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祸乱十二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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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引沉暗道一声不好，今早入住的，可不就是他和莫庭封两个人吗？
沈屿之他们一早就看戏去了，他们就来这边等着，结果现在直接送到敌人老巢里了？
“不知可否告知名讳？”
掌柜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虚汗，“仙人稍等。”
说着，掌柜兀自从抽屉中拿出一本账本，翻开细细的看一遍，找到最后一面时才结结巴巴的开口：“仙人，这两人未留名，只叫写了字。”
那修士蹙眉接过，只见账本上有两处自己不同的地方，一个写着“无”，一个写着“有”。
“……”
“既然那两位不想让我们知其姓，那便如此吧，多谢掌柜的了。”修士将账本归还，顺带在桌上放了一个金元宝。
“谢谢仙人！！！”
掌柜的声音激动无比，拿着金元宝的手都在颤抖，仿佛它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待到几个修士走出门，他才珍之又珍的把金元宝放进胸口的口袋，贴身保管。
这可是仙人赐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带来好运的。掌柜心想。
忽然，掌柜一拍脑袋：“哎呀！都忘记了，上面还有两位客人呢！小二，快把客人要的东西送过去！”
“唉！晓得了！”
店小二应了一声，端着东西上二楼，刚准备敲门，“啪嗒”一声，门被从内拉开，莫庭封和店小二来了个默默相觑。
好在店小二很快反应了过来，忙不迭说：“客官，这是您要的早膳，给您端过来了。”
莫庭封冷漠点点头，从店小二手中接过盘子，然后“砰”的一下把门关了。
“今年的仙人怎么都怪怪的……”
店小二嘀咕了几句，赶忙下去帮忙做事去了。
最近马上要开浮灯节了，城里的修仙世家浮家又会放出不知多少浮灯呢！
…………
浮引沉看着莫庭封走出去然后又端着个盘子走进来，不禁莞尔一笑。
“莫兄这是去进货了？以后该不会要改当个铺子老板？”
“早膳，店小二送来的。”
莫庭封把桌上杂七杂八的纸件收拾好，然后把盘子一个个端到桌上。这家客栈的早膳一般会做皮蛋瘦肉粥和包子、咸菜一类的，虽说不上豪华，但也算得上美味了。
两人用过早膳，浮引沉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柄折扇在手中把玩，时不时还往莫庭封那边望一眼，只不过莫庭封一直都坐在那儿擦他的刀身。
“别擦了，”浮引沉坐不住了，“我的剑还没找到，还有沈屿之、浮醉生和泠鸢三人不知去向，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
接下来这句可是把浮引沉气的半死，只见莫庭封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情感的说：
“自有命数。”
正巧应了那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浮引沉见其这个态度，大概也知道真的可以放宽心了，随即又说：“莫庭封，你看过沧城的浮灯节吗？”
莫庭封微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回答，说：“听说过，倒是没有亲眼看过。”
“唰！”
折扇被浮引沉一把拉开，半遮住面容。仔细看那折扇，两面都印了有字。
正面：化雪为风，化水为池。
反面：“逍遥自在，且入红尘。
两面的字儿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也不知浮引沉是想了个什么主意把字提到了折扇上。倒也是风情一回。
浮引沉又唰的一声给折扇收了，语带笑意说：“那今晚就带你去看看，十二洲五奇景之一——万家浮世，点灯一城。”
*
入夜。
“莫庭封，醒醒，今晚的灯会开了，我们去猜猜看？”
浮引沉此时换了一身白金流苏长袍，以天蚕锦做布，金丝做线，灵镌进衣中，价值万金不止。更何况浮引沉还戴着一块儿仙家都觊觎的阴阳玉佩。
论为何仙家都来关注，只因这阴阳佩里存放的东西。反正浮引沉拿到这东西时并未有人告诉她里面到底是什么，在他踏入登仙路之后也只能感受到里面有一道禁制。
“你怎么忽然换上这么一身了？”
莫庭封狐疑的问。
“这你可不懂，”浮引沉自信开扇，“当年沧城二当家，浮家大公子浮引沉是也。”
两人从客栈里走出来，外面早已一片红红火火，各色各样的灯笼挂在屋檐下，商铺里摊子上有各种浮灯节特有的小玩意儿，好不热闹。
“莫庭封，来这里看看，”浮引沉朝着后方的莫庭封招招手，“老板，这个兔子灯怎么卖？”
老板呵呵一笑，“不需要钱，只要你猜对了灯谜，你就可以挑一个，不然就要花两倍的价钱把灯买回去了。”
莫庭封此时走了过来，“在猜灯谜？”
浮引沉点了点头，从老板手中接过兔子灯的字谜。
蜉蝣朝生过雨客，万家灯火此江沉。（打一字）
“这个真的不是一句诗吗？”浮引沉有些疑惑，“让我猜猜……”
“是不是‘浮’字？”
“恭喜客人，这盏灯您们可以拿走了。”老板笑呵呵道。
“等会儿，”浮引沉把赢来的兔子灯塞进莫庭封手里，“老板，我虽猜出了你这字谜，但我想知道，‘蜉蝣朝生过雨客，万家灯火此江沉’是何意？”
“这……我也不清楚，您抽到的是上一位客人留下的字谜，那位客人输了灯谜之后就写了这么一句，您还是这一个时辰里最先解开字谜的呢！”
“多谢老板，麻烦了。”浮引沉鞠了一躬，然后拉着莫庭封就走。
“你怎么走这么快？刚才还好好的。”莫庭封蹙眉问。
“没什么，”浮引沉像是恍惚间回过神来一般，“对了，带你去看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他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
两人一路穿过热闹繁华的街市，穿过宁静幽美的沧溪湖畔。这次浮引沉走的真的很急，街市的热闹、湖畔万盏湖中灯……他权当没有看见，直到他拉着莫庭封来到了一个两个人熟的不能在熟悉的地方。
——沧城，浮家。
和热闹街市截然不同的是，这里火焰熊熊燃烧，火舌吞噬着里面的一切。而附近的经过的人却没有发现一丝异象。
那夜灯火通明，浮灯阑珊；也是那夜，浮府除浮家父母和二子无一生还，全部葬送于这场大火之中。
莫庭封没有想到他会带自己来这种地方，他沉默着，两个人都沉默着，静静的看着一切的发生。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为什么浮引沉会发生一些变化的原因。
“砰！”
一声巨大的爆鸣传进两人的耳朵。莫庭封回头望了一眼，但什么也没有看见。
一旁，浮引沉泪落，他终于想起来他缺失的记忆了。
他轻轻笑了笑开口，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当年我满门被灭，父母亦为了天下苍生殒命，可谁有还记得我们兄弟二人？”浮引沉忽然是想到什么，低低笑了一声，“是了，确实还有……”
莫庭封默了，“你……”
“还有那些仇人啊……”
莫庭封要开口的动作停住了。或许这就是真相，但他不敢相信。
毕竟，他从未想过这样。
他也从未知道浮引沉压在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他累了，已经要被这些事搞得支离破碎，可是他不能死，他还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弟弟，只要活着就行，又怎么会去在意是怎么活着的？
莫庭封感到一股深深地无力感。他的好友满门被灭，仇人却亲手将他最痛苦的东西留在他最爱的地方，让他宁愿死也不得解脱。
而观浮引沉自身，即使他现在穿的再华贵，再好看，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罢了。他终于弄明白了这里的幻境到底是何人所留。
是他自己。是乙巳年戍寅月壬子日[1]，六岁的他见证血流成河，以自身生命为眼，构成这一方幻境。他全想起来了。
他恨啊！
恨自己懦弱废物！
原来让百姓安魂日日不得解脱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别人，从始至终都是他啊……
“轰隆！”
此时，沧城上方，天雷滚滚，天道降刑。
“轰隆！”
又是一声雷响。
浮引沉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他没有回头，莫庭封静静跟在他的身后，在他踏入浮家大门的一瞬，由大火引烧的痕迹迅速褪去，昔日旧景一个个重复出现。
他还是那个大少爷。
“引沉，不要再试了。”
浮引沉停住了。他似乎是听见了府内管家爷爷的声音。
“我们被折磨的太久了，也该投胎转世了……我知道您舍不得我们这些从小陪您长大的，但是……都已经过去了，您……”
“该往前走了，别回头，我们看着你走。”
昔日浮家下仆全部出现在院内，满含笑意的看着他。
“李叔，王婶……”
浮引沉终于像一个孩子般哭了出来，他压抑的太久了。
“轰隆！”
“快走吧，我们本就看着你一步步长大。只是要记得多回来来看看我们就成。”
一股温和的力量将浮引沉托了起来，和莫庭封一同送到了浮府大门。
“轰隆！”
这次，天雷滚滚劈落而下，本该应在浮引沉身上的劫数全部落进了浮府院内。将那些人的灵魂劈的四分五散。
“不要！”
浮引沉双眼流下了血泪，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帮他应了这次劫。可……区区凡人怎敢承受天雷一击？所以，就是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啊……
莫庭封脸色煞白，他并不是因为浮府的人为浮引沉挡了这道天劫所致。他看见了……
浮引沉的道心……碎了。
一切事物都开始随着幻境主人的动摇而开始不稳定，鲜红的煞气自浮引沉体内溢出，发丝随着几近变成了白色，混着一半的灰黑色。
沧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浮引沉手中，随着浮引沉入魔之象，开始震颤不止。
「叹次年归荆山，山路荒茫人皆凉～」
「取万家灯火照阑珊，点蜉蝣朝日寄思情～」
「何处不逢君?」
「我唱此番故人归，你听那头故人曲儿～」
「把酒画满山青客，慢觉浅酌皆春景～」
「小女子撑杆呀撑得个什么杆～」
「戏楼里听曲儿的听的什么戏儿～」
「乌发把发髻化簪，点朱唇，化兼娥眉，却看心上人商量着卖了己～」
…………
「断桥下学戏子唱念做打，亡夫顺着流而下，已而悲戚～」
…………
「不枉此生，悲戚空何处！」
「长安路，观马少年乘风游！」
婉转的戏腔，依旧是一样的声音，这次莫庭封终于听明白了唱的是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一首曲子，而是几首曲子拼凑而成，可音色唱起来却异常融洽。虽不知到底何意，但与浮引沉必定有关。
幻境因为境主的不稳定而迅速转换着，直到最后，变幻成了一个都很陌生的地方。这里离浮府远得很，离街市却近的很。
很快莫庭封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里的气息被结界隔绝了，而上方的威压悄然而至。
他大概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沧州事变，祸乱十二洲。
那是那一夜的五道分崩。三道围困二道，并设下周天结界。
“乌道和阿修罗道世间罕有，又只有族系血亲才可继承其术。乌，我们现在只给你们两条路，要么退居避世，要么被三道赶尽杀绝。”站在三道之首的白衣道袍老人盯着乌说。
反观三道对立面的乌和阿修罗，仅仅只有两人，却让三道派出了几乎全部的战力，几万名修士御剑或乘飞舟站在三道魁首之后，蓄势待发。
乌并没有回答他，如果有人能看见他此时面具下的表情的话。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冷漠平淡，似乎早已预料了这件事会发生。
“赶尽杀绝……”乌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是少年的音色。
几个老头都愣住了，他们其实说来从未见过乌的真容，也没有听过他开口。天降下的神谕基本上都是手写书信传给他们的。
谁能料到威据一方的乌道魁首这么年轻？
还没来得及瞎想，这位“乌”再度开了口：“赶尽杀绝，那也算个好结局吧，巫族之人大多都是无命之徒……”
老者的脸色有些难看，乌这么说话，就意味着今天是谈不拢了。
“那阿修罗一族呢？”
“哈？”阿修罗指了指自己。
“你问我？”
同样是较为年轻的音色，可阿修罗的声音感觉默默有些疯感。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乌，你说是吧？”
阿修罗毫不避讳的用肩膀撞了一下旁边的乌。
“你自己决定。”
说着，乌的双手骤然张开，两道裂缝自乌的面前出现，他把手伸进，从中拿出来一对血色弯刀。
“状似蝴蝶，饮血止鸩。这是蝶无刀！”
最前方的三位老者面色大变，迅速召唤出本命法器，即将与之一战。
“哎呀，乌你怎么就开始了，那我也加入吧！”
阿修罗直接从左手侧的血潮中取出一把长刀，刀被从鞘中迅速拔出，一瞬间，浓稠的血煞之气冲天而起。
“阿修罗，你可想好了，真要与乌道同流合污！”老者气急败坏道。
“嗤。”旁边的乌先不屑的轻笑，然后缓缓对对面的三位老者开口：“最先叛变的，不是你们三道吗？因为不愿屈服于我乌道最强之下，而想要杀了我。”
三位老者皆面色巨变，“休要胡言！”
“我胡言？那便来战。”
说罢，一股极强的气劲对着三道的人施压，同时，弯刀出，眨眼便来到了领头的老者脖颈前。
“大清化诀。”
一股柔和的气劲镇开弯刀，老者瞬间移步十米开外。
“伏诛剑阵，起。”
“佛罗真相。”
三位老者围攻乌一人，各个都下了死手。
此时站在外围的阿修罗轻笑一声，踏入战场。
“焚，修罗邺。”
站在后方的几派弟子只见一道血色煞气劈开夜空，留下横亘于天之上的巨大刀痕。然后，便是三道魁首溃退。
“咳咳……咳咳咳……”
三个人皆重伤，而对方，仅仅只挥出了两刀。
“不过如此。”
乌向前一步，承载着此方的结界出现裂痕。
忽然，乌像是感应到什么，提刀一挡。
“刺啦！”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乌双眼微眯，在看到来人瞳孔猛的一缩。
刚才与他对刀的不是别人，是他母亲。
——凤凰谢朝雨。
不过浮引沉很快冷静下来，这似乎并不是他的母亲，只是一具傀儡，但傀儡的身上为何会有母亲的神格？
他显然更加愤怒，周身气势节节攀升，威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砰砰砰！”
三道的修士中最后几个金丹修士承受不住威压，已经爆体而亡。
“你们拿出‘祂’的东西，想必也做好了负责的准备了？”
乌漫不经心的问。
虽然他此时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只有阿修罗知道，这次乌是真的动怒了。没有人可以挑战乌的底线，拿一切关于他父母的东西来威胁他，这些修士还真是不要命了。
惹怒一个天道眷顾的人会怎么样？
魂飞魄散，再无超脱转世。
惹怒一个医奇蛊术的人会怎么样？
会被蛊折磨而死，并被喂给饲养的蛇。
按理说来，修仙界应该记载过绝对不能惹着两类人才对，不过他们并不理会就直接作死，也是有勇有谋。
而且很可惜的是，这两类人，被三道同时惹怒了。
天空中迅速聚结了雷云，云层中天雷滚滚，威力看上去比劈浮引沉的大了不止一倍。
成神的劫云与之威力也还差了些。
天道这次是铁了心要灭掉三道了。
阿修罗默默想着，瞬间一步向后退到百米开外。实在不是不敢，只是当初追乌之时被劫雷追着劈留下了心理阴影。
似是有感觉一般，阿修罗忽然转过头，看向地面。
那里站着两个人，浮引沉和莫庭封。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祸乱十二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