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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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徐绰人还在S市上空没有降落，向亦冶的消息比飞机先落地：“你到了吗？”
徐绰嘴角上扬，本想回一句“舍不得我吗”，想了想，没打出去。他回了公寓，意外发现屋里一切正常，没有被闯入的痕迹。
他把那只放在家里一个多星期的备用手机开了机，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和几条短信，都来自谢之敏。
“画展的事，打这个电话，他会告诉你原因。”后面是一串号码。
“或者你一定要算在我身上，也随你，反正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M市在下雪吧，艺术家真有情调。”
“明天不去画室拜年吗？你可真洒脱，不怕叔叔伤心。我替你去，怎么样？”
短短四则短信，包含的信息很多。
首先，画展停电不是谢之敏做的。谢之敏不是爱遮掩的人，他也不需要遮掩，有的是人替他收拾烂摊子。徐绰照着短信里的号码打了个电话，确定了这一点。
其次，他去M市的事被谢之敏知道了。这是意料之内的，谢之敏只要人在国内，就会把他的行程牢牢攥在手里。想到这，徐绰有些后悔，他不该仅凭一时气恼就离开S市，就算要走，目的也不该选M市。
他只能暗自祈祷谢之敏没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身上。
最后，徐绰想，他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和谢之敏见面了。他看向脚边那几个火红的礼盒，盒里装的全是M市的特产，临走前向万塞给他的。
徐绰换了衣服，提上礼盒，开车去谢磊的石^3画室。
和徐绰自己的画室相似，石^3画室也在一条老街里。但和徐绰闹中取静的趣味不同，当年谢磊把画室选在这里，原因简单又直接：没钱。
谢磊画了一辈子画，其他什么也不会，全部的财产就只有这一间复式结构的画室。
早年还没离婚的时候，为了维持生计，谢磊也收了不少学生，有把画画当兴趣爱好的，也有想走艺考的美术生。可他要求太高、脾气太差，不屑和同行卷，更卷不过，学生流失得很快。
这么多年，谢磊从头教到尾的学生，只有徐绰一个。
徐绰在街道口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心里有了准备，他拉开画室门，屋里站着一个人。
谢之敏站在一尊石膏像对面。他眉骨很高，眉毛和眼睛之间距离偏近，当他用深邃眉眼盯着一个地方看的时候，脸上会多出一分脉脉含情的神态。
这时，谢之敏正把那样的目光从石膏像上移开，转移到徐绰脸上，视线仿佛瞬间穿过十年的时间。
十年前，谢之敏十六岁，那年秋天，他和朋友在S市郊区爬山。他穿出密密麻麻的林子，到了平坦开阔地带，朋友抬起胳膊指向前方，发出一声惊叹：“看，那有人在画画！”
观景台刚刚建起来，谢之敏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正站在栏杆边写生的徐绰。徐绰穿着桔色卫衣，溶在满山秋色里，他拿着画笔，眺望栏杆外的景色，大概在确定比例。
“画得很逼真啊。”朋友走过去看画。
谢之敏没走近，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在哪见过，他一动不动望着徐绰侧脸，终于想起来，是在他叔叔的画室里。
那时徐绰十四岁，性格远没有现在外放、会来事，身上也还带着傲气，听见有人夸自己的画，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话。
朋友逛完观景台，道：“还是山里空气好，我都想在这上边有没有庙，出个家也值了。”
“至于吗，喜欢的话买下来，想建什么都随你的便。”谢之敏道。
“我可买不得起，”朋友笑道，“只能靠你了，老谢。”
谢之敏本来也只是开玩笑，但他看了徐绰一眼，突然拔高声音，道：“好啊，这样也能把一些闲杂人等清理出去，美景独享才有意思。”
徐绰拿画笔的手顿了顿，回了头。
原来他在听他们说话啊，谢之敏想，那为什么从刚才起就一直不给他们一个正脸？
他以为徐绰接下来会开口跟他们说话，可徐绰只瞟了他们一眼，就又转过头去，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好像相较于前方的景色，他身后的人事都不值一提。
离开观景台前，徐绰冷不丁道：“它不属于你，它属于能够欣赏它的人。”
那是徐绰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后来谢之敏知道，那座荒山将被开发成风景区，投资方就是云华地产。
谢之敏一直记得徐绰转过头去时脸上的神情，那神情带了不经意的漠视和轻蔑，在往后十年间里出现过很多次，仍然能精准刺中他的神经。
思绪回到当下，谢之敏看了眼徐绰手里的礼盒，道：“我还在想你今晚会不会来……M市好玩吗？”
“好玩，让人流连往返。”徐绰把东西放到桌上，看了看周围，问：“老师不在么？”
“在楼上找书。”谢之敏走到桌边，不打一声招呼就拆了那几个盒子，看了看成分表，道：“流连忘返、乐不思蜀，所以连好好挑东西的心思也没有了，你看看这些东西，哪一个适合叔叔吃？”各地特产里，高油高盐高糖的居多，谢磊的身体吃不了这些。
徐绰道：“我给你买的，行吗？你喜欢就拿回去。”
“这么多添加剂，我怕吃死。”谢之敏见徐绰对那堆盒子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顿时也失去兴趣。
“你这几天都和谁在一起，连家也不回？还瞒着徐叔叔，要不是我打电话问他，他还不知道你人不在S市。”谢之敏道。
“我去哪、做什么、跟谁在一起，你想知道这些，还需要问我吗。”徐绰道。
谢之敏找了个凳子坐下：“听故事，当然要听当事人说比较又去。你这半年来过得也算精彩，可惜我在国外没亲眼看见……星汇那小子还缠着你吗。”
“你说谁？”徐绰心里暗暗一跳。
“差点为你闹出人命，你反而来问我，徐绰，你的心真的是铁打的吧。”谢之敏道。
他说的是韩方延，徐绰的心略略安定。在这几分钟的心惊胆战里，他意识到，向亦冶在自己心中占据的分量远比他想象的要重。
“我同情那个姓韩的小子，毕竟能被你喜欢是一场灾难。”谢之敏笑笑，拿了根烟出来点。
徐绰眉尖一抽，道：“要抽烟出去抽，屋里都是纸。”
谢之敏点燃烟吸了一口，把烟灰掸得到处都是：“晚上跟我回去。”
“我有自己的家要回，我不是你的狗。”徐绰眉头皱得更深，语气里全是厌恶。他不想再待下去了，打算直接上楼找谢磊。
谢之敏钳住徐绰臂弯，把他拽到自己身前，手里的烟摁在他胸口。大衣领子的表面立即被烧出一个坑，空气中飘起一股淡淡的焦味。
“放开我，谢之敏，你弄疼我了。”徐绰挣扎着，拿胳膊肘撞谢之敏彷如铁钳的手臂。
“你不就喜欢别人这么对你？”谢之敏掐住他脖子，掰正他下颌，在他耳边道：“装什么正常人？”
“滚开，不正常的只有你，我跟谁回去也不会和你回去，你这个疯子……”徐绰声音里带了颤抖，想起谢之敏十七岁的那次生日。
那次生日会上，不会游泳的徐绰意外掉进谢之敏家的泳池。
被人捞起来后，徐绰全身是水，对人群中的谢之敏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搅了你的生日会。”
谢之敏当时什么也没说，却一路尾随，趁徐绰换衣服的时候溜了进去，把人狠狠抵到墙边：“你刚才掉进去的时候，我就在二楼阳台。我明明看见你不是失足，是故意的。”
他们读同一个高中，又因为谢磊的原因，那时徐绰对他还维持着客套和疏离：“我这两天熬夜熬得太凶了，路过泳池正头晕，还以为旁边是张十几平米的床……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你要是还不高兴，我尽我所能补偿你，实在不行你揍我一顿出气，别打脸就行。”
谢之敏神情变得亢奋，如他所愿，揍了他一身淤青。徐绰全程忍着没躲，更没还手，以为忍了一次这事就过了。
最后谢之敏问徐绰：“你喜欢被人打？”不然为什么徐绰对别人都和颜悦色，却总要故意惹他生气？
徐绰系上上衣扣子，横了他一眼，道：“你是疯了吗？”他想这人什么毛病？谁好端端的喜欢被打？
谢之敏不相信，自以为掌握了徐绰的一个秘密，并且很多年来以此为莫须有的把柄要挟他。
高一那年，徐绰的校园生活形同地狱。他不理睬谢之敏，谢之敏就发动自己在学校的所有人脉进行霸凌，所有站在徐绰这边的人都会遭殃，徐绰曾看见身边最要好的朋友往自己杯子里放撕开的干燥剂和涂改液。
徐绰告到过年级主任那里，可也只是拉出几个无关痛痒的学生批评一顿，最多再挑几个无辜的开除了事。谢氏是学校股东之一，学校里所有的电子设备都由谢氏无偿提供。
徐绰也曾向家里求助，他的父亲徐勉听他说完开头，打断他，问了一个问题：“那他为什么只欺负你，这是不是说明你在某些方面也有不对的地方？”
然后徐绰就知道自己应该闭嘴了。他内心有份隐忧，觉得再深究下去，徐勉会把原因归结到他不该和谢磊学画身上。那之后他就对徐勉不再抱有多余的期待，只要徐勉不反对自己画画，他就已然满足。
最后徐绰只好向谢之敏示弱，示弱的效果是最高效的，也是损失最小的。他最多会被拖到卫生间小树林之类的地方，被谢之敏在身上看不见的位置留下一些痕迹。如果他配合一点，那些痕迹就会浅一些，一周内就会消掉。
就像现在这样。潮湿的热气扑打在后脖颈，徐绰感觉下一秒谢之敏的牙齿就要咬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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