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分之一贪念》稻禾清影

1、“学霸，帮我写检讨啊”

　　“还钱啊！”季墨墨推了他一把，“欠老子一学期了，之前说一周就能还，你特么还你妈了？”
　　那人被他推得站不起来，边求饶屁股边往后挪，季墨墨蹲下指着他：“别想着贪老子钱，不然揍得你亲妈都不认识！”
　　季墨墨不是不给面子的人，只是这人太欠抽，借钱一周后说一个月，一个月又说下次，下次下次下次就过了一学期，季墨墨这才忍不了了，刚开学就在校门口堵。
　　“我告诉……”他还没说完。
　　“干什么呢！”那中年男人喊着跑过来，“季墨墨又是你！现在都开始欺负同学了！”
　　这中年男人是年级主任，叫任树。
　　“你先回去上课。”他让坐地上那位同学先走。
　　“任主任，这次真不怨我……”季墨墨话都没说完。
　　“你闭嘴，我还不知道你，多大个人了，还不知道校园霸凌的严重性？”任主任不听他解释，“你在这给我站一节课，还有给我写一千字检讨，明天交到我办公室。”
　　说完就走了。
　　正好，合了他的意。
　　他在墙边儿旁站着，这边距离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挺偏僻的，一般领导不会来这，今天偏偏就让他碰着了。
　　站着没事干，索性蹲地上拔草编草圈，忽然一个人从天上掉下来以一种怪异姿势砸他身上。
　　他摸着尾椎骨嘶了一声：“你特么有病吧！知不知道看着点人！信不信我特么告你翻墙啊！”
　　那人连忙起身，手足无措不知道干嘛。
　　季墨墨看清长相：“呦，这不是学霸嘛？”
　　他站起来：“学霸还有这癖好啊，见别人第一面是让别人啃□□？”
　　学霸脸蓦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深深鞠了一躬跑走了。
　　季墨墨嘁了一声：“还特么高冷呢。”
　　一节课很快过去，季墨墨回了班上。
　　“墨哥你去哪了，秃驴说你又旷他课，说看见你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给他气得不行。”跟他玩得还算不错的徐子轩屁颠屁颠跑过来。
　　“罚站。”他想起来发生的破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往办公室去了。
　　“报告。”
　　“进。”
　　秃驴头都没抬，摆弄着刚收上来的两摞假期作业：“哪儿去了？”
　　“早上没起来，迟到了。”
　　秉着能少惹事就少惹的态度随意扯了个理由。
　　“作业写完了吗？”秃驴朝他伸手，示意要作业。
　　“写完了。”季墨墨顿了一下，“但没拿。”
　　哼，老套！秃驴想。
　　他收回胳膊 给他甩了两张卷子：“这个是你今晚作业，不对，是额外的数学作业。”
　　“两张？！”季墨墨不可思议，后又降下调来，“一张行不行啊……？”
　　秃驴思考一番：“这样吧，这次开学考试你过了平均分，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要是没过，你这一周的作业都要比别人多一张卷子。”
　　“靠……”他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我说行！”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秃驴把两张卷子搁桌上，拿起旁边那一摞卷子往桌上磕了磕，“你走吧。”
　　季墨墨成绩算中等，每科都能过平均分，但偏偏数学就上过一次，还是碰运气上的。
　　他揉揉太阳穴，脑袋一阵头疼。
　　这一天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发了一天呆，魂都不知道飘哪去了，他走到校门口。
　　“那墨哥我先走了啊。”徐子轩说。
　　身后突然一声吓了他一跳：“我靠！”顿了一下，“哦，拜拜。”
　　季墨墨朝他摆摆手。
　　他就不该早上去讨债，正后悔后面一辆自行车好巧不巧顶他身上，这一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反正没撞倒他，但正愁没人发火，这不就来了。
　　“你眼瞎吗？”他转过身，看清模样顿了一下，“又是你啊，你们学霸是不是热衷于找我们坏学生的事儿啊，很好玩儿吗？”
　　学霸没说话。
　　“问你话呢？”他调高了音量，周围同学一个个看过来，“跟我过来。”
　　学霸推着自行车跟他去了一条不算偏僻的小街，但人少。
　　“我不是故意的。”学霸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抖。
　　“要是再让我碰见你，信不信我把你见面让别人啃□□的事说出去，见一个说一个！”他抬着头看学霸，恶狠狠地说。
　　他当然不会说，他面子也挂不住。
　　半头的身高差看起来倒像是闹别扭。
　　“啊？”学霸没反应过来。
　　季墨墨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这样，你给我写个一千字检讨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好。”学霸想都没想，后又怯怯地问，“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关你屁事，写就是了。”季墨墨不耐烦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不能写检讨。”学霸畏首畏尾道。
　　季墨墨想了一下，觉得也是：“因为我校园霸凌。”
　　“啊？”学霸抬头看向他，有些震惊。
　　“看什么，跟你说，我背地里就这么坏，没事少惹我，再让我碰见一次，咔！”他往学霸脖子上抹了一下，“你这漂亮脸蛋儿就没了。”
　　学霸点点头。
　　“你叫什么，几班的，我明天找你拿。”
　　“符舟，三班。”
　　“行。”季墨墨说完走了。
　　他虽然外面横得很，但很少在学校惹事，嫌麻烦，万一到时候整个退学他奶奶得伤心死。
　　“爷爷奶奶我回来啦！”他闻了一鼻子，“好香啊，又做什么好吃的啦？”
　　“你难道闻不出来吗？”奶奶一脸宠溺。
　　季墨墨笑笑：“是糖醋鱼！”
　　“对喽！”爷爷在一边搭腔。
　　“饭马上好了，把书包放你屋里，洗洗手吃饭了。”奶奶把鱼端到餐桌上，“老头子别看了，吃饭。”
　　“得嘞！”
　　爷爷关了电视。
　　季墨墨夹了两筷子放进他们碗里：“爷爷奶奶先吃！”
　　爷爷奶奶乐得不行。
　　“嘴贫！快吃吧。”奶奶说。
　　季墨墨吃了两碗米饭，这会儿瘫沙发上消食。
　　“都说让你少吃点儿了，这会儿难受了吧。”爷爷戴着老花镜，在一旁摆弄他那些零件。
　　“这不是奶奶做的太好吃了嘛，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季墨墨懒洋洋地说。
　　“就你会说。”奶奶在厨房回了一嘴。
　　“我先出去散会了儿步，不然今天十二点前我估计都睡不着了。”
　　“去吧，别太晚。”
　　“知道啦。”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他走到社区广场那边儿的健身器材，兜里电话响了。
　　“喂，什么事儿。”
　　“在哪儿出来玩儿啊，今天大坤生日呢，你不会忘了吧？”电话那头说。
　　“靠，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季墨墨笑笑，“等着，发我地址，一会儿就到。”
　　地址是附近台球厅，毕竟这群无业游民好玩的也就这儿了。
　　季墨墨一进门，里面乌烟瘴气的，他不喜欢这地方就是因为太呛了。
　　“这儿。”电话里那人朝他摆手。
　　季墨墨走过去：“能不能有点儿新地方啊，平时在这儿也就算了，生日还在这儿过呀。”
　　“那你说去哪儿？”
　　季墨墨想了想：“唱歌去？我请客。”
　　“行啊！”
　　一帮人去了这边附近的KTV，开了个三小时的包间，还要了两扎啤酒，季墨墨付了钱。
　　“喂，喂喂喂”大坤拿着话筒试音。
　　“点歌儿啊。”一个人说。
　　“我来我来。”另一个人夺了话筒。
　　没一会儿啤酒送上来了，只是这服务员格外眼熟。
　　是符舟！真巧啊。
　　季墨墨当没看见，符舟送完啤酒出去了。
　　季墨墨开了一瓶喝了一口，苦不拉几的，难喝，又放下了。
　　没多久他就后悔这个来KTV的提议了，三个人吼得他脑袋疼。
　　想出静静，正好撞上符舟端果盘上来。
　　“你在这儿打工？”他随口问了一嘴。
　　符舟嗯了一声，把果盘送进去，没一会儿出来了。
　　刚喝了那口酒让他有些头晕：“你不是学霸吗，怎么还打工？”
　　“没钱。”符舟看起来有些紧张。
　　季墨墨哦了一声，他不想多管别人家的闲事。
　　季墨墨刚要张嘴，符舟却抢了先：“检讨书我今天晚上会写，明天给你。”
　　季墨墨又哦了一声，忘了刚刚要说什么。
　　“那我先忙了。”符舟说。
　　“嗯。”
　　头疼得实在扛不住，他先回去了，在微信上跟那帮人说了一声按下了关机键。
　　食儿消得也差不多了该回家了。
　　“我回来啦。”
　　“吃水果吗，你爷爷刚切了点苹果。”二老边看电视边用牙签扎着吃。
　　“不了，我写作业去了。”
　　“去吧。”
　　季墨墨写完各科作业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这会儿盯着数学卷子大眼瞪小眼。
　　这踏马到哪儿是个头啊！
　　“墨墨，起床了啊，早饭都做好了。”奶奶敲敲他的门。
　　他这才猛地惊醒，胳膊一阵酸麻，昨天晚上竟然就这么趴着睡着了，哈喇子流了一卷子，都透了。
　　“哦哦，知道啦，奶奶。”他从旁边抽了一截纸把哈喇子吸干，卷子摊窗台上晒太阳。
　　“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
　　他紧赶慢赶吃了饭，背上书包就走了。
　　到学校直接去了三班。
　　“检讨。”他伸手找符舟要。
　　“你等等，我给你拿。”符舟去座位上拿了一张纸过来，递给他。
　　纸上密密麻麻的。
　　“我靠，你至于吗，敷衍一下得了，还写这么多。”
　　“我不知道，对不起。”符舟还是紧张。
　　“你对不起什么，”季墨墨看了他一眼，“哎，对了，你们班昨天数学作业发的哪张卷子？”
　　“综合测评和期末模拟。”符舟说。
　　“我靠，你们班赶这么远？！”季墨墨顿了一下，“那……你第二单元综合卷还有吗？”
　　“我去找找。”他回班里没一会儿带着一张卷子出来了，“给。”
　　“算你识相，放学别走啊，我来找你！”季墨墨心情很好蹦哒着走了。
　　符舟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季墨墨到班上找那张数学卷子，包里没有，仔细复盘了一下才想起来在家里窗台上晒太阳，凭只好把符舟卷子改了几道错题交上去了，躲过一劫，这一天都心情大好，刚放学就往三班去了，三班在他们班上一层，这会儿都是往下走的学生，他挤了好一会儿才上去。
　　“你在啊，走！请你吃冰淇淋！”季墨墨说。
　　“可是我还要去医院……”符舟脸上有一瞬间失落。
　　“去医院干嘛？你身体不舒服？”季墨墨从兜里掏出一颗话梅糖放嘴里。
　　“不是我，我奶奶生病了，要去医院照看……”符舟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那俩字都吞进了肚里。
　　“那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在那附近请你吃。”季墨墨说，“现在还早我还不着急回家。”
　　他跟着符舟到了市三院住院部，刚进门消毒水味儿一下子冲进鼻腔，这让季墨墨想起小时候生病打屁股针，那实习生一针给他打歪了，疼得嗷嗷叫，从此对屁股针有了阴影，现在想想还隐隐作痛。
　　“奶奶，我来了。”符舟推门进去，季墨墨在后面跟着。
　　我是不是得买点什么东西，这么空着手也不好，刚刚怎么没想起来，他想。
　　“我有事，先下起一趟。”他跟符舟说了一声下去了。
　　上来提了一篮水果。
　　“这么客气干嘛呀，你是小舟同学吧？”符奶奶有气无力地说，“这还是小舟第一次带同学来呢。”
　　“哪有，您就收着吧，我这空着手也不好意思不是？”季墨墨笑着说。
　　符舟在一边没说话，倒是季墨墨在旁边有说有笑的。
　　晚饭点到了，符舟下去买了粥，上来的时候季墨墨正要走。
　　“你现在走？”符舟问。
　　“不早了，我得回家吃饭了，冰淇淋下次请你。”季墨墨拍拍他肩膀。
　　“可是我买了三人份的粥。”符舟说。
　　“啊？”季墨墨震惊，“你那么客气干嘛啊，这下欠你两个人情了。”
　　“在这吃吧，你不是还给奶奶买了果篮，应该的。”符舟把粥放到桌子上，调了一下奶奶床位高度。
　　“好吧，那我跟我家里说一声。”他拿起手机出去打了个电话。
　　“喂，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啊。”电话那头问。
　　“奶奶，我今晚就不回去吃了，同学请我吃饭了。”
　　电话那头哎呦一声：“知道啦，那你明早得把今晚剩饭解决了。”
　　“行嘞，奶奶！”
　　挂断电话进了病房。
　　“快吃吧小墨。”符奶奶招呼着。
　　“好嘞！”
　　一顿饭吃完天已经黑透了，符舟看了眼墙上的表：“奶奶我得走了，还有事。”
　　“好，去忙吧，别耽误了学习。”符奶奶乐呵呵的。
　　“嗯。”他看向季墨墨，“走吧。”
　　俩人出了医院。
　　“走吧，请你吃冰激凌。”季墨墨说。
　　“上班马上要迟到了，我得赶过去，不然会扣工资。”符舟走向附近公交站牌。
　　“不要紧吧，扣工资而已，非得这么拼吗？”季墨墨跟在他后头，“你爸妈呢？”
　　符舟没有立刻回答。
　　“你不会要跟我说你没爸没妈，打工为了支付你奶奶住院费吧？”季墨墨感觉不可思议。
　　“嗯，我是孤儿。”符舟不敢看他。
　　“我靠……我以为这种戏码只有小说里会出现。”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又问一遍，“真的嘛？”
　　“没有骗你。”符舟说。
　　季墨墨突然想给自己嘴上两巴掌。
　　再看向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帅哥……可以算得上帅哥，但绝对没有他季墨墨帅的人，突然有了层同情滤镜。
　　“那你先去吧，我就先回家了。”他不好再说什么。
　　符舟等的那辆公交先到，跟季墨墨招呼了一声先走了。
　　季墨墨等的公交迟迟不来，只好打了辆出租车先回了家，一路上都在想符舟是怎么穷困潦倒地生活，不过也只是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