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旧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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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这几天接近入秋，天气阴晴不定。
园区里的吵嚷声伴随着电闪雷鸣一起下了大雨。
凌晨一点拖终于着疲惫的身体爬回到员工宿舍，洗漱完美美睡觉的尹智再次接到经理电话，那边焦急的声音传来：
“阿智不好了呀，闵王五和宋斌在车间里打起来了！”
“什么？怎么能在车间里打起来呢，牛叔你先别着急我马上来，先安抚情绪稳住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其余晶圆板，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尹智一边通话一边合上宿舍门朝工厂跑去。
自从接手母亲留下来的半导体代工厂，生意一直不佳，想当初在路俐带领下工厂曾经红及一时，机器是刚刚突破22纳米的顶尖技术，现在市场芯片精度已经达到了5纳米，早年间的技术已经淘汰。她不仅要通过送外卖来支撑机器几十万的维护费，同时还得跑合作争取工厂开工赚钱的机会。
像她这老旧机器只能接一些精确度不够高的智能家电，手机芯片和新能源汽车芯片利润高的她想都不敢想。
尹智点开手机银行查看为数不多的三万块，说不慌是假的，为了省钱她每天只吃两顿饭，就这么一点钱，水电费都够呛。
银行贷款还在催，尹智一刻也不敢停。
这批好不容易小半年才开张的电视芯片千万别出任何问题。
赶到车间里面已经乱作一团，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散落一地的晶圆板。忽然间尹智脑袋一阵晕眩，不知是饿的还是吓得此时的她顿觉双腿瘫软无力，呆愣在原地：“怎么搞的？”
天塌了。
尹智在短暂的沉默中忽然不知道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回忆这三年来的坚持每一次遇到的都是一些没有用的破事。
这些大大小小的困难没有任何意义，却让人苦恼不堪压得她喘不过气。
“妈妈等你长大，一起和妈妈守护这里。”
“只要我们母女在一起，就没有人能熄灭妈妈亲手撒下的这满天星光。”
尹智无法拥有路俐看淡生死，一生奉献给热爱的事业那样强大的力量。
但也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想要觊觎，破坏路俐留下来的一切。
在寻找路俐突然离世的真相这七年里，屡次颓废，无数的挫折都不能压倒她，因为这是尹智唯一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她不能就这样草率的替那么爱她的妈妈轻易说放弃。
“你们几个闹事的先出去，其他人手里的活停一停，车间组长和主管检查一下能用的晶圆板，以及报废数量损失多少钱，统计完去我办公室汇报，基于连带责任每个人罚款两百，”尹智出门，看到事件罪魁祸首还在推卸责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你们也都是厂子里的老人了，我是看在我妈妈的面子上，对你们一再容忍，因为你们今天的错误举动让厂子至少损失几千万。既然你们两个的事那么重要，那就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车间里闹事？你们俩怎么承担这次的损失？”
闵王五和宋斌一听这话，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前这位接替路俐的小尹总可能真不是吃素的。
半导体车间对空气要求极高，为防止空气中的颗粒物进入，他们的工作区域必须具有恒定的负压，机器运转过程中即使有一微米灰尘都会对晶圆板造成损失。车间内为保证生产质量要在空调系统的控制下，温度保持在20℃左右，同时对于适度也要控制在50%～60%之间。
包括环境要求、生产设备要求、操作流程要求，在关键流程和操作细节方面是重中之重，这是确保半导体芯片材料生产质量的关键因素。
她这次接到的单子不算太复杂只需要在20微米以内的误差中切割出来芯片即可。
就这么简单的内容，虽然不是什么大单子，至少稳妥，没有任何难度还有钱赚。
工厂里都是当时路俐一手创办厂子初期就跟到现在的老人，对于他们的操作尹智是极其信任的所以才放心交给他们去完成。
尹智真的没有钱再去出差错了，她经不起折腾了。
一块晶圆板根据不同的面积需求在六万至十万之间。
客户这一批定做的芯片还不到三千万，成本真的很低，如果这板子毁了，到时候所有工序都要重来一遍，能不能顺利生产出来还不知道够不够一百万个，非但没挣还要赔钱。
“尹总我上有老下有小，跟了路总十五年了，经不起折腾啊，今天这个不是我的问题啊，我作为监管岗，查出违反操作，质检不合格的肯定要提醒啊，宋斌屡次不听还不服管，机器本就会有损耗这是无法避免的，可是个人操作不当导致芯片损耗要扣钱的，我好心提醒，他就骂我，还羞辱人，翻旧账。” 闵王五手舞足蹈，比划着受到的虐待。
“别拿路总当挡箭牌，不是你推我，能碰到机器吗。你说提醒，你自己去查查监控每次你就借着开玩笑说特别难听的话，脾气还冲，说就好好说你冲你妈呢。我告你，路总在的时候我就看你不顺眼了，每天摸鱼耍滑，你还倒打一耙了！”宋斌也不谦让，不是他的错凭什么怨他，大不了不干了赔钱就赔钱，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受这气，跟这种人公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尹智没再听他们掰扯，忍着怒气看完监控，两个人沟通不当，加上长久积累的矛盾，刚好今天两人一起加班，先是发生口角后来有推搡起来，这才导致积怨已久的矛盾彻底爆发，造成损失。
“你们两家里都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千来块，各罚款一千，宋斌在原车间闵王五去北车间。”尹智带着两人离开监控室，在密密麻麻的监控图像中丝毫没怀疑右上角黑掉的走廊监控。
办公室里牛生趁厂子乱成一锅粥偷偷溜进尹智办公室，利用职务之便输入U盾密码转走工厂账户里所有的钱。
处理完已经是早晨六点。
“大家熬了通宵都辛苦了，早班的今天稍微辛苦一下双倍工资，昨晚夜班的放假一天明天正常上班。”
“谁看到牛生了？”尹智问。
一群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行吧都散了吧，”尹智遣散其余员工，拉住主管朝门口走去边吩咐，“昨天晚上折腾一宿你辛苦了，今天我出去谈生意，不确定多会儿回来。厂子里你多照看，车间不允许再出现任何问题，后续跟进产生的费用你去找财务审批，我办公室走廊那个监控坏了，联系人去维修。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通知牛生让他联系我。”
——
尹智穿着单薄的衬衫顶着倾盆大雨，躲在457路公交站牌下面。摸着臂弯处湿透的西装外套欲哭无泪，压死人的债务上又要多一件衣服钱了：“怪天，搞什么嘛，偏偏在谈合作这天下雨。”
单薄的衬衫被风卷起，冷得尹智直哆嗦，眼睛布满红血丝，干涩发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一辆雷克萨斯私家车停在路边，上面下来一大叔嘴里骂骂咧咧“什么破车穷疯了，就一个路口要十块，要不是老子赶时间坐地铁就来了。”
尹智看着表，又看了一下眼前豪气到不行的雷克萨斯Ls500，超音速银色咋啦，有钱人咋啦，跑滴滴就是为民服务。干脆心一横忍着心理上烧钱的剧痛冲到副驾驶，轻声敲了敲窗户。
车窗下降时轻微顿了一下，完全摇下后尹智呆愣在原地。
怎么是他？
驾驶位赫然出现的是被她狠心分手的前任。
齐掖。
该走还是该留，打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尹智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却怦怦跳个不停。
“去哪儿？先上车吧，我送你，外面凉。”对方没有让双方难堪，率先打破沉寂。
尹智不知道要如何拒绝眼前这位分手七年，如今却在今天这场狼狈的大雨中重逢的前任。
这感觉很微妙，像是你丢了很久却一直记挂的东西在多年后你都不抱有希望，接受它的离开时再次失而复得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了你的身边。
齐掖的再次出现就是这失而复得的物，搅得她心乱乱的。
车上两人一直无话，就像是普通的司机与乘客。
她想公式化的客套却不知从何谈起。
毕竟抛弃他毅然决然离开的是她。
“到了。下车慢点，可能有积水，”齐掖看着窗外的雨，点开手机浏览天气预报，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拽了后座的礼品袋递给她，语气还是一样的温和又自然，让人听不出里面的情绪，“我这里有件备用的衣服还有伞，你先拿着，今天雨要下到临晨，一时半会停不了。”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蛊惑了，明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话，尹智控制不住着迷，她太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的由实感了。
接过手提袋，在她推开车门的瞬间听到地面传来刺耳的摩擦声，车门因距离台阶太近而卡住：“抱歉。”
尹智探出头去查看，雨水终于抓到毫无掩体的生命，争先恐后浸润在柔软的头发中。
坐在一旁的齐掖随手拿起手边的硬壳本子朝她的方向探出身子，为她挡雨。
“我好像把你车门这个角卡变形了，后续可能要修一下。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你车要在那里维修。这样吧，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后修理费用我承担。”
尹智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点开微信，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虽然她内心很不想承担。
这可是雷克萨斯，她一穷鬼躲都来不及还上赶着赔钱，真是活够了，没钱还装把大的。
“不用了，这一小处磕碰不碍事，七年没有见了怎么能一上来就收你钱的道理，我来处理就好了。一会你下车的时候小心些，别被划伤脚了。”齐掖温和谦逊，带尽了礼貌和客套。
这么大度？
尹智哪儿好意思白嫖了顺风车，又拿着人家衣服，现在弄坏了人家车子就扔下不管了的道理。
“一码归一码，你送我过来我不能弄坏东西就走人，心里怪过意不去的，要不就等哪天有时间你挑个地方我请你吃饭。”尹智将潮湿的外套折叠整齐放在手提袋里，“虽然这么多年咱们也不联系，之前的情谊总归是在的，别这么生分。”
“上学那会儿我弄坏你东西也是要赔钱的。”她补道。
齐掖气笑了，砰砰跳动的心脏仿佛被捏了一把，疼的他喘不过气。
好一个倒打一耙，怎么生分了不因该问问她吗？
又是说不联系，又是提上学那会的。
拿他当什么了，像是不讲义气不讲情分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旧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