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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时间 ...

  •   秀场的灯全都开了,当初常潇和林言谈成合作以后,叶霖还是准备以叶游的名义再投资一笔,但常潇没答应,最后便商量把叶游的露天影视基地借给“Maple”当了秀场。

      离时装周还有将近六个月,在明年四月份,但场地已经有了大致的场观。

      铺满枫叶的路两边都是仿真枫树,枝桠交错,烈焰斑斓,灼灼其华,红枫点缀黛色夜幕,投下斑驳树影,起了一点夜风,枫叶也跟着摇曳,飘飘悠悠的落在了肩头。

      林言拿下那一片枫叶,站在主舞台旁边最高的枫树下把手中的枫叶绑回了垂下来的枝桠上。

      明明是假的,但却和真的一样想要从木枝上逃脱,好不容易绑上去,又落了下来,被一只好看的手接住。

      林言转头看,交错的木枝间透下来一束阳光,照在了说话的人的肩头上。

      白色高领毛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衣领随着吐出的气息也一动一动:“红色是热情如火的生命力,浪漫、热烈、赤忱。”

      瘦白长的指尖转动着叶茎,抬起来照在阳光下,红色的枫叶有了淡黄色的光圈,“也是难散心中意的情,隔不断的念,我听说,枫叶寓意着永恒的爱情和恋人的眷恋……送给你,阿言。”

      面前的人眉眼带笑,柔和温润,只一刹那,透下来的阳光又变成了冷月清辉,枫叶回到了自己手中。

      林言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心,没再把叶子绑回去,放回了大衣的兜里。

      隔不断的念,散不尽的情,上帝没有骗人,崭断永恒的是自己。

      监控里显示着摔成碎片的花瓶,是回放,化妆室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没有预兆的心痛一阵一阵的涌入胸腔,如同被千斤重物砸中。

      “林总……”

      保安看着林言通红的眼睛和泛起青筋的脖颈有些寒颤,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的叫了一声。

      “没事……监控保存好,不要外传。”说完便转身走了。

      “……哦,好。”

      保安年龄也不大,眨了眨眼,在林言转身的瞬间,莫名就感觉面前这个将近一米九的高个好像突然变矮了。

      萎缩起来了。

      被摔碎的白瓷花瓶里插着几枝红玫瑰,洁白纯净,没有任何点缀,唯独瓶口和瓶底用颜料涂了两圈深红色,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丑,但常潇就那么用手去接,明知道来不及了,但还是扑在了那堆碎片里,一片一片的翻过来,最后翻到两片握在了手心。

      “我要在这下面写两个字。”

      “写什么?”

      “就写你的名字,一个‘潇’,好不好?”

      “你土不土。”

      “那把我的名字也写上去,一个‘言’,一个‘潇’。”

      笔刚抬起就被人推开:“你去那边涂那个,这个归我了。”

      -

      黑夜褪去,秀场灯光变得黯淡,东边开始发白的时候灯哗然全部关闭。

      “林总?”

      林言抬起头,身旁站着挂着工牌的工作人员,他之前来过两次,都认识他。

      “林总你这是……在这一直坐着吗?”

      每颗枫树下都放着长椅,从监控室出来后,他随便就找了个地方坐下了,根本没有意识到时间。

      这会儿要起身时,肩膀和脖子都有些酸痛。

      “几点了。”

      “快八点了。”

      林言抬手揉了揉眉心,忽而想到什么,又问道:“不是说这两天要先暂停准备吗?”

      “哦,我们也是临时收到通知的,昨天中午本来是说要整顿两天,但是昨天晚上楚哥又说工作照常进行,说是常老师的意思。”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他直接开车去了常潇家。

      -

      熄火下车,过去车库看了一眼,常潇的车已经不在了,本来以为人已经走了,结果门却突然开了。

      两人视线对上。

      一夜没合眼,脑子里面一滩浑水,这会儿走路也头重脚轻,走路也慢了许多,但自己却没有察觉。

      常潇皱了皱眉头,疾步朝人走了过来,林言眼下一片青,头发也没有打理。

      “你在车上睡了一夜?”

      “没有。”林言摇头,“刚来。”

      常潇不说话,任谁也不信。

      “真的,我……我去秀场看了看。”

      林言缄默不语,只是低着头看着常潇包着的手。

      常潇注意到了,良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你是去秀场打地铺了吗,别去公司了,回去睡会儿吧。”

      “我先送你去秀场再回家。”

      “不用,我今天不去。”

      林言抬头,才发现常潇身上穿的是家居服,刚刚竟然没有注意到,在往上看,才发现常潇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两个人谁也不比谁好。

      “走吧。”

      “嗯?”

      林言愣愣的眨着眼睛。

      “回我家。”

      北市的12月在白天寒气就很重,晚上更甚,更别说在外面坐一晚上了,自己感觉不到,但别人总是能看出来的。

      一进门骤然上升的温度和身上的寒气过招,林言顿时觉得浑身闷热,抬手就想脱掉身上的大衣。

      “别脱。”常潇手摁在了他腕部,另一只手直接覆上了额头,果不其然,烫成这样了自己都浑然不知。

      “先去那儿坐一会儿。”林言脑子不清醒,常潇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的坐了过去,常潇拿了体温计过来,一量都快升到三十九度了。

      “你生气了?”抬头看着常潇一声不吭的给他倒水,找药,给他收拾房间,躺到床上开口时嗓子都哑了。

      “我生什么气,难受的是你,又不是我。”

      “其实还好,没有很难受。”

      常潇把药片放在他手上:“嗯,你是铜筋铁骨,你是铜墙铁壁,发烧四十度都没感觉,我再给你颁个奖状,贴个小红花,夸你真顽强?”

      嘴上一句接着一句怪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这样的常潇,他越看越喜欢,不止是这样,什么样都喜欢,心里某一处不由自主地、柔软陷落下去,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有一种天塌了都不害怕的感觉。

      看人要倒水,起身过去拿起了热水壶。

      “我来,你手不方便。”

      常潇便把壶放下。

      林言吃了药后,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脑跟沉了,眼皮也感觉有点重,睡着的前一秒生是掰回了意识:“给我看看你的手。”

      常潇伸手给人把被子掖上:“先睡,睡醒了再看。”

      “那你呢?”

      “我就在这,一会儿上楼拿平板下来,要是困了就回去睡一会儿,醒了如果看见我不在就给我打电话,行吗?林总?”

      林言高兴了:“嗯。”

      虽然答应了,但他也不会专门给常潇打电话吵醒他睡觉。

      “睡吧。”

      -

      一觉睡得不知道时间,睡的天昏地暗,心里记挂着常潇的手,但就是醒不过来,每次感觉自己要醒来了,但下一秒总会进到另一个梦里。

      耳边还会不时的传来人语。

      卡在一个醒与不醒的地步,一会儿梦到叶霖和另外一个人拉着自己不停的跑,一会儿又梦到常潇趴在玻璃碎片中被鲜血染满的手,凌乱不堪,没有一个是他想看到的。

      “快走,不要停,走啊!”

      “林言!你快点走啊!”

      “那把我的名字也写上去,好不好?”

      “这个我要了,你去那边。”

      “……”

      耳边都是混沌不堪的风声和玻璃落地的声音。

      心率飙到极限,林言猛地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和梦里面浓稠的黑暗相差无二,眼底还是未散去的恐惧。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听着窗外寒风的声音好半天才缓过来。

      从门缝看过去外面是黑的,下了床拿过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打开了顶置聊天框。

      “在睡觉吗?”

      消息刚发出去就回过来了:“没睡,在床上躺着。”

      “我可以上去吗?”

      “嗯。”

      -

      常潇住的房子是一栋复古两层别墅,和魁北克的那套布局相似。

      林言打开房门,还是一片昏暗,从一楼到二楼一个灯都没开。

      只有二楼的卧室透过门缝照出来的一点光。

      林言进来的时候人靠着床头,手里拿着平板,房间里也只有一盏床头灯开着。

      常潇见他进来了便往里面挪了挪,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上来。

      林言坐了上来。

      “把灯打开吧。”

      “好。”大灯一打开默认最大亮度,常潇被刺的眯住了眼,林言赶忙又把灯调在最暗。

      “好了。”

      “嗯。”

      面前的人低着头不出声,常潇便主动放下平板,先是抬手摸了摸额头,不烫了,但脸色不好。

      “做噩梦了?”

      林言点头:“如果叶霖昨天不跟我说,你难道不准备和我说了吗?” 话虽然是质问,但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感觉,常潇只能看见面前人眼中的心疼。

      “我看看你的手。”

      常潇叹了口气,温声道:“我没事。”把手伸了出来,“姜艾已经给我包扎好了……而且我也没有不想告诉你,本来是想着先弄清楚一些事情在告诉你的。”

      “什么事情?”

      常潇看着他,良久之后才问道:“你之前……是接受过心理治疗,是吗?”

      林言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一根紧绷的弦。

      “抱歉,之前骗了你。”

      林言一瞬间不会呼吸了,手指也缩了回来,抓着被单,大脑里过了无数个想法。

      他是不是早就全都知道了……

      叶霖是不是早就全部告诉他了……

      所以,突然态度转变是因为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

      林言抬起头,因为一瞬间的惊慌,无措,害怕,眼眶也通红了。

      “叶霖只是和我说你那五年其实一直都在加拿大接受心理治疗,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看着面前的人,想张口说什么,但却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一样:“我……”

      说不出来,压抑在心底的不堪没能从嘴里出来,反而尝到了眼泪的咸涩。

      常潇微微蹙着眉头,抬起手抚摸着林言的眼睫:“别哭,没关系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都是我的错……”他捧着常潇的手,“一个花瓶而已,你为什么要去接……”

      “因为喜欢啊,喜欢不就是要不遗余力的去保护,不是吗?这可是我当初抢过来的。”

      眼珠一滴接着一滴的砸下来,第一滴眼泪砸到了常潇的纱布上,明明隔着好几层,他却好像感觉到了泪珠的温度。

      林言看到了,把他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的又放了回去。

      “我之前……是接受过一段时间心理治疗。”

      “嗯。”

      “是我妈送我去的。”

      常潇不说话,就静静的等着林言的下文。

      “治疗我的医生,叫凯瑟安,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第五年才带上我……也是我最后一个医生,是他和叶霖把我送回了国内。”

      “嗯,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我再没有联系到他。”

      林言挑挑拣拣的说了这么几句,常潇淡淡的笑了:“那等找到他,我好好感谢一下他。”

      他能感觉到林言的害怕,不止一点,现在能做的,只有耐心的引导,陪伴,他想知道林言的过去,不想当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只能循序渐进。

      他难受,林言比他更难受。

      事缓则圆,有些事情,强求不来,他对林言,狠不下心来。

      他不想给林言的伤口上捅刀子,不算委曲求全。

      他不问了。

      起码就这几句话,也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不哭了,我们不说了,好吗?”

      林言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常潇,默默的调整自己的情绪。

      良久之后,喉结上下滚动,哑着嗓子说:“潇儿,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常潇还是眉眼含笑,答道:“只要你想,在我这里,随时都是你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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