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正面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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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会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何回赶了个大早，去人事办公室找王彬兑二等奖。
王彬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怎么这么慌张？我特意来谢谢你黑箱给我二等奖呢，想喝什么？中午给你们点奶茶。”
何回不知道自己被卖了，还要给他们点奶茶！人力资源办公室的六名员工，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是，你们怎么了啊？这什么气氛啊？”何回稍一思索，得出了大错特错的结论，“哦！年会抽了白裴唱《吻别》！你们怕他来找茬？”
天，王彬怎么还忘记这茬了，HR真是背不完的锅，得，男女主都给得罪了。
何回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心有不忍，安慰道：“别emo了，你也是为了工作嘛，白律师会理解的吧？再说了，他不是表现得挺好的？我都没想到，白律师歌唱得还挺不错的呢。”
王彬和白裴打交道四年了，深知他的恐怖。“你不知道他有多吓人。这跟他表现如何没关系，他就是受不了被黑箱。”
何回虽对白裴无甚好感，但实事求是：“那你确实黑箱了嘛，哪儿这么巧刚好抽到正路年会之夜尖叫男神啊？”
王彬沉痛道：“太吓人了，在他来杀了我之前，我要不自杀了吧。”
“别啊，先把二等奖给我兑了！”
王彬把奖品和中奖人名单递给她，“签个字。这就是哥哥留给你的最后一笔财产了，何律师，以后在正路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多保重。”
何回对人不对事，为了报二等奖之恩，对白裴进行一个彻底的诋毁：“还正路男神呢，脾气这么臭，都是粉丝给他惯的。得亏他是在阶级分明、利益至上的律师事务所，要是去厂里，老早被工人群殴了。你看，《南方与北方》的男主那么帅，不也被扔石头打吗？”
“什么北方？”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找人撒气算什么？他还爱挑实习生刺对吧？欺负人算什么本事呀，有本事就把实习生给教出师啊。怎么别的合伙人带的都是好苗子，就他老退货呢？”
王彬神色突变，拽了拽何回的袖子。
“何律师，也不是，主要还是我不对。”
“这么卑微干嘛？你又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老板办的年会嘛，给你额外开工资啦？白裴够小气的，年会就娱乐下大家嘛，平时几百上千万地赚着，屁大点事还来为难咱打工人。你别往心里去，就当他放屁——”
白裴面无表情，走到他俩中间。
有人管管吗？现在是不是该放插曲《You are my destiny》了？
何回僵在原地，空气死一般寂静。
何回不幸和白裴对视上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手里还紧紧攥着中奖人名单。
白裴伸手捏住名单的一角，摆出一副很客气的嘴脸：“名单可以给我一下吗？”
何回触电般松开手，“当、当然！您慢用。”
白裴从她手里抽走中奖人名单，慢悠悠签了个字，又慢悠悠对王彬说：“王主任，我帮我们组的盛皓领一下五等奖，刚刚忘了。谢谢。”
何回沉默，低头，后退，出门，狂奔，一气呵成，把王彬给看呆了。
白裴看着她仓皇逃窜的样子，若有所思。
半个月前，他在正路的管理合伙人办公室里，精神状态也和何回差不多。
年关将近，忙得精神恍惚，他怀疑是自己没睡好，出现幻听了，信誓旦旦过“只有二流律所才会上综艺引流”的老李，刚刚，竟然对他说：
“白裴，哥哥拜托你件事，我们请了个拍综艺的有名班底，年后来给咱们所拍一套职场综艺，宣传正路。你当男主角吧！”
“我？综艺？”白裴的冰块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老李苦口婆心：“前段时间，人事给我看了份报告，最近两年，正路的流动率并不低啊，特别是实习生和低年级律师的流动率太高，浪费了我们的带教培养，对律所的长期发展很不利。”
白裴难以理解：“拍综艺他们就愿意留下了？”
老李循循善诱：“你想，实习生和低年级每天做的都是dirty work，脏活累活，接触不到重大项目、核心业务，和我们优秀的合伙人也缺乏沟通，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白裴回答得很诚实：“大家各司其职，律所井然有序。”
老李怀疑跟白裴讲道理就是白搭，但他还得继续讲道理。
“这会导致他们无法体会到律师工作的快乐和成就感，也无法真正感受到正路的底蕴和实力。你是外所成长起来的，不了解内所，内所的氛围不好，还是太不平等，不亲切，不自由。年轻人是受不了天天只做dirty work的，需要我们这些前辈带给他们动力和灵感！”
白裴还是不理解：“拍综艺就能给他们动力和灵感？”
老李不要老脸：“你不知道《令人心动的offer》吸引了多少学生想学法律、想进律所？传媒的力量是巨大的，梦想的召唤是强烈的！为了正路的未来，为了吸引更多新鲜血液，你就帮帮哥哥吧？”
老李在白裴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对白裴别扭的个性了如指掌。他看似嫌很多事麻烦，但一旦答应了去做，那就不管多麻烦，都会认真做完。
白裴没看过《令人心动的offer》，他就没怎么看过综艺，但面对老李的坚决忽悠，态度已经松动了。
“你应该知道，综艺最多只能做个宣传，真的要吸引和保留新鲜血液，还是要靠高年级律师、合伙人共同努力。而且，我实在不觉得——”
白裴想说“我实在不觉得，经常和年轻律师交流、对年轻律师慈眉善目有什么大用”。
他从亲身经历得出血泪教训，别跟手下人太亲近，他刚当合伙人那年，被十几个实习生堵在会议室轮流表白，吓人。
老李才没工夫听他的血泪教训，立刻打断白裴的发言，握住了他的双手。
“哥哥就知道你是个有情怀的人！你放心，正路工作环境的改革也在进行中，下个月‘律师池’提案就要上会。我还安排了给每张桌子都摆上绿植，就这周。”
“……绿植？”
“你不用管这些小事，总之，我待会儿把综艺策划书发给你，男主角也不用特别做什么，就正常上项目，偶尔录点后台采访就行。我已经叮嘱过摄制组，绝对不能影响你正常工作，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遭此飞来横祸，白裴的理智系统居然还在运作。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主角”这一怪异称呼。
“意思是，还有女主角？”
“对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老李笑得老谋深算，“就你们隔壁组的，何回。”
*
从王彬那儿逃回来，何回惊魂未定，攥着金手链在工位上出神。
白裴没看清楚我的脸吧？
没事的，我跟他之前都没交集，这么多（女）律师围着他转，尖叫男神不会记得我这个小人物的……
诶，这个生肖手链怎么是个狗啊？
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狗不狗啊！
白裴没认出来我是谁吧？
他们组的盛皓……五等奖是什么奖品来着？
“小回，你中大奖啦！”
说话的是何回的合伙人江洪泉，也即年会上和白裴对唱《吻别》的中年男子，也即老李口中的“正路Top3”之一。
何回刚刚还迷茫的眼神立刻发光发亮：“什么大奖？”
江洪泉就喜欢何回见钱眼开的样子。
他喜欢纯粹的同事，比如就想着赚钱的何回，比如就想着磨练业务能力的汪乐儿，再比如断情绝爱、一心搞事业的白裴——
啊，这不就说到他了嘛。
江洪泉先进行铺垫：“隔壁资本市场组有几个想在上市前再融一轮资的项目，要和我们合作。这两年资本市场火爆，合作不会少的。”
何回点点头：“好的，但我中了什么大奖？”
江洪被噎了下，这丫头根本不让人打迂回战术啊。
“……为了补偿你的辛勤付出，老李说会给你一笔津贴。”
“好的，”何回欣然应允，“李律师和您想让我干嘛，请给小的一个明示。”
江洪泉心虚地笑了笑：“你知道律师池改革吧？我们投融资和上市可能会在一个大池子，以后你可能也会参与资本市场组的项目。”
何回点点头。
江洪泉更心虚了：“你知道《令人心动的offer》吧？”
何回点点头，就是那档诱骗了无数学生跳法学火坑的职场综艺节目呗，其罪可诛！
何回认真听话、乖乖点头的时候，看起来尤其年轻。江洪泉哄骗小孩上非诉贼船多年，此时仍不免深感愧疚。
“老李安排你作为年轻律师代表，参演一部宣传正路的综艺节目，类似《令人心动的offer》。说是综艺，其实主要就是拍摄工作日常，还有做一些访谈，就是给正路拍个长长的宣传广告。”
何回思考了一下。
江洪泉忙提醒她：“老李会给你拍摄津贴，两万总是有的。”
何回不思考了：“You had me at ‘两万’。我一定好好表现！”
江洪泉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了：“那个，你是作为年轻律师代表，还有个成熟律师代表会和你一起参演。”
何回很坚定：“没问题，我很有团队精神的，跟哪个大佬都OK，保证给大佬鞍前马后、热茶冷饮伺候舒服了。”
“那个……是隔壁组的白裴。”
啊？我撞冰山？
*
冬去春来。
春风十里，柳絮纷飞。桃杏玉兰越过老城的檐瓦，结冰的湖面消融出绿松石的颜色。
这是北京的春天，干爽敞亮，闲适温暖，和何回的忐忑正正相反。
春节过后，何回试图靠埋头工作来逃避拍摄，然而老李一所之主，君无戏言，不热身也不破冰，甚至没有吃个动员饭，赶在三月底，直接把编导团队喊来了所里。
白裴和何回在十三楼会议室等待着，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像个十三点。
从白裴的脸色和黑眼圈推测，他也曾采取和何回一样的逃避手法，疯狂工作，试图猝死在办公室。
当然，也同样以失败告终。
他脸色很臭，心情很差，让何回的心情顿时明亮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都是丢脸，合伙人丢脸肯定比我丢脸更丢脸。
不管怎么说，毕竟要一起丢脸了，何回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试图修复和白裴的表面关系：“白律师，新年好呀！。
白裴跟个鬼似的——讨厌鬼，开口来了句：“新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何回也不尴尬，又自然地问：“您吃过了吗？”
当时是上午十点。
白裴阴测测来了句：“你还笑得出来，心态挺好。”
何回看他这么不爽，更笑得出来了。
“您没听说过吗，好心态决定律师的一生。我当然笑得出来啦，能和国贸第一帅共演，我家祖坟都在冒青烟呢。”
白裴果然被她恶心得不说话了。
老李领着编导组过来，远远就看到手下两员爱将——额，1.2员爱将——相敬如宾地坐着，真像一幅宣传“早婚早幸福”的海报，心里十分满意。
导演和制片主任跟在他后面，两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她们拍了不少不温不火的综艺和短剧，还是头一回见男女主毫无交流的。
不过男主角蛮帅的。
女主角——
何回看到他们，先站了起来。“李律师好，两位老师好。我是何回，之后要麻烦你们了。”
女主角性格蛮好的。
李导拍了七年综艺，脑子里立刻地球撞火星，草拟了“冷淡傲慢总裁x阳光温暖小职员”的节目基调。2024年了，大家还是就爱吃这口土的。
冷淡傲慢的那个也慢悠悠站起来，冲他们简短地点了个头。“你们好，白裴。”
太符合人设了！李导沉寂已久的事业心逐渐回温。她眼前出现了长虹的收视、重磅的赞助、纷至沓来的合作邀请，以及六个大字——
这次一定能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正面交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