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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猜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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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巴说的冇错,佢真人比相仲靓。”猜叔捏着你的证件评价道。
你听不懂,用眼神求助但拓,但拓咳嗽一声,“猜叔说你好看。”
“哦。”你想了想,补充道:“谢谢。”
你不喜欢这个猜叔,他拿着你的证件反复打量你时不像在看人,像在衡量货物的价值。
但拓适时地问道:“猜叔,都查清楚了,沈桐和穆隆那伙人完全没得关系,你看是不是……?”
来了,你最关心的问题。
猜叔随手把你的证件放到桌上,你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桌上。
“这个我知道,穆隆已经派人来过了。”
但拓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已经来过了?啥子时候?”
“那个时候你恰好在跑边水。”
但拓和你对视一眼,“那猜叔,他们那边咋个说?”
猜叔端起茶杯,朝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让貌巴先带沈小姐出去一下。”
为什么要你出去?
你惴惴不安地看向但拓。
你们两人共处一室时他是令你不安的源头,出了房间他却变成你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但拓想了想,抬起手摸了摸你的头发,“莫怕。”
你紧绷的神经因为但拓笨拙的抚摸骤然松懈。
“嗯。”你点点头。
但拓笑了笑,走到门口推开屋门,朝外面喊了一声,“貌巴!”
“怎么了,我哥?”
貌巴一直守在屋外没走远,进来之后先叫了一声猜叔,然后直直看向你。
你不想被猜叔看出什么端倪,垂下眼不去看他。
猜叔将你们三个之间怪诞的情感走向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貌巴,你先带沈小姐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和但拓讲。”
“哦,好的猜叔。”貌巴三两步走到你面前,“阿桐,我带你出克。”
“嗯。”
你和貌巴并肩往外走,还差一脚踏出门时你回头看了眼但拓,他刚好也在看着你。
两两相望,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阿桐。”
貌巴手搭在你的肩膀上,兴冲冲地提议:“你不是想看白孔雀嘛,我带你克看呀,就在那边的园子里!”
你回过头,拿开貌巴的手,“不看。”
“为哪样不看呢?”貌巴反手把门关上,喋喋不休道:“你都要走了噶,不看会后悔嘛!整个达班只有猜叔这有白孔雀噻!”
“那也不看。”
声音传到屋里,猜叔笑着说道:“看来貌巴很喜欢她嘛。不如把她留下,给貌巴做老婆怎么样?”
但拓微微一怔,见猜叔不像在开玩笑,摇摇头说道:“算了猜叔,她不喜欢这里,还是送她回克吧。”
“唔……那就算了。”猜叔惋惜地摇了摇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像她这种,在刘金翠那边算得上是高货吧?品质上乘的那种。”
但拓脸色一变,“猜叔你咋这个问?”
猜叔轻轻晃动手里的茶杯,褐色的茶水荡起波澜,倒映出但拓紧张的神情。
“刘金翠那边前几天刚折了一个新娘,我在想,这女仔这么漂亮,不如把她送给刘金翠做个人情。”
但拓罕见地慌了神,“猜叔,刘金翠那边不缺沈桐一个,咱们达班也没有要求到她的地方,为哪样要把沈桐送克给刘金翠噶?”
“穆隆已经把她当作赔礼送给我们达班了。”猜叔面色平静道。
“什……什么?”
猜叔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我本来谂你前些日子说想给貌巴讨个老婆,刚好貌巴也喜欢她,简直就是天赐良缘。
但你又不同意。现在想,送给刘金翠做个人情也不错,现在用不到人家,不代表以后用不到。你说是吧,但拓?”
的确,命运这个东西玄之又玄,整日游手好闲的混混转眼就变成个人物的事屡见不鲜,艾梭当年不就从吃百家饭的孤儿转眼变成麻牛镇的治安官了吗?
更何况刘金翠心够狠,有手段,背后还靠着象龙国际的陈会长这棵大树。
道理但拓都懂,但昨夜里你靠在他怀里哭泣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怎么能忍心看着你被猜叔送到刘金翠那里,被三边坡这个烂泥潭磋磨殆尽呢?
扑通一声。
灰尘被荡起飘在空中打了个转,猜叔皱着眉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但拓,你这是干什么?”
但拓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猜叔,我晓得这是生意,但沈桐不能送给刘金翠,你不了解她的脾气,她会疯的……留下她吧,猜叔,留下她。达班不差她这口饭吃。”
猜叔微微倾身,似笑非笑地问:“她什么都做不了,我有什么理由留下她呢?达班兄弟们又凭什么容下她?凭她这张脸吗?”
“猜叔,你刚不是说要把她许给貌巴当老婆吗?”但拓在猜叔的压力下口不择言道:“貌巴喜欢她,对,貌巴喜欢她。”
“那你呢?”猜叔指了指但拓颈侧,“你看看你自己的脖子,但拓,你不喜欢她?”
但拓愣愣地摸上那枚红艳艳的牙印,那是你昨夜哭狠了一口咬上去的。
他还记得你咬完以后伏在他肩上抽泣,埋怨他不洗澡,脖子是咸的。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妹妹,莫要冤枉我噶,我是洗过澡才来你屋头的。”
你说:“洗完澡来女生的房间,居心叵测啊但拓。”
但拓回想起你那拖着长腔的怪声怪调就想笑,扯了扯嘴角,最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猜叔,我……”
窗外的蝉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蝉鸣,打断了但拓的话,紧接着,四面八方的蝉都发出回应。
但拓头一回发现青天白日蝉鸣声竟也如此响亮,穿透他的耳膜,将他的心搅得一团糟。
屋里一时间只剩夏蝉此起彼伏的歌唱。
猜叔对但拓的纠结与沉默了然于心。
长兄如父不是说说而已,当兄长的愿意把心肝脾肺都剖出来喂养弟弟,但拓便是这样做的,兢兢业业扮演父与兄的角色二十几年,从未出过差错。
你是唯一的纰漏。
“我观那女仔脾性,光貌巴一个人压不住她的。”猜叔私以为聪明人之间讲话不必把话说尽,点到为止。
但拓错愕地抬起头,猜叔是想用你一个人成全他们兄弟两个。
貌巴会愿意吗?
会。
你会愿意吗?
不会。
但拓心知你甚至不愿意在三边坡多待一天。
他盯着被猜叔压在手下的证件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我明白了,猜叔。”
猜叔用欣慰的眼神看但拓,“嗯,明白就好。把貌巴换过来,我同佢讲呢件事。”
*
“貌巴,穆隆是谁?”
你和貌巴都不清楚屋里的对话,此时你还在想穆隆是谁,边水又是什么?
貌巴带你躲进芭蕉林里,这里会凉快一些,他听到你的问题,一边在芭蕉树上挑挑选选,一边回答:“穆隆嘛,他以前也是跑货的,后来看生意没我们达班好,就搞些手段想破坏猜叔的生意,被波昂基出面警告了。后来他就改做新娘生意咯。对了,你那个朋友任娜,就是他手底下一个叫任强手下的。”
芭蕉叶遮在你头上,为你挡住刺眼的阳光。貌巴特意挑了一片最大最翠绿的叶子,这种叶子用来挡阳光是最好用的,遮阳不透光。
可惜你完全没注意到貌巴的小心思。
“新娘生意?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姑娘卖给男人当老婆噶,她是你朋友,你连她在做哪样都不知道?”
貌巴的话让你遍体生寒,你喃喃道:“她和我说,她和舅舅在这边做了点小生意……”
“小生意?”貌巴嗤笑一声,“她可真能骗人,穆隆新娘生意做的大着嘞,大曲林以南的生意都是他在做。”
你脑袋嗡一下,想起那些被你忽略的细枝末节:
你父母刚去世不久,任娜就打着出去旅游散心的名头煽动你去三边坡;
落地时你手机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去,她打着哈哈说有空带你去办张新电话卡;
吃完饭没过多久借口怕你的证件丢了或者被偷走,要走你的证件帮你保管……
种种行为让你意识到但拓说的是真的,任娜并不无辜,如果不是貌巴,你很可能已经被卖给鳏夫像猪仔一样不停地生孩子了。
你被这个可怕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
“你咋个了嘛,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貌巴弯腰询问你。
你看着他的眼睛,怔怔地说:“貌巴,我好像被骗了。”
粗糙的手指擦过你的脸颊,貌巴捻着手指上的泪珠,心疼地看着你,“我嘞乖乖,怎么又哭了嘛。早就说了你那朋友不对劲,你不肯信我们噶。”
但拓顺着貌巴的声音找过来,撩开芭蕉叶,看到貌巴在给你擦眼泪。
但拓顿了顿:“怎么又哭了?你惹她了,貌巴?”
貌巴连忙解释:“我哥,这次真不是我,是阿桐终于知道她那个朋友不是个好人了。”
你眼泪流的更凶了。
“行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莫要再提了。”但拓把貌巴手里的芭蕉叶拿过来,“貌巴,你去猜叔那一趟,猜叔找你有事。”
貌巴纳闷地问:“猜叔找我有啥子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我克了,阿桐——”
“阿桐这边有我呢。”但拓学着貌巴那样,举起芭蕉叶给你挡阳光,“你快克吧,莫让猜叔等起。”
“晓得了,哥。”
貌巴应了一声,拨开芭蕉叶正要离开,想起你要走了,脚就跟在地上生根似的迈不动步,被但拓瞪了一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林子里只剩下你和但拓,你仰头看他,眼泪在眼圈打转,“但拓……我被骗了……”
被骗的愤怒和伤心在看到但拓之后统统转换成加倍的委屈,你想也没想地抱住但拓,哭诉道:“我被任娜骗了…为什么…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看你这样伤心,但拓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这个貌巴!屁话咋这个多!”他咬牙骂了一句。
“不怪貌巴。”你抽抽噎噎地解释:“是我问他、穆隆是谁,新娘生、生意又是什么……”
“好,不怪他。”但拓捏了捏你的后颈,安抚道:“莫哭了,再这样哭下去眼睛要哭坏掉。眼睛哭坏掉可就没法看儿童睡前读物了?”
“扑哧……”你破涕而笑,手钻进但拓的衣服里拧他的后腰,“这件事过不去了是吧?”
但拓握住你的手,笑着讨饶:“过得去,过得去。”
你斜睨他一眼,正要松开手,他又接着说:“我这不是头回见人看儿童睡前读物噶。”
“你——”
“我哥!”貌巴扒拉开碍事的芭蕉叶,看到你们的姿势愣了一下,随即兴奋地问:“猜叔可跟你说要把阿桐嫁给我们?”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