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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讨人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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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去了这么久,找到了吗?要不要换一个?”
姜允初进来,看到姚鹤鸣在理桌子,桌子上多出来的东西显然不是屋子里原本就有的。
饼干、罐头、拔了毛的鸡。
“这是?”
“刚刚有好心人来看我们啦,今天中午可以吃鸡咯。”
看我们?是看你吧,这明显是探视伤员才会带的礼品。
姚鹤鸣住进来后,来找李因说话的人往屋里探脑袋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每次有人来,姚鹤鸣都会出去迎接,几个人聊起天来,重点也逐渐偏向姚鹤鸣,不少人会邀请她回访。
起先姜允初挺乐意这样的,越少人注意到她,麻烦就越少。
两天过后,她就觉得有点夸张了。
现在桌子上的礼品更是把这种夸张推向了极致。
所以锁潭村排外是因人而异。
姚鹤鸣跟谁都聊得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她老家呢,混得这么开。
这显得藏在屋子里的她很呆诶。
李果,真是不好意思,你在乡亲们眼里的形象被我搞成了社恐死宅。
姜允初从手里抽了支草茎出来:
“你看看对不对。”
“马唐草……这更像是牛筋草……”
姚鹤鸣仔细比对着手里的草杆和书上的描述。
姜允初把手里捏的全递过去:
“那个不对的话,这里还有。”
姚鹤鸣无奈扶额:
“原来这大冒险是在考我呢。”
姜允初把手上捏的草都放在桌子上:
“里面有就行了呗。”
姚鹤鸣:“有道理,那不看了,算成功。”
她清点着桌上的草茎,发现还有跟正确答案完全搭不上边的:
“你该不会是根本没认真找,就只顾着拔了吧?”
小心思被看穿,姜允初才不会承认,她捏起一支草茎:
“我就是发现拔草挺有趣的,你看这种草,它的根茎可以折断,会流白色的汁液……”
她说着,两指一捻,咔擦声起。
“想玩草啦?那这个棋还玩不玩?”
姚鹤鸣像个宠溺孩子的家长,之前不管姜允初画了什么,哪怕只有几根线条,她也能品出艺术氛围,
现在呢,姜允初折个草,她连夸几声她折得漂亮。
害得姜允初没忍住又折了好几下。
看着满手的汁液,她突然觉得姚鹤鸣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
熟悉在哪……又说不上来。
她下意识打量起她,长相吗?气质?还是性格?
“看我干什么?觉得我夸得不对?还是你想到了其它玩法?”
“你……你怎么每天都这么……”这么情绪高涨。
你都不会担心、不会害怕的吗?
被困在陌生的村庄里,传讯都被切断,居然一点低落或是惧生的情绪都没有,反而迅速跟当地人打成一片。
“这么什么?这么开心?”
姚鹤鸣笑起来,又开始安慰她,
“你又在想修路的事啦?哎呀,在这里又不缺吃喝,还不用上学上班,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浆果子,倒是你啊,要放宽心,这是你自己家,跟你姐姐在一起,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难不成……你有事要急着出去做?”
“我没有。”
就是这种感觉,熟悉的,被人引导着往某个地方走的感觉。
姚鹤鸣,她怎么像个钩子一样。
姜允初回忆这几天被她引导着做的事,画画,出院子找东西,下这盘幼稚且无聊的棋,还有折草。
这些事既不危险也不难,甚至还挺有趣。
她还给足你情绪价值,不怪姜允初这几天跟她相处愉快。
但是吧……就总觉得不太对劲。
福利院每次有这种老师出现,不是要做实验就是来选人。
姜允初记得,她认真回答了某个老师所有的问题,还得到了糖果奖励,最终却在院长妈妈那里看到了自己不合格的鉴定表。
姚鹤鸣的过度社交也带着目的吗?
她再次看向那张脸。
姚鹤鸣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脸颊上两个括弧,还有一个小梨涡,真好看。
坏了,该不会是美人计!
姜允初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被凳子绊倒。
姚鹤鸣手臂一伸毫不费力就捞住了她。
看看看,这就是货真价实的美人计!
陌生人哪有这么快打成一片的,除非各怀心思、别有目的。
姜允初从她怀里挣脱出去,自己扶住桌子站稳,扭头假装玩草。
李星的话让姜允初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处境,这几天过得太安逸,她的警觉心都被温水煮化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姚鹤鸣绝对有伪装,而她居然想着把自己的伪装给脱掉,真是太掉以轻心了!
山里还有人等着抓她呢,这村子本身也奇怪得很,怎么可以贸然坦白身份!?
躲在李果的伪装下才是最安全的。
在成功离开之前,她得时刻保持警惕。
“姚鹤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回答。”
“你问。”姚鹤鸣坐得端端正正,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姜允初看向她的眼睛,一双偏长的桃花眼:
“你的职业是什么?”
那双眼睛眯起来,眼尾的弧度很勾人:
“你猜猜?”
姜允初挪开视线,随口猜到:
“我感觉不是销售就是幼师。”
“哈哈哈哈哈……”
姚鹤鸣笑得毫无形象,几乎要栽倒下去,姜允初下意识伸手去扶,生生止住了,没想到人家一个挺身便重新坐稳。
姜允初没忍住看了眼她的腰。
或者,也可能是什么武术教练。
核心这么强。
“当当——当当——”
堂屋里那只老座钟敲响,每天这个时候就要开始准备午餐。
姚鹤鸣止了笑声,一边收拾桌上的残局,一边朝她眨眼睛:
“其实我是个小摊贩,每天就在学校门口摆摊卖煎饼果子。”
“……”
编也要编个正经点的吧,这么离谱的你看我信吗?
本来就没打算听见真话,姜允初没有追问,她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姚鹤鸣这个人,还是不能走得太近。
跟她在一起说不定哪天就被忽悠着干下无法挽回的错事。
两人把桌子收拾好,李因也从小厅出来,跟她们一起进了厨房。
姜允初不会做饭,她负责生火,这个工作她挺熟,一边往里塞木柴,还能一边从灶台下探出半只脑袋看做饭的两个人。
姚鹤鸣有美人计,自然不可能只用在姜允初身上。
李因显然也中计了,两个人做饭,李因在做,姚鹤鸣在看。
她不光看,还指手画脚地提意见,两个人亲亲密密的,讨论放什么东西时脑袋都快贴一起。
哼,她姜允初,李果的扮演者,都没跟李因贴得这么近过。
姚鹤鸣,你可真会讨人喜欢。
要不说人和人是有差距的呢,同为陌生人,她姜允初哪怕套着李果的衣服,都做不到这种程度,没套衣服之前,更是连村都进不来。
幸好没冲动坦白。
骗人就骗人吧,自保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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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燃起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看姚鹤鸣在这里如鱼得水,姜允初突然就决定要把自己也塑造成一个讨人喜欢的人。
当然,她主要是去讨李因的喜欢。
这天下午,姚鹤鸣又出去散步串门,姜允初没留在堂屋,而是进了小厅。
“姐姐,我能不能在这里看书?我不会吵到你的。”
李因侧身往屋外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一个人无聊?我去阁楼找一找看有没有玩具给你?”
“不不不……”都多大了还玩玩具,“我就在这里看书就好。”
李因把桌子上散着的纸张理了理,腾出一块空地给她。
足够她趴下来睡觉的空地。
“……”看来李因也知道自己带来的书很催眠。
姜允初当然不只是来看书的,她会及时给李因的杯子添温水,会在阳光移过来的时候侧身挡住,会赶跑落在窗台上咕咕叫的小鸟。
李因写报告的时候抬手捶了下肩,姜允初就一副想说话又不敢打扰的样子。
“怎么了?”李因终于忍不住问她。
“姐姐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可以给你捏捏肩。”
这倒是罕见呢,居然主动进行肢体接触?
李因想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放下笔答到:
“好啊。”
姜允初起身站到她身后,双手搭上她肩颈交界的位置:
“你这里肌肉很紧绷诶,放松一下。”
她一捏,李因就往前撤:“有点痒。”
姜允初放轻动作:“我慢慢的,姐姐放轻松。”
感觉到面前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姜允初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几天她们接触不多,虽然睡一张床,但李因都是等她睡着了才回房间,早上她醒来,身边的被子也已经叠得整整齐齐。
李因在考虑她的感受。
她本该对这样的现状感到满意,但是为什么,在看到姚鹤鸣跟所有人相处融洽的时候,她会有点不甘心呢?
她越融入这里,就衬得姜允初越不懂人情。
怎么啦,就你会搞人际关系?
我只是有顾虑而已。
姜允初手上动作没停,视线落在面前的书桌。
桌上堆的资料都是植物保护相关的,手稿上的字有些潦草,姜允初认不出来,但是手绘图她能认出来。
李言说李因是植物研究所的研究员,
她平时都做什么工作呀?
这个问题冒出来的时候,姜允初浑身一激灵。
自己居然想了解李因。
对方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了解那么多干嘛?
扮李果就扮李果,不要乱释放好奇心,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为了驱赶内心的波澜,姜允初赶紧把注意力集中:
“现在好一些了吗?”
“嗯。”
李因闭着眼睛,看起来还挺享受。
人家都是上班后有职业病,姜允初一个刚上大学的艺术生,有按摩技师病,
“看书写字的时候要注意姿势,还有时间,应该时不时起来走一走……”
她的母亲也有这样的毛病,这一套话不知道说过多少遍,
等姜允初停下嘴,李因已经睁开眼睛在看着她笑。
姜允初被她笑得心颤。
“那个,是我多嘴了,我只是想说姐姐这么辛苦,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放开手,李因活动了几下肩膀:
“你这么熟练,是经常给人按摩吗?”
“我……我在理疗馆兼职。”
家庭理疗馆也是理疗馆。
“哦——”
李因点点头,看起来是相信了。
这个姐姐怎么这么好骗。
又善良又好骗。
姜允初在心里蛐蛐完人家,又继续献殷勤:
“姐姐我看你的手稿里有植物线稿,你还有需要画的吗?说不定我可以帮忙。”
李因这下是没办法再忍住了,这女孩是打算一下午都呆在这吗?
这有点反常啊。
她没急着接话,而是看了看手表:
“鹤鸣该回来了吧?不去和她玩?”
姜允初垂下眼睛,耸了耸鼻尖:
“跟她也没什么好玩的。”
这就更反常了,前几天不是还黏着人家直到睡觉?
李因回忆了一下,好像刚才吃饭这俩人就没怎么说话:
“你们没有闹矛盾吧?”
“没有。”
是她单方面想跟人家闹矛盾,也不是闹矛盾,就是有点小情绪。
看她这样,李因怎么能信。
“真没有?”
“就是没有。”
人不能同时掩饰相反的两件事,一边捂严实了,另一边就会漏风。
姜允初开始口不择言:
“我为什么一定要跟她玩?我就不能跟姐姐呆在一起吗?”
嘎,有只鸟落在了窗台上。
空气有点凝固。
它扇翅膀也没用。
“我打扰到你了,我还是出去吧。”
姜允初挠了挠脖子,没有去赶鸟。
“没关系,小果愿意和我呆在一起的话当然好。我怎么会觉得被打扰呢?”
李因的长相没有姚鹤鸣那样锋利,她的五官和脸型都是柔和的,弯起眉眼笑一笑,再说出这样宽容的话,姜允初一步都没能迈得出去。
就连那声“小果”都听得挺顺耳。
之前还想保持微妙的距离呢,现在觉得关系近一点也没什么。
也很正常嘛,都快一周了,不熟的人变熟,天经地义,何况她们是“亲姐妹”。
唉,这辈子也就逮着美人计中了。
比起姚鹤鸣,她更愿意中李因的。
至少人家拿她当亲人,跟她走得近,没什么危险系数。
事实证明,姜允初高估自己了,除了美人计,美食计一样能把她钓得严严实实。
姚鹤鸣下午出去一趟,带回来一兜子做煎饼果子的材料,差点没把姜允初吃撑死。
大意了,太大意了。
抱着肚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姜允初发誓以后绝不跟姚鹤鸣聊吃的。
这一夜,她没能在李因上床前睡着觉。
对方掀开被子的时候,她下意识往里面挪了挪,然后便感觉背后有道视线朝自己看了过来。
李因也没想到她还醒着,躺下来的动作有些不自然。
床头摆着村里人送来的夜灯,电池款不用插电也能亮,李因把它按灭,屋子里瞬间变得黑漆漆。
山村里没有光污染,月光被树遮住,每一夜都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人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今夜连风雨都没有,所以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清晰。
姜允初尽力在忍了,可是不翻身她浑身难受。
“你不太舒服吗?”
姜允初已经有点冒冷汗:
“我、我好像吃得太多了。”
她声音都在发抖,情况不太妙,李因坐起身去开灯,被拉住了手臂:
“别开灯……”
求你,这个样子太丢人了。
李因捏住握在自己小臂上的那只手,弯腰摸到了她的脑袋:
“就只是撑的感觉吗?有没有头晕、想吐?”
“暂时没有……”蜷在被子里的人又往里缩了一点。
肚子好像越来越疼了,吃再多也不会这样疼的,姚鹤鸣该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姜允初一下子捏紧了李因的手:
“姐姐,姚鹤鸣……找姚鹤鸣……”
李因举着那盏灯把姚鹤鸣带来了,对方见她这个样子还挺惊讶。
“姚鹤鸣,你到底会不会做煎饼……你放了什么……”
她额头上已经沁出冷汗,一双眼睛却闪着凶狠的光,分明写着几个大字:
“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姚鹤鸣把她从被子里扯出来,她没力气反抗,张口要咬人,被轻易躲过,
躲开的手往下伸,按了几下她的肚子,姜允初眼泪都飙出来了。
“看起来像是急性肠胃炎,先喂点药看看。”
倒水、拿药,姜允初也不知道自己被喂了哪些药,她很快开始发冷、呕吐,然后又被灌药。
最后应该是发烧了,因为她听到体温枪的声音。
“不是太严重,接下来把汗擦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姚鹤鸣的声音,紧接着就有手伸过来解她的衣服。
姜允初把她推开:
“别碰我。”
“乖,汗粘在身上会感冒的。”
这是李因的声音,又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脸。
姜允初不说话,把脸埋在她手里。
“嘿,这小孩记上仇了。真是我煎饼的问题?那为什么我俩吃了都没事?”
李因拎了一下床边的水壶:
“还得烧点水才行,你会烧水吗?”
“会。”
脚步声响起,姜允初知道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李因。
她们应该是给自己吃了止疼药,所以肚子没那么疼了,但残留的不适感还是让她一个劲地裹着被子、团起身体。
“很难受是不是?”
李因摸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伸进被子里,触到她捂在肚子上的手。
她轻轻地挤进来,带着她的手一起在腹部按揉。
“揉一揉会好一点。”
都这样了,姜允初还不忘记告姚鹤鸣的状:
“她是要害死我吗,做的什么破煎饼……”
“她本意是好的,只是没提前了解你的身体状况,肠胃不太好的话,下次吃东西小心一点。”
李因你居然说出这种话。
这可是你亲妹妹,
她都快虚脱了,
你居然站在别人那边。
姜允初想哭,但是又没有立场,她又不是真的李果,李因帮谁说话关她什么事。
“呜呜呜……”
太疼了,忍不住。
她只是为李果感到难过而已,才不是自己委屈。
姚鹤鸣提着烧好的水过来,看见床上的人已经埋在被子里睡着了。
伸手去解她的衣服,这下没有反抗。
两个人拧了毛巾给她擦身体,
“十八岁,刚成年,家里人会让她一个人来这里?李因,你真觉得她是你妹妹?”
“她自己找回来的,至少现在没有东西证明她说的是假话。”
“那她真的把你当亲姐姐对待?我感觉……她藏着心事。”
“你也说她才刚成年,一个人跑这来能没有心事吗?”
居然套不出来。
姚鹤鸣咂咂唇,
在她看来,这姐妹两个都有心事。
希望不是那种会上法制栏目的心事。
姚鹤鸣擦好了上半身,扭头看见李因顿在那没动:
“你看什么呢?”
“她……腿上有些伤口。大概是爬山留下的吧。”
李因给她套上裤子,遮住了下半身裸露的皮肤。
姚鹤鸣把水倒掉,进来准备接班:
“你去另一间房睡吧,后面我来看着。”
“不用,她不是记你仇了?”
姚鹤鸣坐到床沿上,戳了下床上人烧到泛红的脸:
“呐,睡得死沉,她不会发现的,你还要赶报告吧?我明天白天还能睡,你快去休息。”
大半夜的折腾这么一遭谁都不太好受,李因没有坚持:
“那我走了,有事过来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