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妻》途春星

3、第三章

　　顾长瀛醒来时，眼前横亘着一条手臂，身后传来细微的呼吸声瞬间让他后颈寒毛都立了起来。

　　顾长瀛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眼下他浑身光溜溜的，□□，却并没有什么粘腻感，意识到是身后这个男鬼在他睡着后帮他清洗过了，甚至就连他手掌心的伤口，也被细心地包扎了起来。

　　他浑身僵住，一动不动，过了几息，发现对方呼吸平稳，并没有要醒来的征兆，才轻轻搬开他的胳膊，艰难地坐了起来。

　　被子滑落，露出他肌肤上些许痕迹，顾长瀛皱眉。

　　身侧昨晚的男鬼不见了，只有一个肤色雪白的男人躺在他身侧，青丝如瀑，眉目如画，安静睡着时，浓密的睫毛垂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这人是谁？

　　怎么长这么好看的？

　　顾长瀛奇怪极了。

　　那男鬼去了哪里？为甚么会是一个美貌男人躺在身旁。

　　就在他困惑之际时，男人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是一双桃花眼，双目漆黑，瞳孔宛若黑曜石一般，他道：“你醒了。”

　　他撑起身子，被褥滑落后露出结实的胸膛，如无骨的蛇一般靠近顾长瀛，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两人肌肤相亲，轻柔的呼吸打在顾长瀛的耳畔和脸颊，声音带着些许初醒的沙哑尾音：“你在想什么？”

　　顾长瀛背后冷汗直下，心跳加快，几乎从胸口蹦出来：“你是那男鬼？”

　　男人凉凉道：“因为你未能如约，害我与你结契的咒力反噬，变成了怪物呢。”

　　顾长瀛这下气都忘了生，警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同你认识吗？”

　　“你不是亲口叫过我的名字吗？若非是你亲口叫出我的真名，我还没办法那么快带走你。”男人声音一本正经。

　　顾长瀛拼命在自己脑海中回忆自己究竟叫了谁的名字，突然想起：“郦阴？”

　　“好聪明。”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段回忆，他被引诱，叫出了郦阴真名，紧接着就是眼看着白石倒下，在他离开后，白石怎么样了，苏烟怎么养了。

　　顾长瀛这么想着，便一道问出来了。

　　“你很喜欢她？”郦阴眸光淡淡。

　　顾长瀛避而不答，板正道：“她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他也想知道发鬼被抽出后，苏烟如何了。

　　“她啊，在发鬼附身前已经溺水而死，至于白石，”手指落在他的后背上，一节一节的摸着他的脊骨，再往下滑，郦□□，“我很尽兴，很想再来一次。”

　　他用力抓了一把，顾长瀛一躲便靠进他怀中，郦阴咬在了顾长瀛的胸口上，又咬出了血迹。

　　顾长瀛心头不妙，他在昨晚时就发现，自己一旦被对方咬上一口，对方的唾液沾染伤口，渗入血液中，就会跟触发了发/情状态一样，陷入迷乱之中，喝血自然不提。

　　“堂堂酆都北阴大帝，竟然也做这种强买强卖之事。”顾长瀛气息不稳，血气上涌，愤怒让他脸颊变成了白色，“强夺人婚，沾染因果，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已经遭了。”郦阴咬住，用齿尖去磨，含混不清地讲。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际，传来丝丝屡屡的痒意，顾长瀛有些不适，手抵在他腹部要推开，却被对方覆盖住，十指相扣，扣在自己的胸口。

　　“但是你又回到我身边，契已完成，我的容貌便恢复了。”

　　契已完成，容貌恢复？顾长瀛一堆疑问，可惜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力气，根本没办法撼动对方分毫，就这么被对方卷入欲望的漩涡。

　　时间似乎变得越来越漫长了，顾长瀛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迫同这男鬼厮混了多久，只是到后面，他已经意识昏聩，头脑不清，歪头盯着窗外不变的黑夜。

　　却被对方卡住下巴，吻上，对方的声音也黏黏糊糊的：“在看什么？”

　　“为什么天一直黑着？”

　　“我施展了界，不想被他人打扰。”

　　汗珠顺着对方的鼻尖掉落，顾长瀛只好闭上了一只眼，汗珠便坠在眼皮上，薄薄的眼皮发红，眼尾也好似涂抹胭脂，郦阴见状，便去舔他的眼皮，感觉到对方不安的眼珠转动。

　　顾长瀛受不了了，便用力扯了扯，落在手边的郦阴的头发，恶狠狠实则软绵绵地讲：“我要睡觉！还让不让人休息一下了。”

　　郦阴失笑，只是加快了速度，结束后，顾长瀛被搂进怀里，后背贴着胸膛，他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却被郦阴蹭了蹭脸颊：“不是要睡了吗？你在想什么？”

　　“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没有，你不是想休息吗？快睡吧。”

　　顾长瀛终于忽视自己身体的不适感，被郦阴从后面抱着睡着了。

　　他耳边还传来一声又一声的轻唤：“瀛儿，瀛儿……”

　　“瀛儿，你醒醒啊，你还这么小，不要留下娘亲一个人啊！”

　　美妇人怀中抱着高烧不退的小孩，悲痛欲绝地哭喊着。

　　怀中的小孩小脸苍白，唇瓣因高烧起了不少死皮，整个人病恹恹的，恰是九岁时的顾长瀛。

　　“道长来了，夫人，你快放开长瀛，让道长先看一看！”顾父风风火火地进了门，身后跟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道士骨相清癯，脸上镌刻着皱纹，隐藏在皱纹中双眸却迥然有力，犹如金石一般。

　　顾母退开，捏着手帕啜泣：“道长，你快看看，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晚带着瀛儿去街上逛过一圈，回来后就开始发高烧，痴言呓语不断，昨晚还能叫醒喝下点药，今日就怎么要叫不醒，药也灌不进去。”

　　清扬子探了顾长瀛的脉，又用手掀起顾长瀛的眼皮，看了看，又问过顾长瀛的生辰八字，方道：“令郎是纯阴体质，易招惹鬼邪附体勾魂，眼下正是鬼月，鬼门大开，地府鬼魂返于人界，令郎估计是瞧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魂魄被勾走了。”

　　顾母闻言，瘫坐在地。

　　顾父道：“这可有什么办法把魂魄叫回来？”

　　“我这里有追魂香，将这香点上，待我念咒三天三夜，先试一试。”

　　“若是三日后没有回来呢？”顾父问。

　　“三日后便是关地门，鬼门关闭，若令郎已被带往地府，那便回天乏术。”清扬子道。

　　说罢，清扬子将追魂香点上，四处贴符布阵，坐在床前空地上，低声念起追魂咒。

　　另一厢，恶鬼行街，四处静默诡谲。

　　顾长瀛还穿着昨日游街时穿的喜庆小红袍，睁大猫儿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肌肤雪白像个粉妆玉砌的雪娃娃。

　　这里分明是荒郊野外，到处杂草枯石，却并不显得荒凉。

　　盖因这里到处都是一些长相怪异的人，有的红舌从口中掉出，耷拉在地上，有的头颅缺了一半，白的红的糊在脸上脖子上，还有的从腰部以下被斩断了，只有上半身在地面爬着，逢人就问：“你见过我的下半身吗？”

　　顾长瀛越看越好奇，好心想去跟那人讲，我来帮你一起找。

　　却被脖颈间的桎梏揽住了。

　　他脖颈上是一条漆黑冰冷的锁链，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另一端则被捏在一个高大的紫色面鬼手中，那鬼怒斥：“想往哪里跑？”

　　顾长瀛嘿嘿笑了：“我没有想跑呀，只是那人看起来丢了下半身，好可怜，我想帮他找到。”

　　死到临头还无知无觉，真是可笑。紫面鬼冷笑。

　　鬼门将于三日后关闭，也叫关地门，眼下那些地府关押的鬼魂回阳间见过亲人友朋后，正排着长队，准备返回地府。

　　他也是地府中关押的一位恶鬼，昨日在街道上游玩时，恰好见一极阴体质的小孩到处闹腾，冲撞了自己，于是他就顺手牵羊，把这小孩给带走了。

　　他生前本是顾家的管家，颇得顾宏信任，心生骄纵，没少利用职权鱼肉乡里，强取豪夺，□□杀害妇女，一朝东窗事发，便被顾宏不顾十年主仆之情，扭送见官，被赐了毒酒。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顾宏有了儿子，还是个极阴体质，只要将顾长瀛带到地府，待三日后，鬼门一关，顾长瀛便再也无法返回阳间，如此一来，想必定能让顾家伤心断肠。

　　这么想着，远处一声：“鬼王回府，诸邪避让。”

　　只见鬼门前正排队的人，被冲上前的牛头马面推开，一时吵吵囔囔，远处则是前六后八，八鬼抬着一顶鸾轿出现，那轿子四面敞风，披着白纱，正中盘踞坐着一个人影。

　　夜风吹过，白纱鼓动，隐约可见那人着玄袍，赤足，脚戴红色珠串，正倚在身后的软枕上，墨发未束，散落在床榻之上。

　　顾长瀛远远地看见了，大呼：“美人哥哥，美人哥哥！”

　　四周诸多鬼魂都静默无声，跪伏在地，顾长瀛的声音恰如平地惊雷，更别说他还边喊边招手，霎时就吸引了所有鬼的注意。

　　就连那抬轿辇的鬼也被吸引，目光在众多跪伏在地的鬼中一眼锁定了顾长瀛。

　　顾长瀛还待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紫面鬼捂住嘴巴，踹中膝窝，摁在地上：“乱喊什么？在喊我拔了你的舌头。”

　　顾长瀛痛得泪花直冒。

　　那轿中人似乎扭头，往顾长瀛方向看了一眼，同轿前随侍的鬼说了句什么，那一身青衣，戴文士帽的鬼就上前，来到顾长瀛跟前。

　　顾长瀛只见眼前出现了一双黑靴，紧接着那个声音的主人道：“我家主人要见你，你可愿跟我过去。”

　　“好呀！好呀！”顾长瀛双眸发光道。

　　在他身侧的紫面鬼还欲说些什么，就把这青衣鬼打断，只见他眸光金色泛冷，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许平，生前曾是顾家仆，因强取豪夺，拐卖良家妇女而入寒冰地狱，已受刑十年，不想你却不知悔改，受刑时间再延五十年。”

　　紫面鬼也就是许平，跪坐在地，紧接着就被青衣鬼身后的鬼兵押解。

　　他这才看向顾长瀛，食指拇指轻微一捻，禁锢在顾长瀛颈间的锁链应声而断，温声和蔼道：“你现在随我过去吧。”

　　顾长瀛就这么跟着青衣鬼来到轿辇跟前，好奇地往里打量，可惜白纱遮住，怎么也看不真切。

　　“你不怕吗？”男人的声音从纱帐中传了出来，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纱帐，这才显现出真貌。

　　面容阴柔冷峻，周身萦绕着丝丝的鬼气，眼睛却是深情的桃花目。

　　“不怕，这些鬼啊，怪啊的，平时我也经常能见到，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鬼。”顾长瀛大言不惭的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鬼。

　　他从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也是奇怪。

　　男人隔着纱帐，望着站在轿辇前的男孩，眉眼清秀，猫儿眼圆圆的，就连瞳孔也大，显出些许天真来，他不知想到什么，问：“那你要同我结缘吗？”

　　“结缘是什么？”顾长瀛有些困惑地问。

　　旁边的青衣鬼暗自惊讶，酆都鬼帝不过才见顾长瀛第一次，竟然就主动与他结缘，须知，鬼神与人结缘，并非只是表面的结缘，实际是两人成婚，结婚契，作凡间夫妻那样结缘。

　　不过酆都鬼帝从十年前，每年的鬼月就会回到地面巡游，像是在寻人，每年都没寻到，今年却突发奇想，和一个人类小孩结缘。

　　难不成到了阎王这个地步，还需要养一个极阴体质的小孩，等长大了双修来增进修为吗？

　　还是说，眼前这人，他认识。

　　青衣鬼再看向眼前这小孩，眉眼之间竟然有些熟悉，这……不正是？

　　他惊惶不定地看向郦阴，郦阴抬起手指，示意他噤声。

　　青衣这才咽下满腹疑问，他身为下属自然无法当面质疑鬼帝。

　　“就是你我二人成婚。”男人声音温柔，带着些许哄诱，“像我这样的容貌，你也会日日就能见到。”

　　顾长瀛兴高采烈：“不仅能每天看到你，还能跟你去地府玩吗？！”

　　“不错，我带你游遍地府十殿，只要你想，你可以触碰我身上的每一寸，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属于你，十殿阎罗五方鬼帝也是你的下属。”淡粉色的唇瓣间吐露出温柔的，充满蛊惑性的话语，像是一条美丽的蛇妖在引诱对方跃入陷阱。

　　男人漆黑的眼眸中浸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充满了柔和的爱意。

　　顾长瀛脑子简单极了：“太好了，那我要跟你结缘！什么时候结，现在可以吗？”

　　男人道：“不急，鬼门将关，我先送你回去，三日后，我自会去见你。”

　　说完，他抬手一挥，一只雪白的灵鹿一跃而出，用鹿角把顾长瀛拱飞后，又稳稳接住他，将他驼在背上。

　　顾长瀛觉得好玩极了，咯咯笑起来，抱住鹿脖子蹭了蹭：“好好玩，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可惜灵鹿没有再来一次，打了个响鼻。

　　男人道：“回去吧，若是离魂久了，你父母会担心的。”

　　顾长瀛这才想起父母来，懊恼道：“坏事，我光顾着玩，把这遭忘记了，我先回去了，美人哥哥，你可一定要再来见我，与我结缘啊！”

　　……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