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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正义审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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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都城外,有一片树木最为繁茂的林子,那里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林子旁边,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蜿蜒流淌,水势湍急,在不停地叫嚣着,展示着它的力量与野性。
阳光透过柳树叶的缝隙,洒在河面上,映照出一片片闪烁的粼粼波光。
而齐温玉在斑驳的光影下正紧紧抱着一个衣不蔽体、浑身湿漉漉的身影,那人正是姜鹿灵。
她的衣衫和发丝在河水的侵袭下,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当众人匆匆赶到现场,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愕不已。
齐温玉正紧紧地搂着姜鹿灵,他们的嘴唇紧紧相贴,齐温玉的手掌在姜鹿灵的胸前按压着。
“齐温玉!我杀了你!”
在一片错愕与震惊之中,姜言之率先从惊愕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地抽出悬挂在腰间的佩剑,那佩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森森的光芒。
姜言之的眼中充满了悲痛和怒火,他挥舞着剑,毫无畏惧地冲向那个正紧紧抱着他姐姐的男人。他的动作敏捷而准确,剑尖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直取那人的咽喉。
在一瞬间,裴礼敏捷地拿过宋长明手中的精致折扇,毫不犹豫地跟着冲了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准确地挥动折扇,及时地在姜言之即将刺入齐温玉胸前的瞬间挡了下来。
那折扇在空中划过,如同破空利剑,化解了这一致命的攻击,救下了齐温玉的性命。裴礼的反应犹如电光火石,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
而那把折扇却在强行抵挡那锋利的剑刃时,出现了裂痕,裂痕逐渐扩大,直至最终无法承受压力,脆然破碎,散落成无数片脆弱的扇骨。
“裴大哥!你让开!他齐温玉辱我阿姐,我今日定要取了他的命!”姜言之瞪大了双眼,眼角布满了血丝,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着,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怒吼。
“事实未明,真相不辩,妄加刑判,齐老太师就是如此教你的吗?”宋长明缓步走了过来,神情凝重,他蹲下身来,将自己身上那件青色的外衫轻轻地披在姜鹿灵的身上。
他抬头望着齐温玉,眼中流露出诚恳与急切,语气温和而耐心:“温玉,先松开,让我带姜姐姐回去医治,在这荒郊野外,延误不得。”
“殿下!裴大哥!方才那情形你二人不是也亲眼所见吗?为何还要拦我护他!”
裴礼对着姜言之轻声道,“你现在杀了他,就坐实了你姐姐如今清白有失,你若是不杀他,仔细瞧方才的情形,你能分辨他是在救人还是在非礼吗?”
“........”
宋长明的额头上青筋突起,无声地出卖着他此刻竭力维持的平静外表。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却仍是从齐温玉的怀中平稳的接过姜鹿灵,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宁。
然后,他立刻转身,将姜鹿灵小心翼翼地交给了正处于愤怒崩溃边缘的姜言之,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担忧与关切。
“言之,齐温玉交给我,你先带姜姐姐回去,好不好,多耽误一会,姜姐姐就多受一份罪。”
姜言之闻听此言,手中长剑应声坠地,他迅速将姜鹿灵揽入怀中,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朝着城中的方向疾步跑去。
“等等。”宋长明突然出声阻拦,只见他将那外衫往上拉了拉,挡住了姜鹿灵的面容,“好了,快去吧。”
“今日之事,若是让本王知道是谁泄露风声,定叫裴二公子送他去见阎王!”
众人齐声应,“是。”
“严大人,以为呢?”宋长明眼神锐利的看了一眼守在一旁严阵以待的京都府尹。
“下官自当谨遵殿下令。”
姜言之满怀感激地望着宋长明,他的眼眸中充满了深深的谢意,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激。
随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疾步朝着城中的方向快速跑去。他的身影仿佛一道离弦的箭,很快便没有了踪迹。
自方才起,齐温玉便一直保持着那个怀抱的姿势,宛如石雕般静止不动,他的眼神空洞,失去了灵魂般,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河边的鹅石上,任由冷风吹拂过他的脸庞,带起几丝凌乱的发丝。
他的心中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较量,但又好像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挣扎。河边树梢上的绿叶轻轻摇曳,随风舞动,任由时间在指尖流逝。
宋长明缓缓走到齐温玉的面前,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俯身拾起刚才打斗中因挡剑而破碎的扇骨,那原本精致优雅的扇骨此刻显得异常锋利。
宋长明将它贴在齐温玉温热的脖颈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齐温玉,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良久,失去耐心的宋长明将扇骨尖细的一端无情地刺破了齐温玉脖子上的肌肤。
齐温玉微微皱眉,却并未挣扎,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刺痛。几滴殷红的血珠顺着脖颈滑落,滴在白皙的衣衫上,显得格外醒目。
宋长明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几滴血珠,而齐温玉则保持着沉默,任由那疼痛在心中蔓延,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些无法言说的话语深埋心底。
“本王自是不信万人敬仰的齐老太师所教出来的公子,会做出此等丑事来。你亦在民间素有渊清玉絜的君子之名,可方才本王亲眼所见,你若是还闭口不言,那本王只能对不住太师了。”
宋长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着这些话的,姜姐姐是他的好友,是姜姐姐同小太阳一般照耀着他,熬过那一年比一年冷的寒冬。齐温玉是太师的儿子,对他而言,亦兄亦友。
现如今,一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一个身陷囹圄闭口不言。
宋长明的心仿佛被锋利的刀刃割裂,剧烈的痛楚令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湿润。
然而,周围的人群密集,更有京都府尹的人在旁虎视眈眈,如果他齐温玉选择缄默不言,即使是身为夜王的宋长明,也无法抵挡京都府依法行使拿人的权利。
“说!事情到底是怎样!你快说啊!”宋长明的心情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舟,几乎就要被巨浪吞噬,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和愤怒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就在他摇摇欲坠,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裴礼如同及时雨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
裴礼伸出双手一把扶住了宋长明,稳稳地支撑着他。那一刻,宋长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和依靠,仿佛在狂风暴雨中找到了一盏明灯。
“夜王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此人就交给下官吧。”
说话的这人是方才的京都府尹严宽,他素来以铁面无私著称,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誉,深受百姓的爱戴与尊敬。
“来人,将此人捆了,带回去,下京都狱。”严宽沉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宋长明的手紧紧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他努力地平复着内心深处那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既救不了姜鹿灵也护不住齐温玉,他知道一旦齐温玉下了京都狱,他那文人的体质,定然是要了半条命了,可姜鹿灵已经失去了半条命。
内心极度痛苦的宋长明靠在裴礼的怀中,泪水像决堤的江水,无法控制地滑落,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滴落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渐渐浸湿了裴礼胸前的衣襟。
裴礼微微皱起眉头,目光深沉地望着京都府的差役将齐温玉带走。裴礼深知,这一切绝非偶然,突然他与转过头来的齐温玉对视上,心下忽然就明白了。
不是齐温玉不说,是他在此情形下,不能说。
“殿下,好点了吗?”
裴礼的声音柔和而充满关切,他轻声问道,眼神里满是担忧与爱护,手轻轻在宋长明的背上,缓缓地安抚着。
“什么好点了吗?你弄坏了本王的扇子,你得赔。”宋长明紧抿着嘴唇,倔强地将头扭向一侧,不让裴礼捕捉到他此刻的狼狈的模样。
“好好好,臣裴礼给殿下。”裴礼轻轻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赔礼?什么礼?本王要扇子。”
“是啊,裴礼有扇子。”
过了好一会儿,宋长明才缓缓回过神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羞恼。他狠狠地踩了裴礼一脚,力道之重让裴礼忍不住皱了皱眉。
宋长明没有多看他一眼,扭头便快步离去,步履匆匆,不知是急于逃离这个令他伤心难过之地,还是急于逃离这个总是撩拨他的人。
宋长明加快了步伐,将裴礼和方才的羞恼通通抛在身后,他沿着先前路过的街巷,朝着京城中那座文雅的姜府走去。
当他们来到京城中,沿街百姓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涌动,经久不息。街头巷尾,人们聚在一起,或低声私语,或高声争论这些议论仿佛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潮流,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回荡。
“瞧见了吗?方才严大人抓了谁?那不是齐公子吗?”
“严大人怕不是糊涂了,抓错人咯!怎会抓了这太师之子啊。”
“那可是温玉公子啊,其人风度翩翩,举止间尽显一身的儒雅气质,他仅需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能轻易激起众多妙龄女子的芳心。”
“是啊是啊,而且齐老太师素有贤明,为官清正,两袖清风,其女现如今还是当今太子的太子妃呢!他可是太子妃的亲弟弟,未来的国舅爷呢!前途不可限量!”
“就是说啊,我还经常看见齐小姐总与姜小姐一同在城门边上开设粥棚,亲力亲为地救济城中所有的乞儿呢!”
“呸呸呸,姜小姐不是才与人私奔吗!此等放荡之人,你敢于太子妃相提并论,你不要脑袋啦!”
“是是是,呸呸呸。”
“..........”
市面上百姓们议论纷纷,谣言如野火般蔓延,大家对身为当今太子妃的齐穆清心生敬畏,不敢私下编排讥讽,却将这股恶言和指责全都倾泻到了姜鹿灵的身上。
原本清誉良好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称号的她,如今却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喊打的□□。
他们将世间最恶毒的词汇,如同铁链一般,全部锁困在一个女子的身上。那些犀利而残酷的言语,仿佛化作锋利的刀刃,残忍地割裂着她的尊严与名誉,让她在社会的眼光中饱受折磨。
姜鹿灵成为了人们无数负面情绪的发泄口,被迫承受着无尽的指责与诅咒。
一只狗叫了,其他的狗也会跟着叫个不停,他们并不知道第一只狗为什么要叫,就和站在所谓客观角度的人们一样。当一个舆论出来之后,他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只在乎自己心中认定的答案。
当一个人满口脏话肆意欺凌的时候,或许会有人出来制止,但两个,三个,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人实施欺凌的时候呢?
还会有人站出来吗?
不会。
这时候在他们眼中,这不是欺凌侮辱。
而是正义审判。
男子寻花问柳就是风流倜傥,女子偶遇情缘就是水性杨花,这世间何有公平可言?
就连被他们冠予铁面无私称号的严宽大人,抓了齐温玉入狱,他们竟只觉得是严大人糊涂,抓错了人。
而齐温玉并未对他们做过任何事,他只是那么安静而谦逊地站在那里,便足以赢得众人的尊敬与赞誉。任何优雅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他,更有甚者觉得天下的词语都表达不出他齐温玉身上气质的一丝一毫。
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正义’,他们高高在上无知的审判着‘罪人’。
在他们这些贬低与攻击的‘正义’背后,隐藏着人们内心的恐惧、嫉妒与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