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心灰意冷后》贺禾

4、年少无知

　　蒋什玠对她不好的地方海了去。

　　他那些对小猫小狗似的爱，

　　在他眼里是恩重如山的改变，

　　却让乔姒羡再次痛恨自己之前真是忍者神龟，

　　他对她再不好都能忍。

　　一次，大概是恋爱一年左右，他终于大发好心，带她出去一起旅游。

　　那不能见见各自的朋友，出去旅游，二人世界也是好。

　　即使他挑选的地方，离海州很近，半个钟头就能到的苏州市。

　　他们俩头天去看了不得不看一定要看的园林之母拙政园，亭台楼阁绮丽繁复，花草树木青翠别致。

　　阳光洒落下来，蒙上淡淡宣纸般的朦胧。水面三俩只白天鹅曲颈向天，岸边拂柳对镜梳妆。

　　抱小孩的老头老太太，嘴里哄孩子的软声软气。

　　一看就是退休的大爷大妈拿个相机，兴致勃勃地这也来一张，那也来一张。

　　小情侣亲昵挽手。

　　乔姒羡看着眼热，也去牵蒋什玠的手。

　　他蹙了眉头，被他握住的手僵硬，到底也没挣开她。

　　就是这么点没有挣开，姒羡也觉得欣喜若狂，跟他十指相扣。

　　园林里若干景色错落，她特别喜欢与谁同坐轩，背衬翠绿小青山。

　　在苏州一连玩了六天，天天乔姒羡都觉得开心得不得了。

　　到哪里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六天，天天蒋什玠都陪着他。

　　本来是小情侣之间男朋友应尽的义务，

　　可因为她爱蒋什玠，

　　所以他稍微耐心些陪她一时半会儿，她都感到由衷的高兴。

　　别提一陪就是六天，除去洗澡的功夫，一秒钟都不曾分离。

　　可最后一天，第七天，乔姒羡就没那么高兴了。

　　准确说，提前一天，第六天的下午，她便遭遇不幸。

　　走在平江路的青石板路上，不小心，崴了脚。

　　当时蒋什玠立刻送她去医院，但是脚踝软组织挫伤抹了外用药，也不可能不痛，不可能立刻见好。

　　那晚乔姒羡因为疼痛一夜难以入眠。

　　翌日清晨，蒋什玠接了个电话，匆匆要走。

　　乔姒羡央求，能不能暂时再待一会儿，她的脚伤了，一个人没有办法回去的。

　　她希冀他能够留下，假期的最后一天，她这样子恐怕独自难以回到海州。

　　姒羡的要求不过分。

　　再晚两个小时，八点钟，送她去动车站就好。

　　到海州哪怕她难看地蹦蹦跳跳也可以独自回家。

　　蒋什玠却无情拒绝。

　　他敷衍地安抚，“是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我得马上赶回去，一时片刻都不能晚。”

　　“我回去以后让司机开车接你回来。”

　　她还要出声挽留他，

　　他却连个眼神都没施舍，

　　走了。

　　姒羡虽然倍觉失落，但想到蒋什玠派司机来接她回海州，勉强能够接受。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他随口说一句就能完成的派司机来，

　　居然让她等了一天都没等到。

　　第七天的晚上，她心急如焚，给蒋什玠发送无数条消息，多得快把自己淹没。

　　不见蒋什玠回一条。

　　他把她丢下了。

　　当天，她也从别人那里知道他们口口相传的重磅消息：南苏念扶灵回国，初恋蒋什玠意外出现在海州飞机场。

　　她苦笑，哪里是意外，分明是他偶然间知道青梅竹马回国后的刻意为之。

　　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去见南苏念的路上，只怕连风都是甜的。

　　他多喜欢她呀，喜欢到将苏州市的正牌女友都抛之脑后，一句吩咐都懒得吩咐身边人。

　　最后，乔姒羡蹦蹦跳跳地跳上网约车，蹦蹦跳跳地从网约车下来蹦到动车站，蹦上车，蹦下车。

　　成年人的狼狈尽显无余。

　　回家以后，她给他发消息，“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分手了。”

　　蒋什玠没有回她。

　　深夜她哭了一晚，好不容易困极了睡过去，他却发疯似的给她打电话。

　　三十来个，比他为她拍过的照片都多。

　　她不想接他的电话，没来得及拉黑，下秒便收到他的短信。

　　“你现在收回去说过的那些还来得及。”

　　那些，哪些，分手。

　　姒羡嗤之以鼻，何苦为难自己在不爱自己的人面前伏低做小。

　　下定决心要分开，

　　偏偏那天妈妈就被领导叫去谈话，事先给公司垫资的六十万，公司现在无法兑现了。

　　损失得妈妈自己承担。

　　承诺得好好的，绝对会在限期前兑现，却恰好在她跟蒋什玠说分手那天被告知不可能了。

　　她不愿意用恶意揣测是蒋什玠暗中捣鬼，

　　然而事实证明就是他。

　　他又发来一条信息，问她现在还倔吗。

　　昭昭日月，朗朗乾坤，他却这样如臂使指地摆弄她。

　　忍一忍，她劝自己。

　　她会待在他身边，慢慢地熬日子。她总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而男人永远喜欢十八岁的女孩儿。

　　这次的不愉快，蒋什玠视作她闹了点脾气，她则看作无效分手。

　　火星子刚燎起来，便无情被浇灭。

　　之后，发生了种种不愉快。

　　以蒋什玠的全盘胜利告终。

　　姒羡索性不挣扎，人在感觉到无望时，是不会困兽犹斗的。

　　之后那次她问他，他们算什么，他睨笑着回答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姒羡还以为他终于腻烦她，马上她会获得自由，

　　可惜现实证明她天真。

　　她不喜欢他。

　　她身上，哪怕是一根汗毛呢，都透着对蒋什玠的厌烦。

　　爱意磨尽之时，

　　她只觉这男人才是作精，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可她怕他。

　　怕他再用一些小手段，折腾她的父母家人。

　　她的家人，以前她是满心期待着介绍他们认识，然而现在她万般后悔想将他们的信息隐藏也不得。

　　他知道她有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似乎是出于牢牢将她掌握的目的，他会隔一阵日子便办些家人之间的小聚会，参加的人包括但不限于姒羡的弟弟、表妹等。

　　他送弟弟PS5，送教书的大表妹一套市区别墅，送做自由插画师的小表妹一套市区大平层。

　　至于为什么送弟弟只有PS5，

　　是因为蒋什玠觉得她可能有伏地魔倾向，

　　而他们未来一定是得结婚的。

　　不能轻易地就让小舅子和岳父岳母认为随便就可以拿捏姐夫的财产。

　　可笑。

　　乔姒羡冷笑，他薄情寡义又虚伪的一号人物，目下出手大方。

　　他日他们分开了，他不知又会使什么手段加倍地从她的亲戚身上报复索取。

　　所以最优解是蒋什玠腻烦她。

　　乔姒羡向上天乞求那一天务必尽快到来。

　　司机接了做自由插画师的小表妹过来。

　　他给她限额千万的卡，她才不客气，去逛了一圈商场扫货，回来电话预订法国驰名某梵希的高定裙子。

　　预付定金一百万，她眼睛眨也不眨就刷出去。

　　表妹瞠目结舌，“姐姐，你这样花钱，是不是有点太拿钱不当钱了。”

　　姒羡无谓地笑，“他自己把卡给了我，随我花，我干嘛替他省钱。”

　　再多的钱，都是精神损失费。

　　干嘛替蒋什玠节省，

　　他要用钱讨她的欢心，

　　她还嫌弃得不行，

　　要知道从前她都是用满心满眼的爱去搏他的欢心。

　　钱跟心意怎能对等。

　　她留表妹到晚饭，表妹内向，知道蒋什玠要回来和她一起用晚饭，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要回自己家。

　　她笑着招呼司机送她走。

　　躺在沙发上，却又眯起眼，不小心睡过去，做梦梦见之前跟蒋什玠的不愉快。

　　次次都不来接她下班，

　　即使是她过生日，

　　说好了接她下班，

　　临了便故态复萌把她鸽掉。

　　她喜欢打游戏，很菜，又菜又爱玩。

　　他讥嘲她躯干不协调，坐在她身边看她玩得菜，又要居高临下地指点。

　　把她玩游戏的好心情捣毁。

　　跟几次让她心寒下定决心分手的那些烂事比起来，不算什么。

　　可是见微知著，她的爱意未尝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消极、批评、否定中渐渐湮灭的。

　　还有从前他抽不出时间，或者说他不想抽出时间来陪她吃饭，

　　眼下却一天都不落，

　　哪怕让她饿肚子等他到七八点，

　　蒋什玠也坚持得一起吃晚饭。

　　今天蒋什玠赶在四点半回家。

　　他亲自给做了三菜一汤：糖醋排骨、清炒血蛤、蘑菇灼青菜、芋头炖肉汤。

　　“只在青菜里放了一颗辣椒。”

　　他搛一筷子青菜，直直地望着姒羡，宛若在期待什么。

　　姒羡疏疏淡淡地看了看他，“噢，谢谢你。”

　　“不用和我到道谢。”

　　他音色中仿佛含上砂石，“我不喜欢。”

　　姒羡闷头吃饭。

　　蒋什玠的手艺不错，

　　俄倾他说的话却没那么让人开心了。

　　他说：“下星期一有时间的话，跟我回老宅一趟。爷爷想见你。”

　　怎么会没时间。姒羡心里冷笑，复合以后，他名义上说怕不能在想她的时候见到她，实则就是将她关起来。

　　这座思北公馆是无形囚笼。

　　囚禁她的身子，

　　还妄图消融她的意志。

　　姒羡眼眸里浮掺着哀伤的抗拒，“我不是很想去。”

　　“可以不去吗。”

　　“羡羡，爷爷想见你。”蒋什玠给她又搛了一筷子排骨，重复即是最明确的否定。

　　“你爱吃的糖醋。”糖醋她也喜欢，但做糖醋排骨的那个人她不喜欢。

　　姒羡嗫嚅着半个音节也没再从喉咙里溢出。

　　待在他身边，

　　很压抑。

　　她只有努力地不去想所有不愉快，才能保证自己精神健康。

　　很残酷，

　　谁让她是下位者，

　　谁让她年少时不知死活去招惹蒋什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