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王与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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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娅看着路佩尔。
她的表情已经完全归于平静，随意看了眼开门人，径自走入会客厅。
会客厅里还有三个人。
坐在首位的，是一个穿着金棕色长袍的女人。眉目沉静，眼角有细纹，艳丽的唇色和路佩尔无二致。
还有两人位次靠下，除了已经见过面的兽族圣女琴，还有个老兽人，大约是兽族祭司。
“母亲。”
凯伊没理会路佩尔的问好，反倒挥挥手，“我和祭司的事还没谈完。路佩尔，你带着你的朋友们，陪圣女四处逛逛吧。”
“……是。”
琴娅四人在门外等着，并没有和她一起进去。
也就打几个哈欠的时间，路佩尔就和琴一起出来了。
“你自己逛吧。”
扔下琴，路佩尔随机抓走两个距离最近的队友，然后快步离开。
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手被抓住的琴娅忍不住向后转头，上次筛选赛，她都没怎么看清琴的脸。
“琴娅小姐在看我吗？”琴的速度突然变快，穿过艾丽卡和玛丽莎，凑到琴娅跟前。
路佩尔不耐烦地瞪她：“圣女大人，有意思吗？”
“我在问琴娅小姐，”琴抬手触摸自己的额头，“路佩尔，你还是这么急躁。”
只从这段对话，琴娅隐隐品出点不同的味道。
琴娅使劲朝路佩尔眨眼。
“啧。”
路佩尔松手，继续走在队伍前面带路，只是不愿意看队伍的几人。
虽然她态度不好，但琴娅明白，这大约是路佩尔能做出的最大退让了。
“圣女小姐，今天是周一，你不需要和他们一起做任务吗？”
老实跟在路佩尔身后，琴娅顺便套话。
琴别开头，视线落在被人精心打理过的花圃中，她笑，“琴娅小姐，说话太单刀直入呢，很容易被人看出目的哟。”
“真的吗，那我下次再改进。”琴娅没有揭穿的尴尬，落落大方地承认了。
不等琴再开口，珀尔说：“被人看出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出来的人愿不愿意让她达成目的。”
这种场面艾丽卡和玛丽莎都不擅长应付，两人是真的在欣赏风景。
话头被堵住，琴沉默片刻，蓦地笑了。
“蛇族最近也出了不小的事，这次的任务，我只能缺席了。说吧，要和我谈什么条件。”
“太好啦，圣女小姐果然是最通情达理的。”
琴笑着摇摇头，“都是同学，叫我的名字吧。”
“好的，琴。”
琴娅顺杆子往上爬，直接了当地说：“我们的任务是弄清楚兽族族人失踪的真相，琴，你请假的理由也一样吧？要不要和我们合作？”
目的相同，第一小队需要完成任务，琴则需要完成圣女的职责，合作可以进行。
闻言，琴有些吃惊，她犹疑地看了看路佩尔的背影。
路佩尔一直保持着沉默。
“我和祭司到犬族王庭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既然都是为了陆行兽族，那我没理由不答应各位。”
“琴娅小姐不妨说说看，你们准备从什么地方入手呢。”
她答应得爽快，琴娅也很开心。
但琴娅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停下来，站在一侧，眼眸弯弯地看着她。
“我们的入手点，就是你呀。”
琴：“……”
她眨眨眼睛，有些无奈，“如果我今天不来，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们不想如果的事。”琴娅音色很脆，听着就让人忍不住卸下防备。
但琴不敢，越听越警戒，“我是陪祭司来拜访女王陛下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了，我肯定不知道两个月内尔达密林里已经丢了快三百个兽人。更不会告诉你们，按照祭司推演出的规律，这一次兽人失踪，会从犬族开始。”
“琴娅小姐，放弃从我口中套话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再见。”
琴突然抓住琴娅的手，握了一会儿，然后松开，大步流星地走了。
等琴娅反应过来，人已经快离开她们的视线了。
“这位圣女……真有趣。”摩挲着自己的掌心，琴娅忍不住夸赞。
路佩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切，就她会装。”
不清楚她和琴的过节，但琴娅清楚，路佩尔大约是听不得别人夸琴的。
和其他队友纷纷对视一眼，琴娅憋笑。
“好了好了，你最厉害。既然她说了犬族最近会有族人失踪，路佩尔，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我？”路佩尔轻嗤。
说完，她抬起头，缓缓扫视几位站立的队友，自嘲一笑，“我只是个没用的混血公主，轮得到我来说怎么做吗？”
本来老老实实待在珀尔肩头的琵斯，立马跳到地面，钻进路佩尔的怀中，亲昵地蹭她的脸。
她脸上的愤恨太明显，琴娅不由得想到，刚刚她透过门缝，看见的王。
母女二人的相貌是很相似的。
但路佩尔在凯伊面前，显得分外稚嫩，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场。
“那我们干脆去问问……”
琴娅话才说了个开头，玛琪突然出现了。
冲在场几人笑笑，玛琪才去扶路佩尔，“路佩尔，母亲让你去见她。”
“知道了。”
路佩尔没露出半分意外。
在这座王庭里，没有任何事能瞒过凯伊的耳朵。
她没有按照命令陪琴，凯伊肯定知道了。
“你去吧，我可以带你的朋友们逛逛，别担心。”玛琪目送路佩尔离去，凝视她背影的目光极温柔。
虽然路佩尔对她的态度算不得好。
“几位，跟我来吧。王庭里的花草，都是尔达密林里采来的，你们看看这边……”
玛琪的声音和她本人一样温柔。
只是路佩尔不在，她的话中就多了几分疏离。
琴娅顺着她的指引四处看，偶尔也会好奇地看着玛琪。
有这样一位姐姐，路佩尔对王庭的情绪，怎么会全是抵触呢？
“母亲，您找我？”
路佩尔问过下人，在犬王的书房见到了凯伊。
“还在介意圣女落选的事？”
从路佩尔推门，凯伊就放下了手里的羽毛笔，抬头，等着她走近。
对面的少女抿着唇，迟迟不回答，像是在赌气。
凯伊就默认自己说中了，对路佩尔的不满又多了一分。
“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耿耿于怀？哪怕你心中记恨，又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现出来，还打伤了圣女的脸。你难道不明白圣女的脸代表着什么吗？”
长者的诘问一声高于一声。
路佩尔的表情木然得可怕，“女儿错了。”
“你对我有怨气。”凯伊身体向后靠，眉头忍不住皱起。
怨气？
路佩尔鼻子一酸，但还是克制住了在她面前落泪的想法。
“女儿不敢。”
“呵，怨气还不小。”凯伊点点头，随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她逗小孩的语气让路佩尔愤怒。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捏紧成拳，路佩尔气得发抖。
舌尖传来刺痛，路佩尔理智归笼，停下近乎自虐的行为，一言不发地坐到凯伊指过的椅子上。
椅面冰凉，路佩尔曾经被犬齿贯穿过几十次的手腕，生出万蚁啃噬的痒意。
始作俑者死了，死在路佩尔手里。
在他死后，路佩尔几乎没再直面过凯伊。
这位她无比敬爱，曾经翘首以盼渴求她关爱的母亲、帮凶。
“狐狸一族的魅惑技法，好用吗？”
打断路佩尔纷乱思绪的，是凯伊看似不经意的询问。
如果是兽型，路佩尔浑身的毛发估计已经直立了。
“一般。”她咬着牙说，竭力控制住上眼皮的颤动，望向神情淡漠的女王。
凯伊没有理会她的目光。
“都能控制着安德拉自己跳下悬崖了，怎么才一般呢。”
轻描淡写一句话，路佩尔自以为得体的悠然神态突然崩溃。
这个关头，路佩尔竟然不想哭了。
她仰面，放肆地笑出声，笑到眼泪流出眼眶的时候，她问：“所以呢，犬王陛下，既然早就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却还让我为他准备葬礼，耍我有那么让您高兴吗？”
“哈哈哈哈安德拉那个蠢货，自以为得到了你的包庇，死之后，还不是要被你恶心一把。”
说到最后，路佩尔又觉得可悲，声音渐渐低下去。
路佩尔盯着凯伊，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些别的情绪，只可惜，除了对她失态的不喜，路佩尔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是这么想的？也对。”
凯伊没有辩解什么，“既然知道了，往后，这种东西就不要对亲人用了。”
听见“亲人”两个字，路佩尔眼里流露出讥讽。
“母亲的意思，是不追究我的错了？”
“他先对你动手，又没能力反击，死了也活该，没什么好追究的。”凯伊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无奈。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没必要为已逝的人处罚活着的孩子。
更何况是个有强大实力的孩子。
身为一个族群的首领，凯伊只会做出最有利于族群的决定。
至于母性，只能为理智退让。
虽然凯伊说了不再追究，但路佩尔却没多高兴。
坐在暖和的书房里，路佩尔觉得自己渐渐下坠，坠进了冰层覆盖的水面之下。
浑身都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