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还逃吗[重生]》摘星的茉莉

4、清梦

　　沈俞珠特别讨厌顾听北叫他哥，叫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叫他哥！宛如禁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是顾听北故意阴阳怪气讽刺他的叫法。

　　这天底下哪有哥哥爱弟弟，生出那样叫人作呕的感情，哥哥该下地狱！

　　可他与顾听北抛开婚姻关系后，能联系上他俩的也只有这一层兄弟关系了，哪怕毫无血缘关系，顾听北也叫了他好几年。

　　他不想在这场美梦里见到顾听北。

　　沈俞珠不停地向上苍祈求：我不要见到他，拜托拜托，我不想再爱他，我要忘记他，让他走吧，从我眼前立刻消失！

　　结果那道声音越来越近。

　　“叔叔，阿姨，原来是一起陪哥过来看日出吗？”

　　沈俞珠慌忙闭眼，只要不看他，顾听北就会消失，这是他的梦啊，他有主导权！

　　“叔叔阿姨，哥怎么一直闭眼？”

　　俞梦梦女士拍拍沈俞珠的手背，轻声细语道：“俞珠，小北来了，昨晚你不是吵着去跟他看日出吗？”

　　沈俞珠：？？？
　　谁要跟他去看日出？这梦也太假了！

　　他就是不睁开眼。

　　沈卿远在一旁看不下去，捏了把沈俞珠的耳朵，提着耳垂蛮痛的，几乎是同时间沈俞珠被刺激到睁眼。

　　“你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
　　“爸爸爸爸，好痛！”

　　沈俞珠的眼泪其实没那么多，但身体好似还对顾听北保留过去的爱意，他一见到眼前的青涩阳光的少年，眼眶就红了。

　　顾听北笑颜灿烂，背着光温温柔柔的看他，“哥，你肯看我了。”

　　沈俞珠微愣，屁股被他爸狠拍两下，“让你昨晚不听话，今天满意了没有？害你妈一晚上没睡好觉，我不管你跟小北闹什么矛盾，赶紧解决完！”

　　俞梦梦也劝他，“是啊，都是兄弟，还是朋友，有什么矛盾说开就好了呀，你们在这边玩会，我和你爸去路边看看有没有吃的。”

　　沈俞珠是真的懵逼。
　　他这个梦做得太有水准，一环扣一环，想逃走都不行。

　　沈俞珠余光瞥见顾听北，明明是上辈子的事，昨晚还在墓前见过，疯批的冷漠的无情的砸了他的墓，然而也真像许久没见过一样，找不到顾听北身上的半点冷意。

　　顾听北原本的模样就是阳光少年，青春肆意，如果没被沈俞珠缠上的话。

　　沙滩边，海浪一层一层推上来，沈俞珠的脚被浸了一次又一次，重回海边，在海底窒息的恐惧袭上来，根本挪不开步，等到覆盖过脚踝，顾听北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往后拽。

　　不算太强势的动作，却让沈俞珠浑身不适。

　　这是他的梦，他有资格驱逐顾听北。

　　沈俞珠一把甩开他，第一次没甩掉，他的手滑到了手腕处，顾听北的力气比他想象的大，明明两人就差半个头，也不见得比他强壮到哪去。

　　“你放开！”沈俞珠的吼声被海浪遮掩一半，顾听北眉眼微紧，语气委屈，“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沈俞珠以为听错，讨厌，讨厌谁？
　　他会讨厌顾听北？

　　他连跟顾听北面对面说话都做不到，他讨厌他？到底是谁讨厌谁？

　　讨厌一个人会在死前还在想他吗？会考虑自己死的不体面给他留下坏印象吗？讨厌是什么滋味，他不懂，沈俞珠只知道被讨厌是什么感觉。

　　这梦不好啊。

　　沈俞珠现在难受的跟吃了苍蝇似的，又像是被自己家养的狗咬了一口，被顾听北倒打一耙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但心里堵得慌。

　　沈俞珠的目光在年少的顾听北身上来回打量，感觉到被箍住的手腕力道再加重，他瞥见顾听北眼角的慌乱，一闪而过，又恢复到原来的温和模样。

　　“哥，你是因为昨晚的事吗？”他温和的表象下浮起一丝丝委屈。

　　哟，他还先委屈上了。
　　不过昨晚到底发生什么？

　　昨晚，顾听北不仅砸了他的墓，还在他墓前破口大骂，说恨他说不要再见，真是连死了都不让他安息。

　　是该讨厌的。
　　沈俞珠心死了，点头，“对，就是因为昨晚的事！”

　　“原来哥这么讨厌我。”他忽地松开手，沈俞珠脚上打滑，身体没个支撑的，直挺挺的往后倒，就快跌进湿软的海滩里，顾听北动作利落的一手抓他衣领一手搂住他的腰，依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把他护住。

　　“哥……”
　　“谁是你哥？”

　　沈俞珠在那扭着扭着，扭到地上，他抓到身边被海浪带上岸的树枝麻溜爬起来，“你还真松手啊！我差点就摔了！”

　　“是你让我松手。”顾听北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沙子，抬眼看去，略带笑意，“再说，我抱住你了，不会让你摔了。”

　　“谁让你抱？”沈俞珠变得蛮不讲理，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小蜜罐里长大，被爸妈宠坏了，所以才造成后来的执念与悲剧。

　　可这是他的年少时候，他暂且还改不了。

　　于是乎树枝戳上顾听北的肩，沈俞珠边戳边喊：“你以后别碰我！我不想看见你！有多远离多远！”

　　说完还不罢休，上前两步，双手推他前胸，下了大力，顾听北下一秒就被推到沙地里。

　　沈俞珠居高临下俯视他，像他指着自己的墓碑一样解气，他拿着铁锹，自己举起拳头，“顾听北，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爽了。
　　这个梦才对味。

　　沈俞珠受尽委屈的十年，换来一份口头威胁够便宜他了，心中虽然畅快许多，但身体还是忍不住倾向顾听北。

　　实在是没出息。
　　没出息到竟然会不舍的回头看。

　　顾听北跌在沙里，正巧海浪扑来，这一回的浪又急又大，站着的话大概能到大腿的位置，而顾听北傻楞楞坐着，视线是向着沈俞珠这边的。

　　“顾听北，顾听北……快跑啊！浪来了，快躲开啊！”

　　沈俞珠停在原地口中默念，他眸中的担忧在阳光照耀下那么真挚，而他再也看不见顾听北的身影。

　　风浪盖过他的头顶，渐渐淹没呼吸，也让他失神了。

　　这是梦啊。
　　就算看不见也是正常的。

　　沈俞珠的眼泪随风浪一起涌出，他听到父母在岸边的呼唤，感受到来往惊恐推搡的人群，他像深不见底的海里漂浮的海藻，随浪浮动，恍恍惚惚。

　　又好似回到了他还是孤魂的时候。

　　救援队的人抬起他的尸体，只有蒋微一人在痛哭，他的魂离了身体，飘在大海之上，他找不到第二个能为他哭泣的人。

　　他想极了顾听北，也恨极了顾听北。

　　为什么不来看我呢？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如果你来了，我不会在海底放弃求生，顾听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恨不得我去死吗？

　　顾听北，我死了，你会过的多好呢？你的人生没有了沈俞珠，你该过得有多快活啊！

　　就算恨我，为什么不来看我最后一面呢？连到死都不放过我，砸了我的墓地，不让我安息，我算是明白了，顾听北，咱俩就是孽缘，必须有一个死掉才能好好活。

　　我应该诅咒你死掉，只要你死在我眼前，我会放弃你。

　　可我一想到往后余生没有你的存在，我一定会活不下去，我只有你了，顾听北，我爱你到为你死，而你恨我希望我去死。

　　如果真的可以重来，我更希望我们都好好活着，我也不会再爱你。

　　-

　　白光又出现了。
　　沈俞珠想，这场光怪陆离的梦终于要结束了。

　　滑稽的混乱梦，连时间线都是错误的，他与顾听北相遇是在高中毕业后的暑假，他18岁来到Z市海边的外婆家度假，顾听北在海边长大，阳光开朗皮肤微黑。

　　沈俞珠对他一见钟情，而后死缠烂打。

　　顾听北因家中剧变，外婆好心帮衬，是沈俞珠在大一下半年鼓励他去A市上大学，又趁此机会以沈家名义资助他。

　　沈父疼惜他，愿意收养他当养子，才有了后来的爱恨纠葛。

　　梦里，沈俞珠17岁，足足提早一年来到Z市遇见顾听北，这多奇怪？况且他爸妈还活着，更荒谬了。

　　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沈俞珠悠悠转醒，脑袋巨痛，捂着头爬起来，身体不支再次倒下去，这回声音弄得贼响，身下的木板床发出嘎吱嘎吱声，刺耳到令沈俞珠捂住耳。

　　恍惚间听到大人的对话。

　　“这孩子怕是魔怔了，一直说胡话，我给他烧几张纸钱去，叫那些海神别盯着我宝贝孙孙！”

　　“妈，您又搞那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啊！”

　　“你懂什么！你小时候高烧不退，我还给你烧符纸水喝呢！”

　　“妈！我真服了，我小时候肯定就是喝这些破水把脑袋喝蠢了！”

　　“哈哈梦梦，你别跟妈抬杠，不都是为你好嘛！别气别气。”

　　“沈卿远，你就向着你丈母娘那边吧，回去好好收拾你！”

　　“是是是，老婆大人，回去任你揉搓捏扁，你快来看看俞珠，是不是眼皮子动了啊！”

　　“我看看我看看……”

　　沈俞珠的手被握住了，暖和的好舒服，有一股强力推动他睁眼，他疲惫的半睁开，看到床边坐着的两人。

　　“俞珠，你醒了！”
　　“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跟爸爸妈妈说说，乖孩子。”

　　这还是在梦里吗？
　　他的爸爸妈妈还在啊。

　　沈俞珠身体沉重，张开嘴就咳嗽，咳到满脸通红，也想起昏过去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