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惟阿特

24、第 24 章

　　他们到站的时间差不多，但却没有选择在车站同乘，而是约好在酒店楼下见，然后便各自赶路，甚至都没有与对方讲一下自己今日穿搭什么的方便彼此确认身份。
　　虽然视频里已经见过彼此，但阿纪对线下认人这种事还是很没把握，已经快到酒店门口，她才想起来还没问问对方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还是——
　　但已经来不及了。
　　周青川率先看见穿过两个绿化带中间留出的小路，乖乖背着双肩包一颠一颠走来的小姑娘，对方的头发挽起，鼻梁上架着副细透明边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朝他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眼，他瞬间就认出了那是阿纪。
　　然后他往前迎了两步，阿纪愣了下，站在原地，笑起来。
　　即将正午的阳光已经不如初升时那样温柔，他们赤裸在阳光下，在彼此眼中。
　　周青川晃神片刻，上前接过阿纪的背包，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阿纪瞪了他一眼，这人是会找话题的。
　　“你怎么睡那么早？”
　　“我吃药了啊。”
　　周青川一挑眉，抬手拉开酒店门，中央空调的冷气瞬间袭来。
　　两人明显认识，前台姐姐便安排了相互在隔壁的两个房间，一边认证实名和留联系电话，一边奇怪地来回扫视他们好几眼。
　　办理完入住后，两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进电梯，一进去，周青川就面色古怪地问。
　　“她看什么呢？”
　　阿纪心下了然前台姐姐在看什么，话说得很直白，边说还边盯着周青川看。
　　“看我们孤男寡女为什么不睡一间被？”
　　“……”
　　他觉得阿纪有时候真是蛮勇的，敏感难过的时候和视频线下的流氓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谁知对方也是这么想的，线上的周青川冷漠又冷漠，线下的简直是不能更可爱。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电梯缓缓停住。
　　两人各自刷房卡进门，阿纪拿出手机跟朋友实时汇报
　　“只看脸的周哥是十分，真人一百分！！！”
　　朋友正在午休，看着消息翻了个白眼，回复一串省略号——情人眼里出西施。
　　没等阿纪继续叨叨，房门就被敲响，阿纪拉开门的瞬间，周青川往后退了一步，阿纪也往后让了一步。
　　周青川没停顿，见对方让了一步，便顺势踱进来。
　　他额前金黄色的头发挡住眉毛，发尾垂在脖颈，修长的脖子连着锁骨，阿纪的目光从仰视变成平视再向下滑去，等周青川靠在床头柜边回头装模作样地想问一下自己是否可以坐在床上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阿纪盯着自己身下的目光。
　　沉默，是今天正午的……
　　“好看吗？”
　　他决定也不问了，大剌剌坐在床头，微微弯下脊背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阿纪。
　　人和人，比的就是一个不要脸。
　　谁不要脸谁就赢了。
　　阿纪要脸，意识到对方误会了以后，耳根漫上血色，看起来倒像是在坐实她刚刚想的事情是不可广而告之的一样。
　　“不是”
　　阿纪摆摆手，坐到床尾，坐下那一刻阿纪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坐相，但在柔软的床上背挺的倍儿直，难受不说，还有点儿奇怪。
　　于是她直接往后一倒躺下来，可惜周青川没打算放过她，一边含笑的目光从上到下缓缓扫视，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
　　“不是什么？”
　　阿纪似乎决定破罐子破摔了，心下一横
　　“我不是流氓！”
　　说完手臂唰地一下抬起来盖住眼睛，神他妈流氓？周青川没忍住乐了
　　“看出来你不是了。”
　　他欠身伸手捏住阿纪挡在眼睛上的手腕，幼年时不小心被大人遗落的烟头烫出的烟花，在纤细的手腕上已经不甚明显。
　　但他还是格外看了一眼，拇指从上面抚过。
　　阿纪睁眼看他，含凶带怯的眼神倔强地又在他腹部扫了一眼，周青川放过她的手腕，收回手猝不及防地撩开上衣。
　　“快看快看，不好看不要钱。”
　　“卧槽！”
　　阿纪由衷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当下脑子里就这俩字，然后才反应过来去看，周青川已经又把衣服放下了。
　　“？？？你不真诚”
　　阿纪啧啧有声。
　　“这还不真诚？你没把握住机会怎么能怪我呢？”
　　周青川做作地装委屈，靠在床头假意看手机，余光瞟着阿纪，见对方缓缓挪动到他身边，嘴里喃喃
　　“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
　　说着飞快伸手去掀他的上衣，周青川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瞬间松劲儿，任由对方把自己衣服撩开。
　　“看不出来嘛，你天天也不锻炼还有腹肌呢”
　　阿纪只掀开一半，忽然暴露出来的皮肤接触到空调的冷气，细小的汗毛微微立起来。
　　阿纪手上动作不停，见周青川看着自己没什么反应，便大胆地伸手去摸，被摸的是对方，脸红的却是阿纪。
　　绯色从耳根浮上面颊，周青川看着对方支着两只红耳朵，故作大胆地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的阿纪，忽然觉得，她说得对。
　　只要见一面，被距离压抑的东西就会因距离的解除，从而被勾起。
　　比如现在。
　　不论他们曾诉说过多少遍喜欢与爱，不论彼此曾多少次失而复得，也不论阿纪带着对他的想念独自度过多久、做过哪些事、去到什么地方。
　　都抵不过刚才过去的短短几分钟，比不上现在肌肤相贴的这一刻。
　　周青川直觉这样下去就要不妙，爬到山顶估计是赶不上日落了，虽然日头落不落的现在也不是很重要，但他还是强行理智回笼。
　　随即目光在阿纪身上巡视一圈，最后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道
　　“礼 尚往 来，是不是该我了？”
　　阿纪瞬间缩回手，眼神忽闪，半晌才干巴巴道
　　“…那你来吧，我不反抗！”
　　谁逼你就义了是怎么着。
　　周青川故意大声啧啧，一边把衣服盖回去起身，一边叨逼叨
　　“你看你说的，哥是那样的人吗？”
　　阿纪话音里带着一丝勉强，不好说是因为害羞，还是……
　　周青川收回不太愉快的想法，叫阿纪换衣服出去吃饭。

　　这也是个本地菜系普遍比较辣的地方，周青川记得阿纪不太能吃辣。
　　“也还行吧，可以浅吃一点。”
　　两人没点太多，只点了几样当地特色，匆匆吃过午饭，就打车直奔山脚下。
　　“这个世界从不缺少美——”
　　阿纪搬出小学语文老师的非名人名言，感叹着眼前蔓延得广阔无边的绿意，周青川瞅她一眼，缓缓接上后半句
　　“缺的是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话音带着迟疑，不敢相信两个人居然在这里接上了。
　　阿纪满意点头，示意你接得对，现在上山的人不多，两人刷过电子票的二维码，还一人分了一根竹杖，其实现在还不怎么用得上，拎在手上跟山大王似的。
　　他们俩都不急，任由身边成群结队的年轻人飞速路过，阿纪确认过这是去往乘缆车地点的方向，随即放心地把手机塞回背包。
　　想想又拿出来，问周青川
　　“听歌吗？”
　　“可以啊。”
　　周青川无可不可。
　　“那听你的。”
　　阿纪说完又把手机收起来，她比较想了解一下周青川的歌单，每次他偶尔分享的，她都很喜欢。
　　“……”
　　周青川寻思了一下听他的，那是听还是不听？思索片刻后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分给阿纪一只。
　　打开音乐软件，直接选择最近在听的歌，然后调到按顺序播放，又调好音量，按灭手机。
　　他走在阿纪左边，给她的是右侧的耳机。
　　这样一来外界的声音就被两只耳机阻隔，他们却可以偏头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声音。
　　走下缆车后，风景越发明丽开阔，再走过半山去乘另外一半上山的缆车。
　　强风拂过草地，贴着人的轮廓吹向无边远方，太阳已经隐隐有了变成橘黄的架势，人流还是不息。
　　阿纪不出门则已，出门绝对不喊累，一步一步跟着人群往上走得来劲，直到周青川伸手拉她
　　“山顶有谁在等你吗？”
　　“？？”
　　阿纪瞄他两眼，放慢脚步走在周青川身边。
　　“你怎么不着急呢？”
　　周青川好笑道
　　“急什么？你是急急国王？”
　　说着去拉阿纪的外套，强行把重量压在她身上，企图拖慢她前进的脚步。
　　“做人怎么能这么不争先呢！”
　　阿纪假装正色道，却还是慢下来跟在他身边。
　　“哥是流水。”
　　阿纪：……
　　“好久没听见这么烂的梗了。”
　　流水不争先，争得是滔滔不绝。
　　但滔滔不绝也没有，两人险些被山顶的风吹到山底去，只能一手牢牢抓住彼此，一手死死拽住那根cos山大王用的手杖。
　　“你自己来看日出吧明天。”
　　阿纪拉过外套强行支撑身体，周青川就算再整天坐在电脑前，也毕竟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体机能正值顶峰，拉着阿纪往前走。
　　等他们走到山顶的时候，好机位已经被占据得差不多了，年轻的男男女女们正背对着夕阳和刻着海拔的石碑拍照。
　　小孩在大风中吃零食被大人训斥，已经看好风景的旅人准备下山，刚刚爬到山顶的姑娘责怪男友出门太晚。
　　除了被训斥到哭泣的小孩不太开心以外，大家都挺欢乐。
　　周青川看着被狂风吹乱头发的阿纪，墨黑发尾和纯白上衣都被夕阳勾勒得温柔，耳机中的歌声清晰起来，是首他很久没听的歌，是很多年前他告诉她‘新歌出了’的那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