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南方以南 ...
-
人间行走指南：
【人以身份论高低，妖以修为分大小。】
-
要说起人类记录过的妖灵精怪，真是数不胜数。单就草木精灵而言，来自南方的占了大多数。
为何在神怪记载中，它们大多为善良、温和的形象，很少有不好的评价呢？
除了草木本性不爱争斗外，大概是因为，它们都是听人间故事长大的吧——
今日森林公园闭园时间终于到了，游客陆续下山。一条青色藤蔓从树冠慢慢伸出来，绕着树干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类在附近，便化为一个身着绿裙的少女，嘴里念叨着“快快！要晚了……”，飞快地往山林深处跑去。
钟萼爷爷是武夷山中年纪最大的树精，自己也记不清多少岁了。他从未走出过森林，而每当有外出的妖怪回乡探亲时，就会把人间见闻与他说一遍。
时间久了，他的故事就多了，似乎永远说不完。大家爱听他讲关于人类和山外的事情，每天晚上都会来。
“明天有孩子要出山了，老规矩，今天先讲重点！”钟萼爷爷褐色的脸上有一块白斑，那是钟萼树精特有的家族印记。
他捋着胡子，开始了今晚的日常：“要说这百年来的人间，最可怕的，就是明堂主人！”这是孩子们熟悉的开场白。
“她有一双利爪，专门寻找作恶的妖。只要有妖怪做了坏事，她就会直接撕成两半！”这是白老三旅居太行山的时候，亲眼看见的。
“嘶——”孩子们倒吸一口凉气，仿佛看到了一个狰狞大妖伸出了魔爪。
“若只因你懵懂淘气，她会让你背诵《人间行走指南》，考试合格才能在城市生活。”这是刚回来的黑麂家孙子说的。他还说监考的女妖特别凶，老是拧他耳朵，这事钟萼爷爷暂隐不提。
“啊……”背书考试也太可怕了吧！大家的反应果然在他意料之中。
“但是，如果你想在人间修行，她会出钱送你读书，或者帮你找个工作，还会定期回访解决你的困难！”这是春节没能回来的银杏家姑娘告诉黑麂家孙子的，她大学毕业后留在大城市上班，听说每个月能挣不少钱呢。
“哇——”大家张大了嘴，充满向往。
“钟萼爷爷，她也是妖怪吗？”香樟家最小的儿子问，他是山中百年来唯一成精的树，离下山还早着呢。
“这个问题——”有点超出钟萼的知识面了，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法：“你们知道上古神兽吗？”
“知道！”“上古的妖怪和神仙一起消失了！”“我知道应龙！”“还有凤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是了。上古神兽和神一样，只存在于传说里。但是！一百二十年前，有上古神兽现世！”钟萼爷爷语气加重，提醒梳毛的小锦鸡集中注意力。
“那只神兽叫狻猊！在北方海边灭了大海妖！它像山一样高，凡脚踩之处，必腾起红云。它冲着海妖，张口喷出一团火气，千年海妖就瞬间化为灰烬！”这是很多妖回来都讲过的，所以细节格外多。他讲得活灵活现，大家听得专注入神。
“就是这个狻猊！”钟萼突然语气一变，压低了音量：“它是明堂主人的神宠！你们自己想，能养神兽的，是什么身份……”
-
海泽市区一酒店高档餐厅包间。
传说中呼气就能将大海妖灭为灰烬的上古神兽本兽，正晃着小短腿，美滋滋地吃着小蛋糕。
聂香香白嫩的小圆脸沾上了奶油，脸蛋红扑扑的，卷卷的刘海下，有一对清澈的大眼睛。她穿着带着花边的新裙子，左袖被高高挽起，子弹擦破的伤口已妥善处理，缠上了纱布。
皮千秋坐在她的对面，一脸不耐烦：带小孩真的是太讨厌了！她到底有多大的胃？吃了一下午了！
-
她把香香捉回来，本来是想跟干爹邀功的。没想到干爹一听她说，这孩子是镇海寺的狻猊，立马变了脸，把她狠狠骂了一顿。
她从未见过干爹发这么大的火，在她的印象中，干爹比亲爸还疼她。
“她是妖兽吗？她是神兽！”干爹气得重重拍桌，要换成别人，这一掌直接甩对方脸上：“这里是海泽，不是你家，更不是林州！”
“你不就是怕聂明月吗？”皮千秋不服气：“她都消失五十年了，一听说她回来了，你就要来……干爹，咱们在南边抓妖兽，哪需要管它主子是谁！”
“我怕？”干爹一愣，本想笑她的妄意猜测，但又一想，他不想与聂明月为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怕吧。
“收起你的坏脾气！”刚到海泽就惹祸，将他的计划全打乱。他开始后悔此行带上她了：“再有这样的事，我就把你送回去。”
-
唐槐回来时，香香立马从餐椅上跳下来：“我吃饱啦！唐槐，咱们回家吧。”
陆叔叔冲皮千秋发了很大的脾气，又满是歉意地送他们去医院处理伤口。香香说饿了，又把他们送到了酒店。
趁香香吃东西，他就去楼上洗了个澡。他忘了带手机，又记不住孟夏的联系方式，但见到皮千秋瞒下了孟夏和黑衣男人的事，他也不想透露孟夏的身份。
孟夏说过，她是天下身法最快的妖，只要她愿意，太奶奶都追不上她。他亲眼见到香香化形，早已接受了陌生的妖怪世界，对孟夏的实力深信不疑。
他看着墙上挂钟，已经下午四点了。太奶奶应该到家了，今天这个意外，让他错过了去机场，想到这里，他又瞪了皮千秋一眼。
陆叔叔说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去，并且要跟太奶奶好好道歉。他拉着香香的手，没好气地对皮千秋说：“走吧！”
皮千秋不情愿地站起来。她堂堂皮家大小姐，从没做过跟人道歉的事。
聂明月？她也配？
-
聂明月和孟夏到明月山庄时，计九崖正一脸戒备地看着门口一辆黑色轿车。
车里正是唐槐一行人。计九崖探到车内气息复杂，不肯放他们进去，正在僵持之际，见到聂明月，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太奶奶，你回来啦！”唐槐喜出望外地打开车门，又知道自己一定让他们担心了，赶紧去找孟夏。
孟夏内伤并无大碍，所以让尤远志先回去上班了。此时她也表情严肃地盯着车，暗中做战斗准备。
驾驶座上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直接看向聂明月。
计九崖看到那人的瞬间，脸色微变：居然是他！
孟夏则好奇地打量来人，他大概35岁左右，身形颀长，穿着低调而考究。看起来温文儒雅，有种世家子弟的气度，长得也不错……刚想到这，孟夏赶紧打住，停止了脑补。
唐槐连忙介绍：“太奶奶，这是我二叔的朋友，陆叔叔……”他突然想起光顾着跟皮千秋斗法了，还不知道陆叔叔的全名。
-
聂明月的眼神带着冷意。他也知道是自己理亏，这不是他想要的久别重逢，此时只能苦笑着看向她。
眼前的明明是她，又好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头发剪短了，穿着一身户外装，还背着双肩包，利落又干练。和当年在上海女校读书的书卷气截然不同。
她依然不爱笑，以前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听他和唐大哥议时政、聊理想，偶尔才说上几句话。
但两分钟前，她和同伴是边说边笑地走过来的；一分钟前，她在看到唐槐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只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眼中的戒备与冷漠，让那张来不及收起笑容的脸，变得陌生了。
他纵是心中百感交集，有很多话想与她说，最后还是只能说：“明月阿姐，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陆靖鸣。”
-
一号公馆二楼，聂明月的卧室内，她正把香香拉到跟前，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
香香非常期待被她看到化形后的反应，又紧张又开心地配合着转身、抬手、踢腿……
结果，聂明月用两只手，捏住了她的脸：“你要化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香香的脸蛋被她捏疼了，委屈地说：“你回来也不来找我，打了个招呼就跑了！你都不听我说话！”
小姑娘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花——哼，我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了！
聂明月曾无数次想过香香化形后的样子，但是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个小孩。
她习惯与小兽香香相互依偎着的亲昵，面对小朋友香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有点无助，只好又抬起她受伤的胳膊缓解气氛，看到那肉肉的小手，终于想出一句夸奖的好话来：“又白又胖的……”小手呀——
香香“哇”一声哭了出来。
孟夏连忙从对面房间出来，走到孩子面前蹲下来：“别哭啊香香，她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么不说话，要么说不出好话！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厨房呀……”
她拉着娃娃的手，边走边说：“我昨天买了好多菜，今晚打算聚餐呢！你喜欢吃什么呀……”她回头冲聂明月眨了眨眼，“让你姐姐先去跟客人谈事，回头我和你一起教训她……”
-
计九崖在客厅接待陆靖鸣父女，从头到尾没给那两人好脸色。陆靖鸣并不在意，他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又说和计九崖其实是林州老乡。
计九崖知道他是谁。越东王陆家又怎样？百年前的老势力了，他计家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倒是皮千秋从没受过这样的冷落。她无论是跟着干爹，还是和自己爸爸，去哪里对方都是客气谨慎的。
偏偏只要和明堂有关的人和事，干爹就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她早就想来海泽会一会这帮人了！
唐槐端着泡好的茶过来，恭敬地放在陆靖鸣面前。二叔跟他说过，陆靖鸣是南方的大商人，他家长辈也是爷爷的前辈。
他琢磨着，原来陆叔叔早就认识太奶奶了，那他看起来这么年轻，莫非也是个大妖怪？
想到这，他忍不住偷瞄陆靖鸣——太奶奶上楼已经有一会儿了，他非常有风度地耐心等待，并没有在意被怠慢。
“没有百年的修行，做不到这种程度。”唐槐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
那，皮千秋——难道也……
-
聂明月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皮千秋跷着二郎腿，一脸不屑；
陆靖鸣喝着茶，云淡风轻；
计九崖揣着手靠在吧台前，神情戒备；
唐槐，唐槐这小子怎么回事？眼神鬼鬼祟祟，表情阴晴不定，那点小心思全在脸上了……
她走到陆靖鸣对面，坐了下来：
“你想先叙旧，还是想先把今天的事说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南方以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