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去流浪》且北行歌

5、一个无辜的小哑巴

　　木谨百无聊赖地靠在临时停泊点的墙上，等待着私人飞船的安全扫描程序跑完。
　　旁边垂手站立的地中海似乎不太看得惯他这种没有仪态的样子，眉头紧皱，语气里带了一丝指责说道：“木中尉，您是代表北冕星第一军团到S823做边防新军带教的，最好能注重一点言行举止。”
　　木谨微微抬起眼皮，视线在中年男人的脸上飘了一下，一双桃花眼里带上了些许讽刺，清爽利落的短发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乱了一些，略长的刘海扫过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了一些浅淡的阴影。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褪去了稚气，明艳的五官透着极强的攻击性，一张小嘴更和抹了毒似的。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我打得了秦继烨，就打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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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前，秦继烨秦中校带着几名副官风尘仆仆地到了北冕军，带来了一个洛南星的协助命令。一批还未上市的新型军火被违规走私到了蛇夫座超星系团附近，需要北冕军配合秦继烨追回。
　　结果即将拦截成功的时候，空间锁定被取消了，如果不是木谨反应快，那艘突然跃迁进战圈的武装战舰就会带走将近500北冕军机甲营战士的命。
　　安全逃生后，陆璐少校直接向首都星发函质询，要求上军事法庭公开审判秦继烨，却被一句轻飘飘的“没有证据。”给打了回来。
　　甚至因为没有追回这批新型军火，秦继烨和陆璐一起罚了三个月的薪水。
　　木谨因为及时发现战况异常，避免了战场人员过多伤亡，军衔晋升到中尉。
　　和秦继烨陆璐一起在会议室听到公告宣读的木谨直接气笑了。
　　他本身就是北冕军第一军校的学生，因为在校期间任务执行的功绩足够，提前编入了北冕军第一军团，只要正式毕业，入伍最低就是中尉军衔，结果现在来这一出，比起嘉奖更像是在打脸。
　　秦继烨带着一丝没有完全掩盖住的庆幸，颇有些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木家小少爷还没成年就能给北冕军兜底了。”
　　“木家小少爷。”木谨重复了一遍秦继烨对自己的称呼，嘴角带起了一丝堪称友好的笑容，但整个人却在话音未尽之时骤然暴起，一脚踹向了秦继烨的腹部！
　　秦继烨狠狠撞在墙上，控制不住吐了一口血，目光带着不可置信和怨毒盯着木谨。
　　“你都这么称呼我了，我不纨绔一下好像不是很给秦中校面子。”木谨微微扬起下巴，面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嘴角微笑的弧度完美，好似他刚才并不是踹飞了一个人，而是在宴会厅里轻轻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然后他就被一纸调令，安排到了这个几乎和蛇夫座超星系团搭边的小星球带教了，甚至因为他还没有成年，洛南星发公告的时候还贴心地配了一个因为失职，从中尉降到了少尉的专职司机兼助理给他。
　　“我脾气一般都挺好的。”木谨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但你不要总想着做二般人，周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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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饥饿侵袭着曲葳斓的胃。
　　这艘飞船磕磕绊绊地开了四天，终于快抵达终点。
　　前两天，曲葳斓还因为饥饿偷偷爬出去，趁着两人打盹摸了两袋营养液，埃尔顺手把偏移的航线重新调整到了正确的轨道上。
　　一般正常人两袋已经能撑上五六天了，曲葳斓却感觉和喝水没有太大差别。
　　而且难吃，很难吃。
　　像从坟里挖出来一具百年干尸榨成了汁。
　　“我现在能源还够，如果我的能源不够了，对你的身体就是双倍的消耗。”埃尔的语气之中一定含了一些幸灾乐祸：“不过有个好消息，这个飞船很快就要降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想办法搞点吃的了。”
　　曲葳斓嗓子里挤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呜咽，懒得和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AI说些什么。
　　少顷，飞船终于开始对接临时停泊点，首轮安全扫描时，曲葳斓轻手轻脚地从应急储物箱里翻了出来，卡着两个人的视野死角挪到了舱门附近，等起落架落地的“咔哒”声一响，埃尔立刻将舱门打开了一条缝，曲葳斓一拧身翻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卸力，躲在旁边一架飞船的船身下，盯着舱门重新合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曲葳斓正想着要去哪搞点吃的，就感觉一道阴影覆盖下来，挡住了他全身。
　　“小孩，你躲在我飞船下面干什么。”
　　木谨懒得再对着周少尉那张讨债脸，借口到贩卖机那买了一瓶功能饮料，估摸着安全扫描程序跑完了，才溜溜达达地走回飞船旁边。
　　走着走着，他眼睛眯了起来。
　　一团小东西躺在自己的飞船下面。
　　看上去像裹了一身太空作战服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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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可能是在家逮猫的条件反射，看见小孩准备跑的一瞬间，他就拎住了小孩太空作战服的领子，把人提到了自己的面前。
　　小孩睁着一双死鱼眼看着自己，隔着头盔也不太看得清表情，木谨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觉得自己这个手放也是不放也不是。
　　曲葳斓感觉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很符合一个描述。
　　活人微死。
　　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他都不想再逃跑一次了。
　　累了，先能吃上口饭再说吧。
　　这个人看起来长的还不错，眼睛和唇角都带着笑意，甚至因为抓着自己看起来有些害羞。
　　应该能骗到一顿饱饭吧。
　　曲葳斓脑子昏昏沉沉地想着，最终因为饿了太久，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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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埃尔时不时发出的欢呼声中，曲葳斓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终于醒了。”木谨松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我长的太可怕把你吓死了。”
　　曲葳斓：“……”
　　“你肯定想象不到我有多快乐兄弟。”埃尔激动地分享着：“网络实在太美妙了，虽然这只是个家用医务机器人，但它就是我打开新世界的开端！不过我还是愿意为了你离开一会，提醒你最好不要说话，毕竟你说的语言太冷僻了，容易出现意外，再见兄弟，我继续徜徉网络海洋去了。”
　　曲葳斓避开木谨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旁边圆滚滚的机器人，没有埃尔翻译的情况下，他并不能看懂这个电子屏上写了些什么。
　　木谨看着曲葳斓的举动，颇有些犯难。
　　这个小孩看起来有一点自闭，除了之前试图逃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活力，之后整个人都一直处在一种失神的状态。
　　连着问了几句类似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你父母还有印象吗的问题得到的都是摇头的回应之后，木谨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气但又撒不出来的憋屈。
　　曲葳斓见木谨问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之后明显有些暴躁，眼睛略略瞪圆了一些，指着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木谨终于明白，这是一个小哑巴。
　　还是一个喜欢装无辜的小哑巴。
　　木谨叹了口气，把家用医务机器人的输液程序关了，俯身抱起了曲葳斓。
　　“光输营养液还是不太够，你先和我一起吃饭吧，也不知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还把自己饿成这个样子的。”
　　曲葳斓颇为乖巧地搂着木谨的脖子，木谨几缕蓬松的头发调皮地翘起，在他鼻尖扫来扫去，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像大雪下了一整个冬天的松林，和一开始带着羞涩笑意的形象给人的感觉并不一样。
　　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像实验基地那样充斥着未来感，甚至有些像自己那个时代普通的三居室。
　　白色的墙壁，原木色的地板，蓝灰色的沙发都普通得像是一个20世纪阳光很好的午后。曲葳斓放假的时候，常常在这样的午后缩在沙发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假装自己是一捧长错地方的蘑菇。
　　毕竟能够浪费时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不像现在，装了两个月的伪人，一点多余的动作不敢有，又换了两个星球，持续性体验生存逃亡，最终晕在一个看起来面善的人旁边，试图通过装乖巧来混一顿饱饭。
　　这种熟悉的房屋构造，让曲葳斓这两天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但很快，自动展开的餐桌，从裂开的地面升出来的座椅，机器人用传送带一样的手臂从厨房送出来、长的稀奇古怪的吃食又打破了曲葳斓对时空的错位感。
　　果然自己还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一条土狗。
　　曲葳斓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开始打量自己，身上的太空作战服已经被脱掉了，露出里面的T恤和长裤，长长的头发随着木谨的走动扫来扫去，发出轻微的嚓嚓声。
　　他疑惑地扭头，追寻长发的来源，最终发现，这好像是自己的头发。
　　原来自己竟然有这么长的头发，曲葳斓恍然大悟。
　　怪不得之前老觉得后脑勺坠坠的。
　　差点以为自己长了一个很畸形的大脑袋。
　　很符合土狗对人造人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