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普罗米修斯的火种

2、童年2

　　“我、不、回、去！”女人面前的小男孩倔强的开口道，“我就要在这里！”

　　他才不要回去嘞，爸爸妈妈工作忙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他，但是在外公外婆这里他就可以尽情撒欢了！

　　顾闻野的父母似乎是没辙了，最终还是拗不过这孩子，同意了将小男孩留在这个小镇里。

　　顾闻野开心的转头抱着自己的外婆。

　　外婆李荷长得人高马大，即使已经六十多岁依旧有着一米七八的身高，腰板挺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很有气质。

　　相反黄老头倒是个儿矮，但是这并不妨碍黄老头是这个镇子上的精致BOY。每天捯饬自己，今天配个小帽子，明天换个衬衣，生活过的倒是挺快活。

　　黄老头很喜欢管顾闻野的学习。

　　“顾闻野！！”这天老黄气的吹胡子瞪眼。

　　“啊？怎么了……”坐在电视机前的小男孩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

　　“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事！你英语怎么回事？58分！老师已经和我打过电话了！”

　　“还看电视！”

　　顾闻野觉着自己天生不适合学习，尤其是在英语这方面。他是在想不明白，他作为一个正统中国人，为什么要去学那些洋文？

　　然就是抱着这个打死也不学的态度，成功当上了英语课代表。

　　新来的英语老师长得温温柔柔的搞得他都不好意思继续调皮了。讲课方式也别具一格，在她的带领下，顾闻野的英语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打小黄老头就看出来这小屁孩不喜欢学习。

　　但是让老黄意外的是某一天这小屁孩居然破天荒的考了个班级第二，这可把老黄得瑟的逢人就夸自己外孙。

　　“害！就我家那小子考的……”

　　“也还行吧，平时我们也不怎么管他学习来着，我和他外婆又看不懂……”

　　“黄老头，你外孙可了不得啊！”

　　“哪有哪有，哈哈哈哈哈哈……”

　　*

　　外婆是个很能干的人，家里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顾闻野最喜欢的就是外婆家的小院子，这里有两棵李子树对称栽种。

　　成熟的李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香。黄澄澄的丝丝果肉里在嘴里咀嚼总是能让他想到小镇薄薄的雾霭以及外婆的青稞团。

　　院子里还有一棵银杏树和无花果树。黄老头还专门买了几个小盆，里面种满了外婆爱吃的小番茄。

　　不过大多都被外婆塞进了顾闻野肚子里。

　　小镇中央种了一棵巨大的槐花树，外婆说，它的年龄比顾闻野还大。

　　顾闻野最喜欢的就是和狐朋狗友们来这边玩耍，每到花期，槐花洁白如雪，香气扑鼻而来。

　　几个小孩站在花树周围的石台子上，每个人都蓄势待发，紧接着一个一个跳下去，看看谁跳的最远。

　　有人嘲笑道：“顾闻野你行不行啊！”

　　“少说废话！”

　　没精力了，玩够了，大家这才回家吃饭。

　　*

　　是不是每个老人心里都住了一个爱吹牛的小孩？

　　黄老头坐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银杏树闭着眼睛回忆起了过去。

　　“以前我小的时候，镇子上到处都是银杏树，秋天一来，那真是美极了！都是咱祖上的……”

　　旁边的小男孩昏昏欲睡，偶然一个激灵，男孩在老人滔滔不绝的故事里醒过来，瘪了瘪嘴，“老黄，你在放屁吗？”

　　老黄眼睛一瞪：“死孩子怎么说话呢！”

　　顾闻野听不懂老黄的情怀，不过金黄的银杏树叶确实好看。

　　*

　　四两是一只橘猫。顾闻野和四两的故事发生在夏天里。

　　八月蝉声不断，阳光洒在屋檐投射出片片阴影。

　　顾闻野懒懒的躺在床上，汗水顺着脸颊发丝滴落到凉席上。

　　“老黄，你想吃冰棍儿不？”

　　“想吃就自己去买，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老黄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顾闻野起身翻找出外婆给的零花钱就往小卖铺走。

　　“记得给你外婆带一个！”

　　“知道了知道了。”

　　卖冰棍儿的是个老大爷。穿着老头背心，手里还拿着一个老头扇，闲闲的躺在躺椅上。

　　店里的风扇吱呀吱呀的响，却总是吹不散夏日的燥。

　　“三个老冰棍儿，一个绿舌头。”顾闻野又想了一下，补充道，“再拿一个冰汽水。”

　　“三块。”

　　顾闻野嘴里叼着冰棒，悠哉游哉地走在小路上，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循着声音望去。

　　旁边的草丛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声。那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猫，身上的毛发都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眼睛也被糊上了一些褐色的东西。

　　实在是有些磕碜。

　　回到家后，顾闻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水盆里，仔仔细细的把它清洁干净。

　　老黄看见后只是嘟囔了一句不过到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它太瘦了，所以最后顾闻野给它取名叫四两。

　　四两瘦归瘦，不过好在很能吃，虾皮，玉米，黄瓜样样来着不拒，顾闻野倒是觉着自己的猫挺好养活。

　　这一天顾闻野在日记里歪歪扭扭的写道：八月三日，星期六。天气晴。顾闻野捡到了一只漂亮的猫。

　　四两最喜欢的就是银杏树下的小棚子，如果没有找到它，那它准是在这里打发时光。

　　瘦高的男孩踩着梯子爬上屋檐，一眼就看见了慵懒的猫。阳光穿过缝隙打在身上，一瞬间就贯穿了顾闻野童年的时光。

　　四两很黏顾闻野，以至于顾闻野去上学的时候，四两一直在小男孩屋子里叫唤，老黄没办法了，只能中途把顾闻野从学校带回了家。

　　顾闻野记得有一天晚上，他模模糊糊听见四两跳上了他的床喵喵叫，他没理它，继续睡觉，睡到半夜是被热醒的。

　　*

　　外婆一到夏天总是食欲不振，每每这个时候餐桌上总会出现老黄的清炒苦瓜。

　　顾闻野看着绿油油的小苦瓜有些崩溃的说道：“我不想吃苦瓜。”

　　老黄低头扒拉了一口饭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吃也得吃。”

　　得，外婆是没爱上这口，顾闻野倒是爱上了这该死的味道。

　　老黄喜欢喝豆腐脑，他总说夏天的豆腐脑才最有味道。

　　卖豆腐脑的老奶奶蹬着小三轮走街串巷，小喇叭抑扬顿挫得沿街叫卖。

　　夏天的旁晚是童年的宝藏。外公外婆在外面搭一个简易的小饭桌上面还有清新的凉菜和切好的西瓜。

　　老人们聊听不懂的话，手里的扇子慢慢摇。仿佛这样就能带走整个夏天的闷热。

　　“老黄，你给我讲个故事呗！”男孩坐在庭院里手里拿着一块西瓜还时不时用脚点点身边的猫。

　　讲着讲着，老黄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讲了。”

　　“啊？为什么……”顾闻野转过头一脸不解。

　　“你都不认真听，我讲什么讲。”

　　“我认真我认真。哎呀呀，老黄你就讲呗。”

　　某天夕阳里，顾闻野牵着老黄的手走在小道上，他慢悠悠地说：“老黄，我留在这里陪着你们，你们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吧！”

　　“没有。”

　　“我不信。”

　　“爱信不信……”

　　*

　　秋日的天空总是比盛夏高远。

　　外婆每年都会把剩下的苦瓜切半晾晒成苦瓜干，每到口渴的时候就用它泡茶。

　　茶的颜色很好看，像是整个秋天都融化进了杯子里……

　　又是一天起，顾闻野看着手里的镰刀又看看在地里劳动的外公外婆，大声抱怨，“为什么不用拖拉机啊！”

　　“就这一小片地，你割完也瘦不了二两肉！”黄老头在一旁说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劳动最光荣’，还有啊车子里有给你带橘子味汽水……”

　　四两也跟着来到田里，这家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拖着肥硕的身子就一头扎进了麦子里，任凭男孩怎么呼喊都不见踪影。

　　麦地里时不时有风吹过，男孩抬起头看着明净的天空，擦掉额角的汗水。身边成片的麦子沙沙作响。

　　顾闻野看了看正在耕作的外公外婆，然后又弯下腰继续割麦子。

　　远处缓缓驶来一辆公交车，司机师傅开着舒缓的音乐，沿着这条路一直通往远方……

　　*

　　春节的时候，老黄和外婆早早就起床放鞭炮，一声炮响瞬间就将顾原野炸醒，红色的纸屑满地都是。

　　老黄拨通了顾闻野父母的电话，小男孩期待的看着电话，老黄瞬间明白了。他将电话放在顾闻野耳边。

　　顾原野轻轻说道：“爸爸妈妈新年快乐！你们……”

　　电话那头传来他听不懂的术语，顾爸顾妈简单的回了一句“新年快乐”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年明明说好了一起回来过年，可是临时又告诉他们有一场手术……

　　外婆察觉出顾闻野低落的情绪，她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小野先吃饺子吧，一会儿都该凉了，你爸爸妈妈可能是太忙了……”

　　顾闻野放下手机，嗯了一句。

　　吃完饭后老黄拿来几张“身体健康”的小联子贴在顾闻野的床头。

　　小男孩站在一旁吐槽：“有必要贴这么多吗？”

　　老黄没说话，只是又拿了一张“身体健康”贴在了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