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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秋娘妒 ...

  •   “二姑娘……二姑娘……”

      徐长妼遽然睁开眼,梦境霎时如泡影消散。

      她眼神迷蒙,瞳孔倒映着霞光,周身再没有能让她颤抖的寒凉,反倒是一脸暖融。

      抬手间才感受到身上搭着张白绒毯。

      神思回笼,便听得院里李妈妈正与荣安堂派来的人闲话。

      徐长妼掀开绒毯,起身走到黄花梨衣架前取下风止准备的新衣,自行换上。

      素衣褪去,换上一袭天水碧交领襦裙,先前在别院里簪上的茶花花簪,徐长妼取下换了根样式简洁的玉簪,右手缠着的裹帘解开,掌心肿痛已消了些,不细看倒看不出来。

      装扮好自己后转身出了内室。

      院里,站着荣安堂的掌事王嬷嬷。

      见着徐长妼,王嬷嬷脸上褶子深了些许,挪着步子走到跟前,蹲身行了一礼,起身后笑道:“二姑娘,荣安堂备了你爱吃的鸡汁羹,老夫人早早便等着呢!”

      “劳嬷嬷走一趟,”徐长妼眉眼一弯,柔声细语道,“我备了些物什,让风止拿好就去。”

      王嬷嬷忙摆手,“不劳烦不劳烦,我先回了,二姑娘不急。”

      徐长妼点头,“好。”

      王嬷嬷走后,徐长妼转向李妈妈,笑意收敛,“秋娘如何了?”

      李妈妈满脸愁容,皱眉道:“请了府医开了药,府医说,力气再大些,整个手掌都要断,伤的太重治好也不能如初,多半是不中用了。”

      徐长妼看着正堂后面那一小截屋顶,语气没甚变化,依然柔和,“取些参片拿去膳房,给她煮几盅汤,让她好生养着,一应事物教于燕喜。”

      侍女住处便在正堂后面,眼下秋娘还未醒,府医道是失血过多,要补补。

      补,好办,只盼着她能尽快好起来,可别误了正事。

      李妈妈虽对秋娘惯常冷脸对待,可她那一副血淋淋不省人事的模样,到底是另她这个在佛寺里待了十几年的老人家于心不忍,拖着条残腿张罗去了。

      夜色降临,府里里外都挂上了纱灯,灯光透出,昏沉夜里也能亮如白昼。

      一盏茶后,两个提灯侍女在前,风止与燕喜一人捧着个雕花木盒在后,跟着徐长妼往老夫人住的荣安堂去。

      方走到后花园,巧遇上徐长妘也带着侍女走来。

      “姐姐。”

      徐长妘自个儿提着灯笼小跑来,扬着一张明媚的笑颜,脆声声问道:“别院里姐姐可有吓着?”

      徐长妘笑意隐隐,摇头,“并未,正好你来,”她取走燕喜手中木盒,递给徐长妘,“瞧瞧?”

      徐长妘把灯笼给侍女,再接过木盒,打开一看,见盒内满满当当全是鲜剥的莲子,不由目露惊喜,“哇,这样多,一看又是姐姐亲手剥的,多谢姐姐,这可是我的心头好。”

      说着拈起一枚就往嘴里放,大抵味道果真甜美,她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徐长妼拉着她手臂引她往前走,前路灯光明眼,倒不必时刻留心脚下。

      “你爱吃莲子,明惠别院里荷花名满云京,莲子多又好,摘来我剥了让你吃撑也可,当初何不同我们一起呢?”

      徐长妼吃得腮帮子鼓鼓,闻言不以为意道:“别院里有甚好玩的,左不过就是莲花莲子,哪儿没有。且一住好几日,我才不要与那些娇滴滴姑娘家打交道,累得慌。”

      嚼完,她又一口气塞了好几个进嘴,吃得毫无顾忌。

      徐长妼见状便劝说:“你慢着些,又非是没了。”

      徐长妘“嗯嗯”两声,动作却不停,嚼完一口,似想起什么,前后看了看,干脆合上木盒抱在怀中,凑到徐长妼耳边压低声音与她说。

      “你还不晓得吧?今晨王爷接回明惠后去宫里闹了一场,让陛下动用诏狱人手去查明惠失踪一案,陛下大怒,连陈少卿也不让在别院留了。那王寺正还不知回了云京没有?”

      徐长妼听罢心下只道寻常。

      明成王此人,爱女是真爱女,却也爱过了头,平日对明惠郡主便无有不应,更别说此番遭劫。

      许是瞧见女儿浑身是血,勃然大怒之下忘了自身富贵是如何来的。

      诏狱乃陛下一手掌管,明成王却意图以下犯上染指帝权,可不就没了好,关键时机换了个不在云京的王寺正接手案件。

      说完后,徐长妘又直起腰身,撇撇嘴哼了一声,“要我说,明惠也是活该,她平日不就仗着自己郡主身份肆意欺凌其他姑娘么,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了,被她欺负过得姑娘听到大约是要高兴好些日子。”

      这话徐长妼不置可否,高兴与不高兴,都是前世的事,这一世她是刽子手。

      倘若其他姑娘能安心,那便高兴。

      思绪转了几个弯,徐长妼侧眸瞧着徐长妘,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如何得知的?”

      “啊?”徐长妘一侧腮帮还裹着粒莲子,正待嚼听闻这话,愣了愣,“如何得知?”

      徐长妼提裙步上台阶,“明成王惹怒陛下一事,你如何得知的?”

      若不是徐长妘说起,她从别院回来到现在都以为嵱州有事才急需陈潭秋前往。

      眼下看来,也不过是幌子。

      徐长妘囫囵咽下莲子,眼睛转了几圈,斟酌片刻后才道:“四皇子前几日办诗会,他邀我去瞧热闹,我去待了半日,他悄悄说与我听,你万不可说出去,尤其不能让父亲知晓。”

      徐长妼颔首答应。

      她们父亲谨遵祖训,不允内宅与皇室朝堂私底下扯上联系,若不然,也不会娶她母亲。

      走了一段游廊,一行人转入夹巷。

      见她神色仍不太自然,徐长妼忙不迭笑着打趣,“可是有意了?”

      徐长妘“啪”一声稍大力盖上木盒,颇为正色道:“我喜爱骑马投壶踢蹴鞠,与四皇子苏琮他们玩闹久了,互为知己,交情如兄弟一般深厚,哪里是有意。”

      “是吗?”徐长妼眸光微闪,眼神带着几分凉。

      “自然,”徐长妘笃定点头,大大咧咧一挥袖,道:“四皇子说我性子清落,若我是男子,定要认我做义弟。”

      桥下流水淙淙,夹杂着林木间虫鸣阵阵,夏夜里独有的繁杂。

      却无人侧耳倾听。

      前世跑到雁回院哭诉让她别嫁给四皇子的人,今生一句“如兄弟一般”便搪塞了她。

      明明只比她小一岁……

      徐长妘却可抱着木盒,吃得蹦蹦跳跳,嘴里念些不伦不类的诗文,旁人还会夸她才情好。

      徐长妼垂下眼睫,心绪平静,拢在袖中的手指互相摩挲了一番。

      徐长妘有莲子堵住嘴,话也不讲了。

      又行了一段路,荣安堂便近在眼前。

      院内灯火通明,见着两姐妹相携而来的身影,侍女忙小跑着去通报。

      入了屋,便见正堂主位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正笑得前仰后合的老太太,正是徐国公府徐老夫人,获封从一品诰命。

      主位右边是继夫人刘氏,出自永安侯府,成过婚,一年未所出与夫君和离,半年后嫁与徐国公,生有一子徐长瑢,为四公子,年十五,尚在国子监念书。

      下方坐着林姨娘,徐国公外出时带回,生三姑娘徐长妘。

      眼下一进门,徐长妘便捧着装有莲子的木盒凑到母亲身边,悄声说起话来。

      左边则是王姨娘,徐老夫人的远房外甥女,与徐国公乃青梅竹马,生大公子徐长瓒,任翰林院编修。

      徐长妼收回目光,步履轻缓,一步一抬仿若丈量过,裙摆如莲微绽,身影娉婷,气质端庄温婉。

      她走至屋子中央,恭身行了个福礼,声音轻柔婉转道着,“给祖母请安,”又转向右边,“给母亲请安。”

      徐老夫人嘴角倏的平直,从上到下把徐长妼瞧了几遍,目光带着压迫。

      堂内一瞬静的落针可闻,徐长妘止了话头,乖乖站着不敢大喘气。

      须臾过去,老夫人目光变得温和,点点头夸赞,“不错,原想着你出门游玩几天会懈怠所学举止,倒不想你举手投足间还自然不少。”

      话落,王姨娘也笑着开口,“二姑娘聪慧,过目不忘,老夫人且安心吧!”

      老夫人不赞同:“夸不得,姑娘家一夸易自得,”对着徐长妼说,“起身坐下吧!”

      徐长妼起身,却并未坐下,抬眸时嘴角噙着的弧度不变,转身打开风止手中的木盒。

      “王姨娘夸赞,长妼愧不敢当,唯送上驱蚊香囊才好平我心内羞愧。”

      木盒扁平,打开里头躺着几个巴掌大小的香囊,每个颜色花纹皆不一。

      徐长妼取出绣桃花并绣兰花两个,走过去递给王姨娘,“香料是新配的,较去岁气味小些,姨娘闻着不易鼻痒,方子我改良过,蚊虫更怕了。兰花是给大哥的,他日日上值,也难免被叮咬。”

      王姨娘接过,欣喜道谢,“二姑娘真是心细,我鼻痒是老毛病了,不碍香囊的事,”说着她眼神都变得温情,“我会亲自转交给长瓒。”

      徐长妘报以一笑,随后拿起一枚绣芍药的,递给林姨娘,“林姨娘夏日难眠,我特地加了些安神的香料,姨娘须得日日悬挂床头,整日闻着,才有效用。”

      林姨娘拿着香囊,受宠若惊似的站起身,“哎呦,可难为二姑娘一直记挂着我天热难眠的事了。”

      顿了顿,她眼波一转,扫过老夫人与刘氏,语气迟疑,“只是,去岁你给的那个我尚在用,香味还足……”

      林姨娘与徐长妘五分像,俱是一张明媚的脸,只是林姨娘看人时眼底时不时闪过些令人难懂的东西,倒无故添了几分暗沉。

      徐长妼拿着一个绣竹叶的,走到刘氏跟前,双手奉上,边说道:“一整年了效用到底不大好,姨娘母亲且安心用吧!我整日无事,就爱捣腾些香料,能有用处我也高兴。”

      刘氏捏着香囊,二话不说便挂在了腰间,嘴角扯出抹淡笑,温声道:“有劳长妼费心想着我们,确实比府医外头买来的驱蚊香料好得多。”

      “母亲觉着有用就好。”

      徐老夫人闻了闻风止递来的绣福禄寿三仙香囊,香味幽微,遂交给王嬷嬷,让她挂在床头。

      见林姨娘不大想收的模样,就说:“不过是一个香囊,你又爱招蚊虫,不舍得丢新旧两个一起挂,莫费了长妼一番心意。”

      林姨娘看了徐长妼一眼,想着房里那个于驱蚊却有效用,便也无话,推辞一番收下暂挂腰间。

      一番往来后,徐长妼坐在了王姨娘下首。

      侍女奉上一杯清茶置于案几上,徐长妼端起微抿了一口润润唇放下。

      徐老夫人喝完茶想起一事面容有些肃然,看着徐长妼问道:“你可知明惠郡主为何失踪?”

      “不知,”徐长妼摇头,见几人视线都望来,眸光暗淡了些,素来白净的脸上浮起些愁绪,“晨起起身时明惠已被王爷接回了京,我和其他姑娘并未见到明惠,只知她无故失踪一夜,被寻到时有些不好。”

      “如此,也是个可怜见的,竟遭此一劫,”老夫人叹了一句,神情怜惜说,“你与明惠交好,明日一早去一趟王府,我让王嬷嬷备些礼,你一并带去。”

      徐长妼应下:“好,我也正有此意。”

      “嗯,”老夫人又转头看向悄摸躲在林姨娘身后吃莲子的徐长妘,失笑道:“你呀你,不及你姐姐一半稳重。”

      这话徐长妘可不依,丢了个莲子仰头张嘴衔住,嚼着含糊哼声:“我自小便不稳重,祖母也未说什么,姐姐回来,姐姐稳重,祖母两相比较,觉着姐姐好。若我也如姐姐一般,便没了比较,祖母又会觉着少了一个闹腾的,日后定会叹着气说‘还是昔日好’。”

      耍赖般的话一出,几人皆被逗笑。

      徐老夫人虚空指了指她,“你呀……”

      语气神情满是宠溺纵容。

      “哼~”

      “罢了,”老夫人也不强求,两个孙女一静一动也挺好,“只你明日要同你姐姐一起去。”

      “不可,”徐长妘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双眼睛圆睁,急道:“明惠她惯与我不对付,我去若惹她不快,我……”

      老夫人沉下脸,打断,“这是礼节。”

      徐长妘鼓着眼,不吭声了。

      徐长妼见祖孙俩之间气氛急转直下,不由站起身劝和,“祖母莫急,你身子急不得,我会照看好长妘。”

      老夫人深吸口气,撇开眼一锤定音,“好,先用晚膳吧!等你父亲回来,与他商议送礼一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秋娘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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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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