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普罗米修斯的火种

24、可恨的家长会2

　　九中校门口车来车往，热闹非凡，像极了开学的那天。

　　惊蛰没在教室，也不在走廊，她正站在校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呼哧呼哧的扇风，汗水在一呼一吸间滴落。

　　学校内墙稀稀疏疏的种着景观树，惊蛰说不出来它们的名字，只知道临近夏季就会结一团团的绿色小果实，到了秋天就逐渐变紫。

　　图书馆离学校正门不远，围墙和图书馆之间有一条林荫小道，夏天一到，绿树成荫，每片叶子都有阳光，每片叶子都在摇晃。

　　等了半天没看见林女士，惊蛰退到树荫下，阳光在她身上一跳一跳。

　　铁栅栏上爬满了藤曼，上面开满了红的白的花，不用风吹，香气沁人心脾。

　　惊蛰正出神的盯着花上的蜜蜂，一辆熟悉的轿车飞驰而过，惊蛰视线立马追了过去。

　　林女士穿着一身正装下车。

　　林夏人长得高挑，惊蛰随母亲，站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也能知道是母女。

　　惊蛰招手：“林女士！这儿呢！”

　　惊蛰揽着林夏的手，清清嗓子，一脸狡黠的笑：“嘿嘿，感谢林女士百忙之中抽空参加家长会！”

　　“就你皮！”

　　*

　　母亲不会写字，一双手上刻满老茧，向前方弯着腰，拿起笔，在名单上签下母亲的名字。

　　周围闷热异常，走廊上人挤人，大家扯着一张嘴就开始叫嚷，校服汗淋淋的贴在身上，一滴汗划过脸颊，划过下巴最终落在签字纸上。

　　向前方的位置在第二排最靠墙角的位置，离窗户很远，不开灯的时候显得很昏暗。

　　向前方把母亲带到自己的位置，桌子上的书整整齐齐的放在书立里，靠墙那面的桌子面上有挂钩，挂钩上是一个绿色的书袋，里面装的是之前考过的试卷。

　　向前方母亲叫吴秀春，手套厂女工，今天特意请了假来给她开家长会。

　　吴秀春来参加家长会前特意将毛躁的头发梳了一下，找出一件还算得体的衣服，只是在一众妆容得体的家长中依旧显得异常苍老。

　　之前染过的头发早就开始掉颜色，在工厂里没有时间打扮自己，来之前吴秀春只能将不均匀的白发往头发缝里藏，但总会有那么几根跑出发间，闯进别人的视野。

　　吴秀春看了看四周，她抿了抿唇，伸手扯了扯衣袖，挡了挡手上的老茧，又抚了抚梳好的头发。

　　她瞅着向前方的位子，随意扒拉桌子上的书本，随后看向有些狭窄的走道，吴秀春有些嫌弃的说道：“你这挑的什么位置……”

　　那么多好位置不选，非要坐在这犄角旮旯，黑板上的字能看清吗！

　　向前方没有说话，吴秀春也没再问。

　　周围有些吵闹，不断有学生带着家长坐在自己位置上，他们说说笑笑，这边沉默不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进教室后韩乐乐有些犹豫的拍了拍向前方的肩膀，他悄悄说道：“那个向前方，我妈来了，能不能先让阿姨站起来一下？”

　　向前方赶忙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示意她，有人要进去。

　　吴秀春弓着腰赶忙起身。

　　韩妈妈一脸富态，保养的极好，不用深吸就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水味。吴秀春不认识什么名牌，但单是看衣服料子就知道这一身得大几千。

　　吴秀春悄悄瞄了眼韩乐乐分数条又快速压下视线，掩饰性的轻咳一声，然后抬头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刚子说的什么她没听进去。

　　校八百名，就算穿的好又怎么样？她女儿可是全班第一！校第二！照样能带她过上好日子！

　　这样想着，吴秀春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脸上的皱纹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安排好家长后学生就可以离开教室，教室里只剩下几名干部。

　　李文拿着名单仔细查看来了多少家长，一边看，一边划掉名字。

　　十七班没有纪律委员，平时都是班长李文管纪律，好在十七班学生有素质，自习课基本都在做题，没几个人说话。

　　现在李文没时间管纪律，她好说歹说，把卫生委员周洲拉了过来。

　　毕竟周洲的工作能力她还是比较相信的。

　　惊蛰坐在倒数第二排，一路上惊蛰一直向林夏灌输自己的位置多么得天独厚，左通窗户享新鲜空气，右近后门可如厕便利。

　　林夏仔细想了想，惊蛰说的好像也是那么个事儿……

　　“耶？时髦老爷爷！”

　　“哟？眼缘小丫头！”

　　刚进教室惊蛰就发出一声惊呼，林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狐疑的问道：“你们认识？”

　　惊蛰和老黄齐齐点头：“认识认识，开学认识的。”

　　惊蛰和老黄寒碜了几句就把林夏按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就开溜了，桌子上面一个信封，路上惊蛰就说了，是给她的一封信。

　　信上写道：林女士，别听老师胡诌八扯。

　　林夏罕见的皱了皱眉。

　　惊蛰觉得自己和林女士那么熟悉，她们甚至共享八卦，肉麻的信还是不写为好，免得破坏她威武的形象。

　　余小满在信纸上写：红烧肘子大猪蹄，母上将会喂饱me！

　　听到余小满妈妈念出信上的内容，林夏扑哧一笑，她把自己手上的信封递过去，她说：“真不愧是同桌，一个比一个简洁。”

　　听到动静的后排两位家长开始和前排两位交换内容，结果一个比一个抽象，一封比一封离谱。

　　魏妈妈看着几张信沉默一下，接着说：“他们几个该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林女士补充：“听惊蛰说，他们有个群。”

　　老黄找了个超符合的词：“原来这是团伙作案啊！”

　　气氛很友好，完全不像是在开严肃的家长会。

　　他们是大人，不是学生，大人的世界很复杂，大人有自己的脸面，大人不允许在公众场合被小辈给脸色。

　　周洲走到后排，他礼貌性的说道：“爷爷阿姨们好，实在是不好意思，等一会儿家长会就要开始了，麻烦爷爷阿姨们先将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再进行沟通。”

　　周洲人长的周正，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其他人听到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五个人安排好家长后就来到了食堂，这里的学生可不少，甚至有的学生直接拿着家长的手机玩耍。

　　惊蛰一拍手，语气里满是可惜：“早知道就把林女士手机带过来了！”

　　家长来的不多的时候，老徐就来到徐明座位上了，徐明看见后就问了一句：“不是应该我妈来吗？”

　　老徐干巴巴回应：“她没空。”

　　徐明听到后满不在意的点点头，然后不再关心老徐的动作，拿着校服外套就走出了教室。

　　家长会持续两节课，结束后晚霞满天，城市刚刚绘上夜色。

　　余小满看到自己桌子上是妈妈带的一堆肉脯，余妈妈做肉脯那叫一绝！肉香四溢有嚼劲，一吃一个不吱声。

　　余小满不是小气的人，她大方的和周围同学分享。

　　晚自习依旧燥热，同学满面油光，汗水混合着油水在脸上划下一道道痕迹，草稿纸写了一张又一张，风扇呼啦呼啦响，不会的人抓耳挠腮，时间在无声中悄然流逝。

　　小区里依旧有车辆进进出出，徐明和顾闻野告别。

　　老徐还没回来，饭桌上只有周静。

　　徐明晚自习前只吃了一些猪肉脯，一整个晚自习都挺顶饱的，现在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

　　饭香勾着肚子里的馋虫，徐明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去厨房洗了个手，走到饭桌上。

　　初中晚自习两节，时间较短，不忙的时候周静会做一下晚饭，桌子上放着一锅皮蛋瘦肉粥，里面的皮蛋和瘦肉像不要钱似的，桌上还有一盘芹菜炒肉丝和一盘小油菜。

　　周静看见儿子后说：“回来了，赶紧来吃饭。”

　　饭香勾着肚子里的馋虫，徐明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去厨房洗了个手，走到饭桌旁。

　　徐明拿起一个碗，盛了两勺粥，拉开凳子，母子俩有说有笑，饭还没扒拉完老徐就回来了。

　　老徐坐在徐明对面，饭桌上一片寂静。老徐看了眼儿子，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谈起，周静瞪了老徐一眼，刚要说话，徐明就吃干净碗里的饭，说了句：“我回房间了。”提上书包就往房间走。

　　书桌与书架连为一体，每个方格里都密密麻麻，左边是教材，右边是丛书，一格一格，压垮了他的高中。

　　书桌上有一个台灯，旁边杂乱的放着试卷，红笔黑笔参差的放在笔筒里，笔芯不知道用掉多少根。

　　徐明坐在椅子上，与数学大题作斗争。

　　咚咚咚。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徐明的思绪从物理的汪洋中捞出，脑壳儿被打开、晾晒。他站起身，座椅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打开门后并没有人，视线向下，一封信板板正正的躺在地板上，仿佛等了他很久。

　　徐明站在原地，眼神无波无澜，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重。

　　这是徐明拿到信封的第一反应，他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老徐摔碎了他一部手机，赔了他一款新手机，里面附赠一封信

　　信里写徐明的出生，写家人的喜悦，写春花盛开，儿子和他栽了一棵小树，写盛夏光景，一家人说说笑笑，多么快乐，写秋天小树渐渐长大到冬天小树冻死，徐明哇哇大哭…

　　生活不是电影，徐明不是男主，他没有超能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他爹教数学，他妈教音乐，他高中学校名叫风和九中。

　　孩子对抗世界的方式常常令大人发笑，徐明知道，明天他就要和老徐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