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崩坏 ...
-
被带到豪华餐厅时，谈茵恨不得自己脚下快点长出钉子。
「你说的惊喜是指……」
「烛光晚餐！」
谈茵捂脸纠正她：「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这家餐厅的菜很贵吧？其实随便找一家就行了，火锅也好串串也好。」
「哎，姐姐你不懂，18岁生日是很重要的。」方会凌颇为老成地摆摆手。
谈茵一愣：「可是今天不一定是……」
「那总得过生日吧！补办的身份证上的生日不作数！也不知道是今年还是明年，姐姐就18岁了，我一定要陪姐姐好好度过这特殊的一天！」方会凌不由分说将她拉进包厢，主动拉开一个座椅摁着谈茵坐下。
穿着马甲的服务生小哥及时递上菜单，方会凌飞快扫过，不带思考地报出一串菜名，什么八宝琼浆羹啦、水晶凝脂蟹啦，一听就知道价格不会美丽。
谈茵不禁小声打断她：「别点太多了，我们就两个人吃……」
方会凌闻言将菜单一合，还给服务生：「那就先这么多吧。」
服务生小哥离开后，包厢内只剩下她们两人。这里环境很好，布景简约大气，光线合适，摆件精美，非常标准的高档场所了。越是这样，谈茵越是接受困难，又不想坏了方会凌的兴致，只能拿出手机翻翻相册假装在忙。
白天在廊河公园拍了不少照片，方会凌也用她的手机拍了不少。这孩子拍照技术不错，就是喜欢连拍，相册一连十几张划过去都拍得差不多，还得她一张张删掉。
方会凌凑过来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得意地笑起来：「我拍得好看吧。」
「嗯，好看。」
「那姐姐还删那么多啊，委屈。」一点都听不出委屈。
「这几张都一样，太占内存了。」
「我就没删，一张都没删。」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方面较劲。
谈茵的指尖划着划着忽然停在一张照片上，是她和方会凌对着镜头比耶。记得这张是一个路人帮忙拍的，路人的拍摄水平显然高出她们太多，角度光线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画面中的二人靠得很近，方会凌笑得肆意，谈茵笑得腼腆，人物边缘泛着太阳的柔光，衬得画面中的光阴都变得柔软起来。
方会凌欣赏了会儿，夸道：「这张拍得真好，我想洗出来。」
「那我发给你。」于是二人交换了一堆照片。
很快，服务生们开始起菜了。方会凌点了五道菜，每道都摆盘精致色泽诱人。谈茵用不惯刀叉，便全换成了筷子，顺便赠送了两瓶白色的果汁。
谈茵以为只有两个人会比较尴尬，毕竟她不太会找话题。好在方会凌很会活跃气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边吃边聊，小到明天早餐做什么，大到高考志愿的填报。
方会凌还是那个答案，谈茵去哪她去哪。
「我要是发挥失常去了野鸡大学，你也跟着去？」
「我才不想去野鸡大学。」谈茵以为她开窍了，不料方会凌吞下一块鱼肉，接着说：「所以姐姐一定要好好考，X大、Y大都行。」
「……」好的，并没有开窍。
饭至中途，服务生拎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进来：「这是您订的生日蛋糕，面条还在制作中，稍后送过来可以吗？」
方会凌点点头，待服务生离开后迫不及待揭开盒子，露出里面叠满桃子果肉的奶油蛋糕，刚好也是谈茵喜欢的口味。有时候谈茵真的怀疑方会凌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然怎么会这么清楚她的喜好。
方会凌拆包装插蜡烛动作一气呵成，捏着火柴笑意盈盈：「姐姐可以思考下等会儿要许什么愿望啦。」
谈茵眨眨眼，鼻子好像有些酸涩，胸口不明的情绪潮水般涌动，一浪更比一浪汹涌。这是她记忆里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过生日，有蛋糕，有身边陪伴的人，还可以许下愿望。
「会凌，谢谢你……」
灯光熄灭，烛光燃起，一小簇火苗在黑暗中微微摇曳，萦绕着令人陶醉的焦味。方会凌举起手机录起影像，边和着祝福的歌谣。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此时此刻，幸福仿佛变得具象化，谈茵在轻柔的歌声中缓缓闭上双眼。
她很贪婪，她想要很多，又不敢要很多。可是如果愿望可以成真，如果真的有神明愿意倾听她的请求，她希望……
「叮咚！程序修复完毕。」
脑内突兀地响起久违的机械人声。谈茵思绪一滞，紧接着心跳如擂鼓，呼吸被打乱节奏般急促紊乱。
生日歌唱罢，迟迟等不到谈茵吹熄蜡烛，方会凌忍俊不禁地笑道：「蜡烛快烧到蛋糕上啦！」
谈茵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慢一拍吹熄了蜡烛，方会凌欢呼地鼓起掌。包厢内的灯光重新打开，谈茵将烧到只剩一小节的蜡烛从蛋糕中取出，方会凌凑上来问她：「你许了什么愿？」
谈茵叹了口气：「不是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方会凌想了想：「也是。」
作为"寿星"，谈茵被赋予了分发蛋糕的重任。她认真地用塑料刀切下一大块满是果肉的蛋糕装盘，先拿给方会凌，转头却见女孩双手捧着一个精美的白色礼盒，正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这是……？」
「生日礼物，我准备了很久。」方会凌的眼里好似盛满了星光，亮闪闪的，谈茵觉得有些刺眼，不动声色地微微挪开目光。
「谢谢，其实不——」
话音戛然而止。方会凌以为谈茵会感动到哽咽落泪，已经提前打好了腹稿，随时准备输出一通，不料谈茵却是脸色惨白，眼睛瞪大，是愕然，还有她看不懂的……惊恐？
「姐姐？谈姐姐？你……不喜欢吗？」她不由忐忑起来。
只有谈茵听到系统的声音，像美梦中的当头一棒，震得她大脑嗡嗡。
「叮咚！请宿主将反派的礼物摔在地上并进行嘲讽，成功将获得15%的进度奖励，失败则会进行电击处罚，并倒扣80%进度。」
「叮咚！」
「叮咚！」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多久没听到系统的声音了？一直忙于学业，又与方会凌离得太近，差点忘了还会被逼迫做任务这一茬。
她只是不想自己的痴念得逞、不愿方会凌受到自己的拖累毁了大好前途，所以才想离开，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她怎么能忘了最重要的！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原来的世界还有人在等着她，她该努力回去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方会凌是假的，就连"谈茵"也是假的，这里只是小说世界。
「基于目前的情况，需要提醒宿主，您目前的完成进度为30%。此次任务失败，进度分将会低于0，系统将有权对宿主进行抹杀。」冰冷的机械人声一如当年那般没有感情，仿佛只是在进行平常对话，却是一句可以致某人于死地的谶言。
鼻子一酸，眼角泛起碍眼的红。
方会凌的腹稿瞬间忘了个精光，慌起神来：「怎么快哭了的样子，这么……感动吗？」虽然隐隐她觉得那好像不是感动，可不是感动又会是什么？她捧着礼盒的双手僵在空气中，谈茵不去接，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姐姐，打开看看吧？」方会凌尝试打破现在奇怪的氛围。
谈茵抬起手，方会凌精神一振，嘴角期盼地扬起。
然而谈茵将礼盒接过，没有打开，却是突然举到空中再次僵住。
「！！」
抓着礼盒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谈茵的手臂颤抖地不像话。
她还不想死……她不想离开方会凌……她无法面对方会凌闪着熠熠星光的眸子，她不想亲手把星光搅碎、不想迫害一个孩子诚挚单纯的喜爱。
可是，她还不想死。
啪嗒——！
礼盒被重重摔散在地，盒盖弹开，清脆间掉出一条项链。洁白圆润的珍珠间嵌着一颗水滴形状的宝石，像是人鱼的眼泪，泛着温柔宁静的浅蓝色光泽。
谈茵的目光稍一触即，立刻像被烫到般闪开视线。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将礼物摔在地上的任务，请继续进行"嘲讽"补全任务，即为成功，"嘲讽"的程度不限。」
空气，死一般凝固。
谈茵面如死灰，有泪忽地从麻木的脸颊滑至下巴，然后一滴一滴，无声落入地毯中。
方会凌缓缓低头看向静静躺在地毯上的项链，再缓缓转头看向谈茵。
「为什么？」茫然无措的语气，平淡到似乎只是单纯表达着疑惑。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是不喜欢她的礼物吗？可不喜欢为什么要摔掉？她认识的谈茵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
方会凌忽然想到几年前还被拐的某天晚上，谈茵不小心打翻了她的饭。她当时饿了很久，谈茵为此十分自责，还惩罚自己也饿肚子。那个时候的表情和现在很像，只是现在更加严重。
「你不喜欢项链吗？」还是，不喜欢我……
「方会凌。」谈茵蓦地开口。
方会凌心猛地提起来。
「你好幼稚。」
「别再给我送东西了。我……都不喜欢。」
谈茵的声音发着颤，她用很大的定力命自己站稳，直到脑中传来系统宣告成功的提示音。
「…………目前进度，45%，请再接再厉。」
谈茵再也撑不住地沉下脸匆忙跑开，和正巧进来的服务生小哥撞了个正着。
「诶，客人，您的面……」服务生小哥稳住装着长寿面的推车，望着谈茵仓皇离去的背影，再扭头再看向包厢内不做挽留的另一位客人。这是……闹矛盾了？
秉持着服务生的义务，小哥还是顶着难熬的气氛上前，将特别烹制的长寿面端上桌：「菜上齐了，请慢用。」
方会凌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连呼吸都轻到可怕。
服务生离开后许久，久到窗外的蜘蛛都结了三圈网。
雕塑终于动了动脑袋，弯腰将项链拾起捂在胸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