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一只帕丁顿熊》左扶风

9、第 9 章

　　第九章
　　“你今天回来的很晚”，林志杰的脸和窑里的炭火一般黑。
　　林觉晓看着自己的父亲，嘴唇止不住的发抖，下意识的用左手掐向自己的右手。
　　黄洁玉在一旁唱白脸，“你三舅舅已经和家里说了，你这次考试怎么没有拿第一。是不是最近没有好好学习，听说你们班上来了个新同学，还坐你隔壁桌。心思都花到哪上了！”
　　说完，还有虚张声势的一拍桌子。
　　林志杰慢慢抽出皮带，黄洁玉的声音刺耳的传到林觉晓的脑海。他很想躲开，可是身体就像被人用绳子绑住，一动不动。
　　下一秒皮带就直接挥到林觉晓身上，“嘶嘶”的吐着蛇吐信子。
　　林觉晓被打得往右边一晃，手臂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林志杰阴沉着脸，“把书包放下，去那边。”
　　言意之下，别把书包打破了、别把林安乐吵醒了。
　　还能考虑到书包和弟弟，看来他爸还不算太失控，林觉晓在心里苦笑。

　　等他乖乖站定后，屋里就只剩下林志杰挥动皮带的声音。皮带开始落到他手臂上、腿上、胸前、背后，林觉晓咬着牙闷声受着，身上不断传来他早已习惯的痛意。
　　其实……也没有多痛了……好像……开始下雨了。

　　第二天，林觉晓翻出自己的外套。幸好昨晚下了场大雨，今天还不热。说自己是冷，也不会太奇怪。
　　晚上林觉晓还是来到大排档干活，只是在这里，穿外套就显得很奇怪了。

　　“觉晓，你不热吗？”阿东和林觉晓一起收拾一张大桌的碗筷。
　　林觉晓一顿，扯了扯嘴角，“还好。”
　　阿东不太信，因为他自己穿着老汉背心，热得汗流浃背，“但是今晚还是好热，而且跑来跑去的——你怎么可能不热，不要欺负我读书少没见识。你快去把外套给我脱了。”
　　阿东越说越不相信，直接上手扒林觉晓的衣服。
　　阿东手才刚刚碰到林觉晓，却见林觉晓毫无征兆的一声“嘶”。
　　“你没事吧？是不是弄疼你了”，阿东连忙收手，皱眉不解，“我也没使劲啊。”
　　“没有，是我自己昨天不小摔了一跤，把手摔破了。露出来，怕吓到客人。”林觉晓说。
　　“上药没，我记得老板娘药箱里还有一点红药水，我去给你拿。”阿东说完就要往屋里面走，林觉晓拦也拦不住。

　　不一会，林觉晓整个都被阿东拎回收银台。
　　老板娘已经知道林觉晓摔伤的事情了，她很喜欢这个小孩，一时也母爱大爆发。和阿东一起劝林觉晓把衣服脱掉，自己给他上药。
　　可是红药水有什么用呢，红药水并不能让他高高肿起的黑紫伤口缓解一丝疼痛，还平白浪费了药。

　　林觉晓不会处理这种热情却不容拒绝的关心与好意，他只得轻轻撩起了一只袖子，“不是摔伤，过个十天半个月，它自己就会好。”
　　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其余二人都倒吸一口气，阿东问：“你这是怎么弄的，谁打你的？”
　　“哪来的畜生，把人打成这样！”老板娘快速从药箱取出药油，“把外套脱了，进里屋去，我给推推。”
　　林觉晓：啊？
　　“啊什么啊，进去。”随后老板娘不由分说的把林觉晓拉进自己在店里准备的小休息室。

　　林觉晓无法，只能脱掉外套，露出手臂上的三道伤痕。
　　老板娘手劲很大，在手心倒出一点药油后，就往林觉晓伤口上推，疼的林觉晓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他死死咬住唇。
　　等换到另一只手臂时，老板娘才开口，“不大力些揉开，还有的你疼。你家里打你的吧。”
　　林觉晓疼得晕乎乎的，不由自主一声“嗯”。
　　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一顿，林觉晓不解的看向老板娘，唇边还有他自己咬出来的牙印。
　　“所以你昨晚才不敢回家的是吧，他为什么要打你？”老板娘继续推。
　　林觉晓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什么说了出去，他低着头，只能解释：“这次月考我没有考到第一。”
　　老板娘难以置信地看向林觉晓：“要是我儿子能考及格，我做梦都会笑醒。你家里要求未免太高了。”
　　林觉晓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哎呀，你还笑。他打你，不知道躲着点，就傻愣愣的杵在那让他打？傻不傻。”老板
　　娘没有责怪林觉晓没有考第一，只是心疼他被打还不躲开。越想越心疼，手上力道再次加重。
　　“我等一下去后厨洗碗吧，一身药味。”林觉晓疼的浑身都在颤抖，只想转移话题。
　　老板娘一顿，说：“可以。还有没有哪里也被我打了？你家里有药油没，没有就把这个带回去。”
　　“没有了。”林觉晓也不好意思让老板娘给自己涂其他的位置，“不用了，家里有药。”

　　体育课上，田径班的同学在干了一半的操场跑步，没跑多久，每个人的鞋子都带上了不少泥沙。
　　林觉晓本来还在跟着老师的节奏跑在队伍末尾，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摔了下去——这下是真的摔了。
　　他忍着疼痛站起身，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幸好他没有掉进水里，不然还要去找衣服换。

　　由于穿着外套，林觉晓的手臂只有一点蹭伤。但是腿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的两个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摔伤。其中一只膝盖还不断向外冒出血来，煤渣镶进伤口，看起来和他的皮带伤痕一样触目惊心。
　　校服裤子显然已经破了。
　　因为林觉晓是队伍最末尾，所以还没有发现林觉晓已经不在。

　　他慢慢挪着腿找到一个水龙头，那是给打排球的同学洗手准备的。
　　林觉晓也没有撩开裤腿，他缓慢蹲下，就这么接着一点水，打湿伤口，想要将血迹和煤渣洗掉。
　　只是他才刚接到水，一个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你怎么了？”
　　路云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林觉晓身后。

　　路云辰跑到拐弯处时才发现林觉晓突然消失，他又很清楚对方不是那种会逃课的人，边跑边找，很快就发现这个像乌龟一样挪着步的人。
　　路云辰猜林觉晓应该是摔了跤，连忙找老师打报告说带人去医务室。

　　“怎么摔得这么严重。”路云辰眉头一皱，“我扶你去医务室。”
　　林觉晓忽然就疼的受不了了，直接往地上一坐，“不用，我洗一下就好。”
　　路云辰当然不会让他就这么糊来，“你这伤不处理好，就很容易感染，感染没治好腿就要费了，以后就瘸啦。”
　　“哪有这么严重，过两天它自己就会好的。”林觉晓揪了他一眼，有点无语，这人怎么比自己还紧张，“你不去接着上课？”
　　路云辰要被这人气死，上次烫伤手也是，丝毫不介意自己的伤，全都想交给身体强大的自我调节功能是吗。
　　他强硬的将人拉起来，说：“我和老师打过报告了，带你去医务室——你走不走，要是走不了，我就背你了啦。”
　　路云辰威胁，林觉晓只能放弃挣扎。

　　只是一到医务室，某人就要撩起他的裤子，林觉晓立即强硬的拒绝。他腿还很疼，却在不断的挣动，用手使劲推开路云辰的爪子。
　　路云辰一把抓住林觉晓乱动的手，手背青筋暴起，“别乱动。”
　　“路云辰，不要撩我裤子。我要生气了。”林觉晓紧张地说。
　　“我不撩开怎么帮你处理伤口？”路云辰看着林觉晓的眼睛，觉得这个人的反应很奇怪。
　　林觉晓看到一个校医推着小车走进来，说：“你先出去，我让校医帮我弄。”
　　路云辰盯着林觉晓的眼睛，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不过还是妥协，自己退出校医室。

　　“同学，你这腿上怎么这么多伤？先忍着点，我给处理一下摔伤。”校医拿起碘伏给人消毒。
　　林觉晓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双腿，疼的嘴唇发白。
　　校医手脚麻利，很快就给人包好纱布，“回去之后记得换药，这几天也先不要碰水。不然就留疤了。然后我给你处理一下其他伤。”
　　林觉晓想要将裤腿拉回去，校医却很快就把云南白药取了出来。
　　“把裤腿撩回去，你很急着走？”校医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问。
　　然后将药喷在鞭痕上，问：“你这是怎么弄的，也不知到自己涂点药，伤成这样，亏你还敢去跑步。没把你摔死就算你运气好。”
　　林觉晓笑笑，只是默默忍受着疼痛。由于家里的药油味道太大，他上学时就都没有涂，就怕被人发现。
　　校医顺手帮林觉晓把裤子放好，突然一笑：“你不让你同学看，就是因为这个吧。”
　　林觉晓貌似松了口气，说：“可以不要告诉他吗？”
　　校医很懂，她用行动代替回答。只见她走到门口，向着路辰说：“你现在进去吧。“然后就自己拍拍手，走回药房。

　　“你怎么样？”路云辰一进门就蹲在林觉晓身前问。
　　林觉晓还在拍外套粘上的沙石，“已经没事了，回教室吧。”
　　路辰扶林觉晓起身，和他慢慢走出校医室。一离开满是消毒水的室内，一股奇怪的味道就传到路辰的鼻腔里。他说：“怎么一股子药味。”说完，又小狗一样吸吸鼻子。
　　林觉晓不知道他有没有闻到云南白药的味道，说：“可能是我刚刚上的药吧。”
　　“不会，这味道好熟悉——对！云南白药。”路云辰肯定地说，“你怎么还用上云南白药了？”
　　林觉晓还在打哈哈：“校医刚刚给我的膝盖上了点。”
　　路云辰突然停在路中间，疑狐地看着林觉晓：“不可能，那也用不了那么多，这味道也太浓了。你腿还有其他伤。”
　　林觉晓很佩服路云辰的敏锐，但是也很为此烦恼。他说：“没有，你别多想。我自己回教室了。”
　　路云辰下意识又充当人型拐杖，“刚刚就应该让校医给你个拐杖。”
　　林觉晓给了他一拳，却把自己打歪了，差点又摔一次：“没那么夸张。”
　　“你好好走路！”

　　下午放学后，路云辰特意留了下来，没有着急回家。
　　他问正在收拾书包的林觉晓：“你今晚还去大排档吗？”
　　“去。”林觉晓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要不别去了，你现在走路都困难，还怎么干活。”路云辰拎着书包跟上。
　　“还可以串羊肉，洗碗洗菜，不一定要我走动。”林觉晓说。
　　路云辰说：“那我和你一块去，你坐着，我帮你干活。”路云辰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个人，总觉得隐瞒了自己一些东西。
　　要是换成别人也许他会直接离开，不加打扰，但对方如果是林觉晓，他的灵魂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林觉晓张了张口，却也没说什么，像是在默认对方闯入自己生活的行为。

　　两人来到大排档后，老板娘就给林觉晓安排了个洗青菜的活，路辰也没有真的去前面点菜收拾桌子，自己顺了张小板凳就做在一边和林觉晓一起收拾青菜。
　　“你不要捣乱，还是快点回家吧。”林觉晓将青菜抱到一边。
　　路云辰手上还举着一颗生菜，水顺着手掌慢慢滑落，“我哪有？我在家也是帮外婆干过活的好吗。请不要质疑我，ok？”
　　林觉晓觉得这个人真的很无聊，犹自洗菜，不搭理他。
　　“哎，你在学校穿外套也就算了。洗菜你不怕把袖子弄湿？”路云辰甩甩手。
　　林觉晓也知道这么做很奇怪，可是他实在语塞，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答案，路云辰却已经先一步说出自己的猜想了：“你是不是被人打了，不然怎么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林觉晓震惊，双眼瞪大。这人心思还是这么敏锐。
　　路云辰以为林觉晓在默认，说：“是不是陈俊他们几个？之前他们还说要你等着，所以是他们打的你。”
　　林觉晓无奈摇头，“不是，你别瞎猜。”
　　“给我看看，伤得很厉害吧。手上，腿上，身上是不是也有？”路云辰随便找块布来擦手。
　　“路云辰，别问了，可以吗？”林觉晓小声地说。
　　路云辰一顿，看着对方底敛起的神色，“好。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嗯…”，林觉晓突然就没有什么精神。

　　快到一点时，老板娘走进厨房。此时林觉晓已经转战洗碗了。路云辰在一旁将盘子擦成镜子，大少爷很少干这种活，满满的新鲜感。
　　老板娘说：“你们两个今天就到这里，赶紧回家吧。”
　　林觉晓知道老板娘的心肠很好，他问：“今天店里客人多吗，东哥他们忙不忙的过来？”
　　老板娘笑道：“他们可以的，现在外面也就还有四五桌。你早点回家休息，还伤着腿呢。”
　　两人这就向老板娘道谢、拜别。

　　走出大排档后，林觉晓有些踌躇地问路云辰：“你方便我去你家待一会吗，到两点，就一个小时。”
　　“嗯？怎么了，当然可以。”路云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