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还得防着被掰弯》susanlt

46、“人家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男同。”

　　霍攸着一袭黑色燕尾服，骨节分明的五指端了一杯香槟色起泡酒。他环顾周遭，这是一家顶层餐厅。从观光电梯进入，四面的落地窗映入眼帘。从餐厅任意位置，都能望见这座都市的灯红酒绿。餐厅整体是西式复古装潢，顶部是繁复的水晶灯，周遭布有小型射灯，光束直线打落在整洁的餐桌上。木制餐桌覆着一层香槟色绸布，摆放着各色食物、甜点和酒品。餐厅正中央是一架旋转楼梯，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便放置着一把熊熊燃烧着的火束，给通行的人照明。通过那道狭长的旋梯，可以通向放松抽烟的天台。

　　此时，整座餐厅已经人山人海。警局将庆功宴设在此处，原意是想犒劳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是纸醉金迷的黎城，这种高档酒店自然也不乏被上流人士占据着，办起了年会。于是庆功宴便也草草淡却收场，放任大家各自享受了。

　　霍攸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酒液旋起而又下落，那些气泡一瞬堆叠着又倏忽炸裂。他顺着旋转楼梯设阶而上，直至一道穿堂风徐徐吹来，拂起了霍攸额前的碎发。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是霍攸啊！你难道还真打算照顾他一辈子啊？”

　　霍攸脚步倏忽一顿，高脚杯中的酒液险些洒上黑色礼服，是覃川和顾熠。

　　“你瞒得过别人，但是瞒不住我”，覃川微微一顿，“之前你照顾他，难道不就是因为，他是霍懿的弟弟么？”

　　“如果他不是霍懿的弟弟，只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你还会一次又一次盯着他不要犯事，一次又一次把他从局子里捞出来么？”

　　半晌，顾熠只是清清冷冷回了两个字，“不会。”

　　霍攸白皙的面容却瞬间涨红了。

　　覃川长叹口气，“所以嘛，既然现在你爸和霍懿都已经翻案尘埃落定了。你也算是对霍攸两兄弟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去主动背负上更多的责任，顾熠…”
　　他倏忽一顿，“该放手了。”

　　“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以往可从来没见你喜欢过哪个男生。对霍攸的感情，你确定就是爱情么？”覃川再次一顿，“人家霍攸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男同，我真怕…真怕你伤了人家。”

　　霍攸倏忽转身，离开了天台。手中的高脚杯在灯光下盈盈亮亮，香槟色酒液泛起粼粼微光。他抬手，一饮而尽，将那只高脚杯孤独地留在了旋转楼梯扶手上。

　　原来所有的相逢和一见钟情，实际上只不过是蓄谋已久。对方明明知晓自己的身份，却像看戏一样，看着自己蓄意接近。
　　霍攸倏忽觉得，没意思极了。他不需要被怜悯。他可以去接近毒贩，他可以闯进秋山道的枪林弹雨，他可以坚持恢复霍懿声誉，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怕死过。

　　他只是想正正当当、坦坦荡荡地活着。哪怕是感情，也不要有任何怜悯和勉强，他要势均力敌和非彼此不可。如果不是唯一，那…就撒手，不要了。

　　另一侧的覃川蹙了蹙眉，他蓦地伸手指着旋转楼梯的入口，“那里…怎么还放了只酒杯啊？”

　　说者无心。可是顾熠回头，眉头却猛地一跳，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就是觉得，这只酒杯是霍攸的。于是半晌，顾熠缓缓碾灭了手中半截烟火，“霍攸。”

　　两人迅速起身下楼，顾熠将视线投向金碧辉煌的餐厅，人头攒动着，却丝毫寻不见霍攸的身影。半晌，顾熠才拍了拍覃川肩膀，“覃川，其实刚刚你说的道理，我不是不懂。但是…如果事情放在你和齐宥身上，你会放弃齐宥吗？”

　　覃川一怔，还未来及回复，便见顾熠已然匆匆穿越过人群，消失在了宴会尽头。

　　跨越围栏，涉过了公园的树林与河泉，循着一条又一条深夜街道，一遍又一遍呼喊着霍攸的名字。夜幕笼着一望无垠的林荫大道，透过交织错落的林叶，两排昏黄的路灯投下影影绰绰的光晕。马路两旁只有24h便利店还营业着，偶尔几辆轿车疾驰而去。顾熠顿足在空旷街头，静谧的夜能够清晰听见他剧烈的喘息，淋漓的汗水从额头渗出，一旁持续不断拨打着却又没有回应的手机兀自闪烁着。

　　“叮铃”，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轻轻响了一声。

　　顾熠一怔，他猛然回眸。身后便利店闪烁的LED字幕下，霍攸懒散地坐在阶梯，冲他挥了挥手中的手机，微微扬了扬下巴，“找我啊？”

　　“刚刚我和覃川的谈话，你听到了？”

　　霍攸没有作声，不置可否。

　　“一开始，我的确知晓你的身份，也算是蓄意接近和照顾你，没有坦白告诉你，是我的不对”，顾熠微微一顿，他蹙了蹙眉，“遇见你以前，我从未喜欢过男生，这也的确是事实，但是…”

　　他抬眸，直视着霍攸眼眸，“想要照顾你一辈子的承诺，同样也是真的。”

　　霍攸倏忽挑了挑眉，懒散地扯唇一笑，“秦警官，那你到底为什么想照顾我？因为我是霍懿的弟弟，我是烈士的亲人？还是只是看我可怜，同情心泛滥啊？”

　　“我不需要”，他轻嗤一声，轻轻戳了戳胸膛，“我霍攸，可以照顾自己。”

　　顾熠微微一怔，他薄唇轻轻抿起，鼻头居然倏忽一酸，“霍攸，我求你别把我想得那么无私伟大，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照顾遗骨，也不是为了怜悯谁，我只是在保护心爱的人…”

　　他微微一顿，“你以为我爱的是你烈士遗骨、身世悲惨的遭遇么？霍攸，天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没有经过一丁点苦难，只希望你健康快活。”

　　霍攸眼睫一颤。

　　半晌，顾熠轻叹口气，他倏忽对着便利店玻璃轻轻哈了口气。冬日温度让呼吸一瞬在玻璃上凝结起一团白气。他伸手，轻缓却坚定地划了一颗心，“瞧。”

　　瞧，那是一颗心，是一颗在瑟瑟寒风中，用一具温热的躯体，哈出的心。

　　“我把心都摘出来给你了，你还是不相信么？”

　　霍攸倏忽指向这家便利店，“你是不是忘记…这是哪了？”

　　顾熠一顿，他眉头一挑，这是那条第一次和霍攸从毒贩手里死里逃生的街道。那时他们从通风口爬出来，对面便是这家24h便利店。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还依旧开着。

　　而下一瞬，霍攸敛了敛眸，“还有啊，警官，麻烦你对我有点信心，我啊，压根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