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存在先于本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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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你到现在几个小时了一直没睡？”
“对。”
我妈睡眼惺忪地看着我，我无助地看着她，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良久。
“你去看会儿书吧，看着看着困了就睡。”
“哦。”
我回到房间，拿了本书窝在床上看了起来。我特地选了一本理论类的大部头，结果却越看越精神，一直到四点半都没有睡着。
不过我并没有告诉我妈，而是干脆起床去洗漱了。
我妈听到动静也醒了：“后面睡着了吗？”
我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睡着了。”
“我被你弄得都没睡好。我也起来好了。”
吃完早饭，我就去上学了，但由于一个晚上没有睡，我的精神不佳就摆在脸上。
早上第一节数学课的时候，我就昏昏欲睡，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却也无济于事。我尽力睁着眼睛，听到老师在讲课，看到老师在讲台上画着板书。
但我越听越不对劲。
“所以y=4(x+m)?开口向上……”
“？”
怎么讲到二次函数了，这他妈不是初中的东西吗？
“江舟！睡醒了吗？”
我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剧烈颤抖了一下：
“老师我没睡啊！”
“眼睛都闭上了你没睡？”
我揉了揉眼睛，开始思考我刚才究竟有没有睡着。
“你睡着了吧，怎么可能讲二次函数，刚刚绝对是在做梦。”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人怎么会跳过入睡这一步直接开始做梦呢？
接下来的几节课也一直这样，因此一直到晚上我都基本上没学进去什么。不过除了一开始的疑惑，到了最后也习以为常，只是那种似睡未睡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一天下来我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只不过一天就一两次，所以从来没有在意过。
这种事，其它没什么，就是累、烦，在联想到最近做梦的事情，说真的，我心底里有些发怵。
往后几天也是这样，这周的每一天都在白天嗜睡，晚上失眠中度过，伴随着那些无比清醒的梦。
“你别想那些梦了，真的，越想越累。”
我点了点头，但却无法不去想那些东西，我感觉我的整个脑子都被塞满，也是切身体验到了“头大”是什么感受，我不知道算是头晕还是头疼，总之难受且没有精神。
周四晚上我又一次失眠了，我从前不怕黑，可现在看着能吃人的黑暗总是害怕，害怕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做梦，或者我现在就在做梦。
可时间一长，次数一多，开灯也救不了我，我眼睁睁地看着头顶上的大灯消失在墙里，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猛地睁开眼，浑身发着抖，我仔细回想刚刚，我究竟是眨了下眼睛，还是睡着后又醒了。
我抹了把脸，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但是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我妈听到动静推门进来。
“又睡不着了？”
“嗯。”
“你不要胡思乱想就睡着了。”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没有！你能不能滚！”
“乱发什么脾气你！”说着我妈就出去了，走之前狠厉地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梦里在山中上吊的女人。
后来我还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在水里，四肢都被捆绑住，我的嘴被封住了，还来不及挣扎，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漫上我的身体，那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感觉一切都慢慢消失，直到我快要失去意识，突然有人把我拽出了水面。
那是一个相貌普通但表情坚毅的女人，我能感到她有力的双手解开了我身上的束缚，然后往我的手臂上注射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液体。
她等我清醒一点后，捧住我的脸，眼神无比坚定，又含着一丝悲哀：“自为的存在，才是真实的，你要记住，存在先于本质，你要记住，然后活下去。”
我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迷茫的看着她，浑身湿漉。
她握着我的手，似乎发现了这一点：“你现在不需要明白这是什么，你只要记住，跟着我说，存在先于本质。”
“存在，咳咳，存在先于本质。”
女人悲哀地看着我，她的身上逐渐透出一种绝望，坚毅的面孔逐渐溃散。她拥抱住我，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背，另一只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迫使我紧紧攥住。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但体内还是冰寒。
“你要活下去，这里是尼莫点。我马上就要死了，如果我死了，请你把我吃掉，把我的股骨和头骨做成船桨，然后离开这里，去迪西岛，找一个叫莱纳伊斯的女人。”
随后她看着我的眼睛道：“对不起，关于把你带到这里这件事，对不起。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你要活下去，离开这里，告诉莱纳伊斯：‘存在先于本质’。”
其实我想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被她堵回去了，便只说了一句：“好。”
女人一脸如释重负，整个人瘫坐在船尾，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打开手里她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文字，却不是中文。我意外能看懂，写的是：
——迪西岛，莱纳伊斯，2－5－4..
我不认识女人，也没有和她搭话，环视一周，我所在的船被锁在尼莫点的橙红色标志物上，船上还有几个罐头，我自顾自地吃着，就这么度过了一天。
第二天，我知道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船上有一张快烂掉的地图，上面被人用红笔标注了，我所处的位置距离迪西岛还有大概2688公里，如果再不动身的话，剩下的罐头和水，再算上女人的肉，是绝对撑不过去的。
不过我看到女人身后还藏着一个纸箱，估计是物资之类的。
吃完今天的罐头，我解开船与尼莫点之间的锁链，开始用双手划水，但这样移动太慢了，效果简直就是微乎其微。
“嘿，帮个忙呗姐姐。”我没有办法，只能找上女人。
女人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起身走向我，手里攥着什么。我的第六感意识到一种危机，但整个人却被女人看得无法动作。
我刚想开口问她想干什么，女人就一针管扎在了我的脖子上，把药品推了进去。一阵刺痛后，我的身体逐渐疲软，最后失去了意识。
而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我看到女人在给我的手背上插针管。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女人僵硬地坐在船尾，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整个人的皮肤发白发灰。
我都多余过去探她的鼻息，也能知道她已经死了。
她给我留了一张纸条：
——请顺着船头的方向继续前行，告诉莱纳伊斯：“存在先于本质”。
在这种地方，没有时间观念，只是此时船已经飘离尼莫点很大一段距离，已经看不到尼莫点的橙红色地标，我拿出指南针，校准了一下方位后，我翻开了女人尸体后面的纸箱。
纸箱里面是几只手提箱，手提箱里放着注射器、导管和几袋药品，我翻看了一下，是营养液，和我手上现在输的这个一样。我想了一下，把手上的针管拔了，剩下的营养液存了起来，放在手提箱里。
然后我把纸箱拆了，折成一个简易船桨，开始朝目标地点前进。就这么朝着唯一一个目标，存活。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把罐头吃完了。我看着一点不剩的罐头、手提箱里的营养液，和女人的尸体。我知道我必须做出规划和选择。
营养液可以储存很久，但是女人的尸体已经保存不了几天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也没有腐败的迹象。
我抹了把脸，抽出女人别在腰间的军刀，开始切割她的尸体，我把她的肉和骨头分离开，为了不让骨头引来食肉的鱼类，我一点点把上面的肌肉剔除，然后用衣服擦干，晾晒，尽量减少它的血腥味。
随后我把女人的头骨卡在她的股骨上，用作新的船桨。之前的纸板早就被泡烂不能用了，我将其当做盘子用来装肉。
由于没有火种，我看着一堆生肉不知道该进该退，我满脑子都是伦理道德，因此我盯着那一堆已经有味道的人肉，一整天没有进食。
到了第二天中午，饥饿感让我作呕，我想起女人，却依旧硬撑着没有吃肉。到了黄昏时，我已经辨不清我究竟是饿还是别的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胃无比恶心。
“伦理道德，伦理，道德……”我嘴里楞楞地念着，心下思考着做决定。
我决定再撑一天。
这次我到中午就不行了，我知道我需要进食，可我依旧无法说服自己。
就在我昏昏沉沉终于撑不过去要饿晕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女人让我记住的那句话：“存在先于本质。”
“存在先于本质……”
“可是她都不存在了。”
“谁？”
我感觉到了一道声音，好像就在我的脑子里。
“她死了，她的意识已经消亡，她不存在了。存在先于本质，无其存在就无其本质。她的本质是什么？是人。可她已经不存在了，那么这一堆肉就不是人，而是一堆肉。”
我想出口反驳，但却发现自己无力开口。
“那么既然这是一堆肉，它作为肉存在着，它的本质就是食物。”
“食物……”
“食物的作用是什么？是饱腹。你想死吗？你不想。那就去吃。”
在祂说到饱腹的时候，我就像一条疯犬，扑到那堆肉前面，捧着这堆连血都凝固变色的肉疯狂地啃食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存在先于本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