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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梦魂不到关山难 ...

  •   寂寂的夜里,杳无人声。时过三更,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入睡,而这段日子以来,一到夜晚便黑漆漆的观月居内,今夜,却亮起了灯火。
      案上香烟袅袅,三枝清香点在香炉之内,供着一块崭新的黑色木主神位,烛光摇曳下,却见那木主上一字俱无,竟是空白一片。
      月非容站在供案前,双手合什,默默祷告。
      “都说七日之夜,便会魂兮归来。今夜,你的魂魄,回到这观月居了吗?夜,不要恨我,我不得不如此。我知道你含冤地下,却不能为你做水陆道场超度,但我一定会日日为你念经颂咒,祈祷神灵,让你的亡魂早日超生。”
      她睁开了双眼,出神地看着那无字的神主。冉冉的青烟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人如星的眼眸,温润的笑容。
      “我们的相遇,或许是前世注定的劫。无论是劫,是缘,我都永世不忘。天地为证,我对你的爱,至死,也不曾改变。”
      那清朗温柔的声音,如此清晰的在耳畔回响。月非容睁大了眼睛,薄烟之中,恍惚出现了那人修长的身影。那温和的容颜上,带着她所熟悉的微笑,依然那般深情。
      这是幻觉吗?还是,他的灵魂,真的于这七日之夜,回到了这梦魂缠绕的地方?
      “夜……”
      颤抖的手,伸向前方,想去触摸那微笑的面庞,然而,指尖流逝的,只是丝丝烟缕,那温和含笑的容颜,早已化作青烟。
      “夜,夜!不要走,不要走!”
      烛光摇曳,空荡荡的房间,除了那冰冷的神主,哪里还看得到爱人清秀的模样,温柔的目光。
      她伸出双手,抚摸着那无字的神主,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我的夜,是温暖的,是多情的,如今,却为何这样的冰冷,这样的无情。
      “夜,对不起,对不起!”
      将脸贴在冰冷的木主上,她再也忍不住,哭泣起来。
      你如惊鸿一般,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不经意的回首间,那流星般的眼眸,已于一刹那,夺去了我的呼吸与魂魄。我疯狂地爱上了你,如同扑火的蛾一般投向了你,不择手段地得到了你,如今,却又亲手,残酷地毁了你。
      后悔了吗?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会不会后悔?
      不,我绝不后悔。
      与其让我看着你离我而去,头也不回地奔向远方,奔向那你真正向往的地方,我宁愿毁了你。不要怪我心狠,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经过连日的调养,韩陵的病情虽仍未大好,但已能够下床走动,不再只能终日躺在床上。
      看到多日不曾起床的他,换好衣裳,从药庐内缓步走到阳光下的时候,虽然早已熟悉了他的相貌,然而乍见此景,众人还是有着瞬间的惊艳。
      只见他身穿一袭浅白色的衣袍,全身上下,除了领口和袖口,绣着淡紫色的提花,俱无二色,雅致而秀丽。虽束发而未戴冠,只以银抹额压发,遮去了额前那殷红的朱砂印记,愈发显得风姿卓然。
      春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明媚的光辉,掩去了他略带憔悴的病容,所映衬出的,只有那绝美的风仪,和优雅的气度。他缓步走到竹荫下,侧身在早已放好的竹榻上坐下,以一种放松的姿势靠着竹榻,纵是无意的举止,也自然流露出一种天生的风流态度。
      真好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
      焚琴煮鹤,世间最为暴殄天物之事。想那五圣教主所作之事,当真与此毫无分别。
      “韩兄,今天身体感觉如何了?”令狐西华问道。
      “好多了。”韩陵微微点头。“多谢厚爱,我的身体,如今已无大碍,不必为我担心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兰花的清幽香气,从厨房飘了出来,闻到这奇异的香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没过一会儿,便见水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只盖碗,来到了韩陵身边。
      “公子,这汤是用来解颐除烦,安神宁心的,你喝点吧。”
      “谢谢。”韩陵仰脸一笑,接过了盖碗,刚一掀开盖子,幽兰的芳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澄碧的茶汤上,漂浮着数片薄笋,如同剔透的碧玉,便是观之也足以令人解忧,轻轻呷了一口,异样的芬芳直贯丹田,令人身心倍感愉悦。
      “好喝吗?”水蓉轻声问道。
      那兰花的香气,在空气中幽幽散开,令人陶醉。
      “真是太好了。” 韩陵由衷地轻叹了一声。他低下头,仔细品尝着这甘美而芬芳的茶汤,只觉那香流萦绕五内,说不出的舒适与安宁。
      “大家要不要也尝尝?这可是水蓉姑娘的妙手技艺,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现在不喝,将来后悔也晚了!”
      随着这清脆的声音,只见雪兰芳也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个茶盘,笑容满面地来到众人面前。“多谢雪姑娘。”令狐西华伸手拿过一杯,微笑道谢。她走到玄天煞面前,玄天煞却是毫不客气地端起就喝,半个谢字也无,令她直翻白眼。
      “花先生,羽衣,过来喝茶汤啦,等一下再忙吧!这可是绝品的茶汤,来晚就没有了!”雪兰芳向着丹房大声叫道,果不其然,谢羽衣和花无介,很快便钻了出来。
      “什么好东西,我尝尝。”羽衣呷了一口,登时赞不绝口。“好汤!亏得你叫我出来,不然错过,真是太可惜了!”
      捧着茶杯喝茶,花无介在丹房忙了一个上午,早已是口干舌燥,这甘美的兰笋汤,既解乏又解渴,令人舒适无比。
      “花先生,丹药的事如何了?”令狐西华问道。
      “九转还丹,还有最后一转就可成功。”花无介一边喝茶,一边叹气。“可惜少了一味药引子,解药的效力,就不理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先生从一开始,便说缺少一味药引子,不知那是何贵重药材,竟无法得到么?”令狐西华十分不解。
      “这个药引子,不是寻常药材可比的,可以说,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花无介无奈的叹息道:“它就是,五圣教主月非容的纯阴之血。”
      “月非容的血?”玄天煞为之一愣。
      “你怎么不早说?这有何难事?那天晚上我便可以去取了来,难道你是怕我伤了她,韩陵会心疼?”
      听了这话,韩陵的表情有点怪异,花无介摇头一笑。
      “玄公子,你没有听懂我的话。我说的是,月非容的纯阴之血,意思就是,月非容必须是处子,她的血才有效。可是现在……”
      “纯阴之血?月非容必须是处女才可以?可是,就算她是处女,她的血,又有何不同,如何能当药引子?”玄天煞仍是不解。
      韩陵轻轻笑了一笑。
      “她为了修炼蛊术,自幼便要服食各种药物,并且体内有各种奇特的保命蛊。所以,她的血可以充当解蛊的药引。”
      “我懂了。”玄天煞终于明白过来。
      他回头看了看韩陵,剑眉一挑,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
      “那就怪不得别人了。她的男人是你,需要她纯阴之血的也是你,这才叫自做孽,不可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色字头上一把刀,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什么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哪是韩公子的错,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傻,把他下蛊拐回来,就是打算当成荷花供起来看的?”雪兰芳白了他一眼。“把我们中原武林一等一的美男子给占了去,不但不珍惜,还始乱终弃,没找她算账就不错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噗”的一声,羽衣一个没撑住,一口汤已喷了出来,若非令狐西华闪得快,差点溅了他一身。她一边赶紧帮他掸衣,一边又好笑又好气地瞪着雪兰芳。令狐西华忙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只见听着那两人大发谬论的韩陵,也已是面红耳赤,表情既是说不出的尴尬,又有些哭笑不得。
      “请问先生,少了这味药引子,对炼出来的解药,有何影响?”令狐西华忙转开了话题。
      “解除心蛊,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月非容以本命蛊收回蛊术,这样对韩陵身体的损害最小。退而求其次,便是用药物,将蛊逼出体外。但是,先不说这样强行的解除蛊术,对他身体伤害极大,有损寿算,更因为缺少了那味药引,就不能完全断了病根。蛊毒未能全解,那一生不能治愈的头痛之疾,是注定,要留下的了。”花无介叹息着摇头。
      “只要能解去心蛊,寻找回真正的自己,再不浑浑噩噩,虚度光阴,就算折损寿算,又有何妨。”韩陵淡淡一笑。
      他抬起头,看向头顶蔚蓝的天空。只见朵朵白云,在清风拂过的天际漂浮。
      纵然情深似海,该过去的事,也必须让它过去。这南疆,留下了他太多的伤痛,终其一生,也无法忘怀。他必须回到中原,只有回到那里,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才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
      在这世上,谁能和谁永远相依,谁又能和谁永不分离。人生本就短暂如同梦幻,如何能够奢求永远?纵有再多的情丝缠绕,无常一到,万事皆休。

      红罗纱帐低垂,满室幽香四溢。
      身穿杏黄的罗衣,披着薄薄的绢纱,以无比曼妙的姿态,慵懒地躺在榻上的女子,一手端着水晶的酒杯,摇晃着杯中鲜红的液体,一边细细品尝,一边注视着仙鹤口中冒出的袅袅香烟,艳光四射的容颜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听着跪在帘外的男子,诚惶诚恐的禀报。
      “你听说,曾有个来历不明的青年男子,以一种诡异的拳法,挑战多位中原成名高手,全胜而去。虽然面貌并不相似,但那种拳法,应是阴阳拂花手,所以,你猜测,那男子,就是失踪三年的宫主?”
      “是的,圣尊。想这世上,并无第二个男子,能够使用阴阳拂花手,何况那男子,又有着中原人所没有的碧色眼眸。所以属下想,那男子应就是宫主易容而成。”
      “嗯。”女子点了点头,仰头饮下了杯中的酒。
      “烈火,已经死了三年了,他还是那么放不下吗?我的傻孩子,人死了,就是死了,再怎么不甘心,也是换不回来的。”她轻轻地笑道。
      跪在帘外的男子,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寒意。
      为何,她竟可以那么云淡风清,仿佛一切,都完全与自己无干?
      烈火惨死,已经过去了三年。那向来冷情的宫主,也因着这件事,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离宫出走,至今不知漂流何方。而她,在提到烈火之时,怎么能,就如同只是在谈论陌生人一样?
      要知道,烈火,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微微抬起眼眸,看向帘内的女子。烈火如果在世的话,已有二十三岁,可是,却几乎无法从身为母亲的她脸上,看到岁月的痕迹。她既有妙龄少女为之忌妒的美貌,又有成□□人才有的独特风韵,一颦一笑间,风华万千,透出一种极之魅惑的冷艳。
      想起烈火那端庄的容貌,纯厚的气质,实难想象,眼前的女子和他,竟然会是亲生的母子关系。
      “你下去吧。”放下杯中的酒,圣尊微微摆了摆手,将男子遣退了。
      她站起身来,轻轻舒展了一下身体,身边侍立的女子急忙上前,为她披上披风。圣尊缓缓走出帘外,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夜空,轻笑了一声。
      “天煞,你在外面游荡的太久,也该回来了。翅膀长硬了,想飞吗?可惜,早已伤了羽翼的你,又能飞多远?”
      你这桀骜的天鹰,一心想要展开翅膀,飞出你的樊笼,飞向不可知的前方。但你却不知,你的羽翼早已折伤。
      我的天煞,你还是早日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我的手中。否则,你在这世上,已走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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