“你俩聊什么了?赶紧约人家出来见一面呀!”
“余方好你会不会聊天啊,这天儿迟早让你聊死了。”
“什么?你俩还惺惺相惜上了?都是迫于家庭压力?”
“别说那么多了,直接开门见山,见个面就知道了。”
事情证明一心不能二用,她大受外界环境干扰,于是余方好手抖发出:“明天要不见一面?”
……怎么就发出去了?多冒昧啊。
过了好大一会,对面发来了时间和地址询问她是否可行。
而那个时间余方好正好有空,她回复了个“OK。”
余方好:“其实我有点好奇,何…小姐,您这么年轻,怎么会来相亲?”
何心悠微微一笑,“万一相亲能找到一生所爱呢?”
余方好端起咖啡杯,觉得对方果然比自己年轻啊,心态就是不一样,她说:“这概率,挺小的。”
何心悠不置可否。
两人聊得还算投机,末了,余方好说:“要不是你太小了,咱俩指定能当好朋友。”
“今天挺开心的,谢谢啊,我能和我妈交差了。”
何心悠“嗯”了一声。
“何……算了,小妹妹,我比你大了七岁啊,你条件这么好,肯定能找到比我好的,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再见吧,祝你早日找到一生所爱。”
余方好说完这一串,去前台买完单就走了。
何心悠拿出手机,看着改签的航班信息陷入了沉思。
本来她应该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杭州,可现在,她莫名其妙的被发了好人卡,什么都没干就结束了。
何心悠在实习,出差是常态,昨天收拾行李箱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好友添加信息。
她知道是余方好。
同意之后对方客套几句,她也跟着礼貌回复。
余方好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她没想到余方好会约她出来,她盯着那条“明天要不见一面”好一会,于是当即跟主管请假,机票改签。
现在来看,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
郑真晚上的电话如约而至,“约会怎么样呢?”
余方好正在修改明天上课要用的课件,她说:“妈,你也真敢给我介绍呀,那姑娘比我小这么多。”
郑真说:“年龄不重要,合适就行了呗。”
余方好:“饶了我吧妈,我俩不合适,聊着就不行,有代沟,我配不上那姑娘。”
“你真是不争气!”这是郑真电话的最后一句话。
余方好觉得好笑。
她又忽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掏出那张照片。
是一张何心悠穿着学士服的照片,在图书馆门口。
诶,等等——
余方好越看越熟悉,这不就是财大吗?
她又给郑真打了过去。
“妈,那姑娘是财大的?”
郑真:“对啊,我给你说过的呀。”
余方好:“你是真敢想啊,妈,师生恋?!”郑真哈哈一笑,“你别那么激动嘛,严谨一点,人家只是财大的毕业生,都毕业这么多年了。”
余方好最后跟郑真说:“就此打住吧妈,以后也别再提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经过余方好一番推理,得出——她在财大教学的时候,何心悠刚上大一,甚至,她可能还教过何心悠。
她不再去想了。
余方好再一次想起何心悠这个人,是从郑真口中听到。
她不知道又和谁再打电话,“没事儿吧,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生活习惯有问题,再做个全身检查……”
一通电话,可给郑真忙坏了,又是出这主意,又是出那主意。
余方好听得断断续续,待郑真挂了电话,她说:“我们年轻人怎么你了?”
郑真表情像见了鬼了,她的话一针见血:“你?年轻?谁说你了,可没人说你,别对号入座了。”
余方好:“……”
好吧,是她草率了。
郑真:“说的是悠悠,她妈妈说她出差刚回来就急性肠胃炎住院了。”
余方好讶异:“哪个是悠悠?”
“你的相亲对象。”
“???我的相亲对象不是叫何心…好吧,悠悠。”
郑真又说:“你应该去医院探望一下。”
余方好果断拒绝:“你怎么不去,我才不呢。”
郑真:“你代我去呗,她妈妈很好,我们是朋友了。”
余方好在某些方面确实很佩服郑真,她忍住不怼她:“老了老了也是交到朋友了。”
郑真:“你这个没朋友的人,你就一个人鳏寡孤独吧。”
“这四个字我一个没占,不过,要是你和我爸那个啥了,我就孤了。”
余方好气人的时候,郑真一点也招架不住。
“行,算你赢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余方好还是去了,陪着郑真。
见面之后,余方好震惊,郑真和何心悠的妈妈罗薇安真的像多年闺中密友。
郑真一来两个人就拉着手有说有笑,全然忘记是来探望伤员。
罗薇安终于把目光分给了余方好,她又扯住余方好的手,“哎呀,这个就是好好吧,一别多年,都这么大姑娘了。”
余方好仔细在脑子中检索“一别多年”这个关键词,可惜什么也没找到,一别多年,几年?她们见过吗?压根不记得了。
余方好得体的微笑:“哈哈,阿姨好。”她顺着罗薇安的话,“确实好多年了。”
病床上的人出了声,“好了妈,你别沾亲带故了。”
罗薇安想起什么,她说:“叫好好姐姐啊,要有礼貌。我这怎么能沾亲带故呢,你忘了当时你还问我那个姐姐叫什么……”
后面的话被何心悠打断,她直接喊了一声:“好好姐好。”
余方好这下更云里雾里了。
病房里四个人,三个健康的聊得欢,病人在一旁安静不说话。
罗薇安和郑真不知道看了手机上的什么,非说要去隔壁商场逛逛。
于是她俩出门,出于人道的原则,余方好留下陪着何心悠。
何心悠打开电脑,一只手敲着键盘,语气有些冷漠:“我没事,你不用在这看着我。”
这种语气其实是有些不礼貌的,但是余方好没在乎,反而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咱们可以做朋友的。”
何心悠终于舍得从电脑屏幕前探出头,她说:“好像余小姐说过,我太小了和您做不成朋友。”
余方好也没在这件事上过分纠结,她朝何心悠一笑:“记性挺好。”
又扯出另一个话题:“你不用太拼吧,生着病就别看电脑了。”
何心悠惜字如金:“没事的。”
病房里很安静,余方好不好意思打扰何心悠,就没再说话,索性闭着眼假寐。
余方好昨天熬了个大夜,此刻昏昏欲睡。
她咕哝了句:“我妈怎么还不回来。”
何心悠以为她烦了,刚想给罗薇安打电话让她们回来,就看到余方好在床另一侧趴着睡了。
输液瓶中液体还有半瓶,何心悠想都没想直接拔掉针头下床,她小心翼翼的给余方好搭了条毯子。
何心悠第一次见到余方好的睡颜,素净大气的一张脸上,不用过分的雕饰,就那么完美漂亮,她看了好一会。
然后她出门找了护士,并告诉护士姐姐能不能轻声一点,房间里有人睡着了。
感谢护士姐姐善解人意,何心悠扎完针重新躺下,余方好都没有发觉。
这次扎的是右手。
罗薇安和郑真终于回来,余方好也被她们吵醒。
她睡眼惺忪,问:“我睡了多久呢?”
何心悠说:“没多久,半个小时。”
郑真在一旁补刀:“余方好,你看看人家悠悠,你都多大人了,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罗薇安倒是很喜欢余方好:“好好多沉稳一人呀,真姐,你不能这样说孩子。”
余方好无奈,哪怕自己三十多了,也逃不过妈妈们的指点。
她出门接了个电话,准备折返时,郑真告诉她不用回了,直接去停车场等着就行了。
在车上,郑真感概:“我和薇安真的是难姐难妹啊,都有两个不听话的姑娘。”
余方好没忍住问:“罗阿姨也赞成何心悠和女孩子交往吗?”
郑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然呢,你以为我是怎么介绍给你的呢?”
余方好:“……”
“只可惜你俩不来电。”郑真恨铁不成钢。
余方好不和郑真呛就难受:“你俩闲着没事别张罗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姐妹一起逛个街做个脸旅个游不比乱点鸳鸯谱有意思吗?”
郑真:“你真够古板的,你学生待见你吗?对了,什么时候能评上教授呢?”
余方好对这事还比较笃定,“应该就今年吧,所以最近应该挺忙的,我在学校住了。”
余方好和何心悠第三次见面就是在学校门口。
何心悠她们班同学聚会,几个人在校园里一通拍照之后,何心悠和夏依偷偷溜了出来。
因为夏依说要吃学校门口的小吃。
余方好此时也刚好出学校,正好碰见,一道窄窄的出口,三个人差点并肩。她们都看见了对方,才见了没两天,不能装不认识吧。
在余方好准备问候之前,夏依率出声:“余老师好,是您吧?”
余方好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
何心悠没说话,夏依以为何心悠已经忘了余老师是谁,还小声提醒她:“你忘了?教过咱经管英语选修课的美女老师。”
余方好才是真的忘了这一回事,她心中思绪翻涌,不知所措之际,耳边又传来何心悠的一句:“余老师好。”
余方好也只得顺着她们的话往下说:“好好好,你们是来学校玩的吗?”
余方好有些尴尬,没去看何心悠,她和夏依正对着。
夏依从善如流:“是啊,不过也不算是,我们同学聚会呢,就想着来财大看看,感觉倒也没怎么变。”
余方好:“我也感觉没怎么变。”
没变吗?何心悠脑海中闪过从前。
她还记得,大一第一次见到余方好时她有多开心,她们一个寝室都错过选课时间了,选修英语只剩下一个班还有余位。
室友夏依告诉她,只能认命了,这老师据说是新来的,挂人特别狠。
何心悠没所谓,认命就认命。
正式上课那天,她们一个寝室早早就去了,为的是占后面的位置。
何心悠急匆匆的还忘记了戴眼镜。
前面空了两排。
夏依说:“我天,怎么没人坐前面啊,不会让后面的往前坐吧。不过咱们倒数第二排,应该轮不到咱。”
何心悠当时在写一份实训报告,跟着附和了一句,“不会吧。”
课前十分钟,老师进来了。
何心悠两眼近视150度,平时不上课不怎么戴眼镜,今天上课忘记戴属实是意外。
她坐在后方朝前使劲眯了眯眼,也只能隐隐看见一个老师的轮廓。
何心悠问:“老师很年轻吗?”
夏依总结:“年轻,超漂亮。”
何心悠:“现在所有人在我眼里都一个样,本人眼睛自带虚化滤镜。”
夏依看到漂亮老师往教室扫视一圈,她晃了晃何心悠的胳膊。
“完了柚子,老师肯定得让前面坐人,不过应该是最后一排往前平移。”
哪知老师不按套路出牌,“前排这么空么?没人愿意陪老师?你们害怕什么啊,我又不提问。”然后她话锋一转,“不对,那我提问吧,后三排都是提问的重点对象,要是谁不想被提问的话,就往前坐坐吧。”
夏依立马拉着何心悠就坐到了第一排。
讲台上的余方好淡淡地笑着,“这就对了,坐在前排你会发现不一样的美好。”
很美好的距离,这下何心悠看清了老师的真容颜。
余方好一如既往的美,轻轻松松美到何心悠的心坎里。
她就快要忘了怎样呼吸。
余方好的课其实挺有趣的,但是由于是一门英语选修课,听的人也不太多。
大多数人都在干别的事情,不乏做高数的、背单词的、玩手机的。
余方好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严厉,她本本分分上课,讲到激情之处也会带出好多个知识点。
只可惜少有人附和。
课上倒是有一个同学很积极,能和余方好纯英文对答如流。
何心悠听着她们的对话,看着余方好向那位同学投去赞许的目光,她很羡慕。
何心悠也大可以举手回答问题,可她害怕,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害怕稍微往前一点就露出马脚。
夏依在课上玩开心消消乐,她说:“咱这老师多好啊,挺水的。”
何心悠看着讲课的余方好,她表面平静:“真找你回答问题,你就不这样说了。”
每节课都挺稀松平常的,余方好也没怎么提问,她很少干预同学们在她的课上是否做别的作业。
有一次调课,她们本来上午的课,调到了下午最后一节。
中间小课班空,何心悠出去上厕所,看到余方好和一个女人在聊天。
余方好笑得特别开心:“还有四十五分钟,你别等我啦,外面还挺热的。”
那个女人说:“没事儿,我在外面转转,下课我来接你。”
余方好:“好吧。”
女人又递给她个杯子,“今天怎么忘拿水杯了,我灌了点温的,夏天也别喝太冰的。”
余方好接过来,努嘴,冲她吻了一下,“想得真周到呀,然然。”
何心悠就愣在那,也没去上厕所。
课上她看着讲桌上的杯子,突然有一种想把它摔了的冲动。
后来的某些日子,那个然然也来过几次,余方好上完课之后就和她一起走。
夏依还疑惑:“咱们英语老师和好闺蜜关系真好,我见她等她下课好几次了。”
“两人都很俊,对我的眼睛很好。”
何心悠什么话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没法说,赞同的话不想说。
这门课上到最后,期末考试也只是一次简单的测验。几道选择题,一篇作文。
余方好本来就只是外国语学院的老师,精力差不多都在本专业学生身上,教这种选修课也不会太为难学生。
结课那天,何心悠很怅然。
她写完最后一篇作文,时间也快要结束了。
余方好收上来试卷,和她们道谢,说感谢同学们一个学期的配合。
同学们也很给面子,都鼓着掌。
余方好没有挂人。
查成绩的界面只有三个等级,优秀、良好、及格。
她们班七个选她的课,只有何心悠得了优秀。
一个班有四五十个人,余方好不会记得她,可能也只是会在批改成绩的时候,点评一句:“这个学生还不错。”
没有任何的私人情感,完全归结于何心悠上课认真听了,作业认真做了,仅此而已。
在成绩上何心悠能得优秀,在感情上何心悠只是一个没有出场机会的无名小卒。
大二开始以后,何心悠就很少见到余方好了。
唯一一次比较光明正大的见面是何心悠大二打中外商赛,她们队从省赛晋级以后,学院还请了外院的一个老师,就是余方好。
她们坐在同一个桌子讨论,余方好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怎么,她说:“看见你们好亲切,感觉咱们见过。”
事实上那一桌人,余方好只见过何心悠,也只教过她一个人。
她是不会记得的。
得奖之后她们又聚在一起吃了顿庆功宴,余方好滴酒未沾,叫了两辆车把她们送回了学校。
何心悠听见她给另一个带队老师说:“张老师,那你们回学校吧,到学校之后给我发个消息。”
何心悠跟在队伍最后,她迟疑了很久,最后大着胆子问:“老师你不跟着一起走么?”
余方好对着她笑了,她说:“有人来接我,不用担心老师。”
余方好那次还是没有记住她的名字。
夏依还很感慨:“我之前上课的时候光玩了,都没怎么听。”
余方好:“我已经很久没带过选修课了,都快记不清了。”
夏依:“很正常的,老师,你教过那么多班,记不清很正常。”
何心悠就安静地听着,她从来不会打扰。
最后夏依讲:“余老师,那我们不耽误你时间了,先走了。”
余方好:“好,你们要是想去食堂可以用我的卡。”
夏依:“谢谢老师啦,那老师咱们加个微信吧。”
何心悠终于出声,她给夏依说:“不用,我有老师微信,我回头推给你,时间不早了。”
“你不早说柚子。”夏依又看向余方好,“两人有一个就行,那老师再见。”
余方好同她们道别。
过后夏依说:“岁月不败美人啊,余老师还是这么漂亮。”
何心悠:“别感慨了,快去买吃的吧。”
当天晚上,何心悠收到一条微信消息,“你们现在还在学校吗,请你们吃夜宵。”
她没回。
第二天她发:“昨天睡得早,谢谢老师好意。”
余方好怎么看都感觉不对劲,怎么这么奇怪呢,她在聊天框输入,又删除。
何心悠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下文。
她问:“余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前几天她叫她余小姐,后来是好好姐,现在又成余老师。
算了,随便吧。
她回:“没事。”
故事的发展就是这样了,无波无澜。何心悠莫名的不甘心。
那些心中所有的欲念,在看到余方好上了一个女人的车的瞬间滋长。
她跟了上去,看见她们在餐厅有说有笑。
在她们出门的时候,余方好看到了她:“心悠?你来这干什么呢。”
何心悠说:“被朋友放鸽子了,把车给我留这了,我不会开车,准备叫个代驾呢。”
她难得说这么多话。
余方好思量片刻,对那个女人说:“你先回吧,我送我妹回家。”
“行,拜拜啊小妹妹。”临走前她还给她说了再见。
车子还未发动,何心悠在副驾驶,何心悠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建设,她设想了一切可能的结果,问:“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吗?”
余方好没想到这一层,“不是啊,刚才那个是我好朋友。”
“你是不是喜欢比你年纪大的。”
她没说是年纪大的好朋友,还是年纪大的女朋友。
余方好笑了,她洞察人心一绝,“你喜欢我啊?”
何心悠缴械投降,“对。”
说出来也没什么。
“我之前谈过恋爱。”
“我知道。”
何心悠不是没见过教师公寓下和别人吻得难舍难分的余方好。
每一次,她都平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走过。
何心悠当时在想什么呢,能想什么呢?不知道,无从得知。
余方好以为何心悠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她直接破罐子破摔,“所以余方好,如果你不那么讨厌我,可以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如果你讨厌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太决绝的话余方好说不出,她只是说:“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何心悠,我和你的理想型差太远了。”
她们之前聊过这个话题,何心悠给她简单描述过这个人。
但是她现在反问:“你怎么知道,你就不是那个人呢?”
余方好默然,她说:“我不讨厌你。”
何心悠心底有了答案,当有一天深埋的爱突然能宣之于口,何心悠也迷失了方向。
还好她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之后,何心悠是挺开心的。
余方好问为什么喜欢她,何心悠说:“因为你很迷人。”
余方好只好回忆相亲那天她穿了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但其实如果硬要追溯,是更久的之前。
何心悠刚中考完,陪着罗薇安去参加一个饭局。
都是很要好的家长之间的聚餐。
那次是余方好的爸爸在场。
余方好很久之后才到,为了表达歉意,最后那顿饭是她买单。
她人漂亮,说话也漂亮:“我能挣钱了,请叔叔阿姨们吃顿饭是应该的。”
何心悠发育晚,那时她才150,看着特别显小。余方好就和她挨着,主动和她搭话:“小朋友,你上几年级了。”
青春期的何心悠中二病还没犯完,她假装高冷,不去看漂亮姐姐。
然后她一本正经:“我都中考完了!”
这话惹得余方好笑了,“是姐姐眼拙了哈哈哈哈,小妹妹应该多吃点,多吃点长高。”
说罢还给她夹了很多菜。
一顿饭,能够让一个小屁孩念念不忘许多年,也算有魔力了。更重要的是何心悠看到余方好笑盈盈地在给一个备注“女朋友”的人发消息,这件事情的冲击力才是最大的。
她一直盯着余方好,余方好以为这小孩是想要她带她出去玩。
她给她说:“姐姐是老师,你乖乖把这些饭菜吃完,姐姐就带你出去。”
何心悠想给她说省省吧,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但她还是吃完了。
余方好说到做到,带她去商场的一楼买了个娃娃。
奇丑无比。
买完之后,她把她送回包间,和家长道别之后她就走了。
中途离开中途再走,不是太礼貌,但余方好任性,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过后何心悠向罗薇安不经意提及,“妈,你知道那个姐姐叫什么吧。”
罗薇安:“是余家的好好吧,问你爸去,你爸知道。”
余家的好好。
何心悠根据这个信息,知道了余方好。
一见钟情太假,但何心悠别别扭扭喜欢了那么多年是真。
难以深究为什么喜欢,喜欢她什么。
当时上高中,班里流行暗恋风潮。
你喜欢谁,她喜欢谁,天天猜来猜去,好友问她有喜欢的人吗?
那个时候脑中只闪过一个人,就是余方好。
但是暗恋嘛,就得暗着,提都不能提,她说:“没有。”
好友非常相信,何心悠看着就不像是会搞暗恋的人。
她偷偷告诉何心悠,有好几个男生从她口中旁敲侧击,想得知他们是否有机会。
何心悠眉头发紧,说:“男的没可能。”
那时好友以为这是句开玩笑的拒绝话术,却不知是何心悠心底的一种决绝。
表面上是乖乖学生,但内心却有“不可说不能说”的有悖于世俗的欲念。
她独自捱过好多年。
如今算不算得上苦尽甘来了呢?何心悠也不好探究余方好对她有几分真意,唯一确定的,是她对余方好有就足够了。
因爱生妒,何心悠唯一不满的就是那位叫然然的前女友。
何心悠问过余方好:“你真心爱她吗?”
她说:“爱的时候当然是付出全部的真心。”
“那你们为什么分开?”
“各种原因吧,某些方面我们观念不合。”
“人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个人,没有什么值得托付这一说。把自己完全交到另一个人手里,这不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吗?万一哪天对方撒开了手,那还能托得住?只有被摔得粉碎。”
“你还爱她吗?”
“不爱了,都分开那么多年了,还搞深情款款那一套?我不会的。而且当时分手也挺平静的,就是意识到这个人没法再和你继续携手以后的日子了,那就适时分开,这没什么的。”
“我们认识的时间挺久的,大学同学,谈恋爱嘛,谈了半年吧。这样看,时间也挺短的了。”
何心悠醋味都快溢出了,“听着还挺惋惜的。”
她环住余方好的脖子,同她接吻,“和我长久就行了。”
她俩没吵过架,余方好挺纵容何心悠的,郑真还对罗薇安说过:“年纪大会疼人。”
唯独有一次,何心悠放弃一个去外地的晋升机会,只为了能留在北京和余方好一起。
余方好知道了要气炸了,她对她头一次说狠话,“你想分手吗何心悠,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之前就不能前思后想吗?”
何心悠抿着嘴一言不发,眼里的泪却止不住淌。
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余方好叹气,拿出纸巾准备给她擦擦,可是这么容易就心软,刚刚说的狠话又算什么。
何心悠就保持微低着头的姿势,像小学生罚站似的,泪还是大颗大颗的掉。
余方好把何心悠扯到怀里,“别哭了悠悠,我给你道歉,刚刚我说话有点重了,对不起。”
于是她们约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提分手。
她们感情越来越好,恨不得每天24小时都见面。
一闲下来,两人会一起去旅游。
有一次两人瞎溜达的时候,看见了一间门店——“无风”。
以为是什么卖饰品的,进去之后发现是一家摄影工作室。
何心悠看见工作室里展出的几张图片,发现自己曾在某杂志上见到过。
“哇,是你们的摄影师拍的吗?”
一个年轻姑娘答:“是我们老板拍的。”
何心悠来劲了,“那你们老板能拍外景吗?”
“她应该马上就来了,那边是休息室,二位里面请。”
何心悠和余方好在一副名为“黑色”的作品面前站了很久。
她们都没发觉身后有人。
张悟接待了她们,何心悠问她:“您是‘午夜’老师吗?我高中看的杂志上很多您的作品。”
张悟:“对,之前确实是那家杂志的摄影师。”
何心悠由衷赞叹:“我特别喜欢您的作品。”
“能帮我俩拍套照片吗?”
张悟问:“什么类型的呢。”
何心悠很有兴趣:“都行,有我俩的就行。”
她们去了海边,从日头正好一直到大片大片的晚霞铺在空中。
余方好早已安排好一切。
她掏出一枚指环,“心悠,永远不要分开,好吗?”
幸福的瞬间被捕捉。
张悟想到昨天余方好给她说:“明天我想送给她一杯戒指,我们能提前走一遍流程吗?”
张悟安慰她:“你不用紧张。”
余方好好像失去了三十多岁的沉稳,“我控制不住。”
那就尽管去爱吧。
海浪也听见了爱人的誓言,轻柔地拍打岸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