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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幸与不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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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队用对讲与前车队员联系:“准备进村,检查装备,听指挥不要冒进。”
很快,无线电里回过来一声次啦次啦的“明白。”
柏林森的电话接通,开了外放:“村长,我到了。”
“进村,门口有人接。”村长言简意赅,挂断电话。
车子大约又开了十分钟,村口果然有人候着,十几个壮汉,远远看见他们的商务车,招手示意停车。
一个眼睛眯缝着、抬头纹很重的村民最先上前,绕着两辆车走了个八字形,边溜达边向里张望。柏林森示意袁队开门,在他手里塞了一盒烟。柏林森最先下车,袁队紧随其后。
“你好。”柏林森径直走向抬头纹。
“怎么回事啊,怎么开两辆车,还来这么多人的。”对方调门高,声音尖锐,和他粗憨的长相不大匹配。
料想对方也是第一次绑人,没什么经验,来之前的要求提得不甚缜密,柏林森的操作空间当然更大,如果不是怕刺激到对方,他恨不得叫上全公司男同胞来茬架。柏林森回头看了一眼袁队说:“老袁,给兄弟们发发烟,人家在这儿等咱不容易。”
袁队换了一幅面孔,就像是柏林森的家仆一样,点头哈腰地每人递上一支烟。
“呦吼,大中华哦,大老板,就是不一样嘛。”抬头纹斜着身子,把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别在耳朵上,他身后的人有样学样,袁队有眼力见地又一人奉上两支,另一只耳朵也不能闲着。
“好说,那您上我们车吧。”柏林森做出请的姿势,意欲让抬头纹带路。
然而抬头纹没动,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车不能进的,人也不能这么多。”他闻了闻手上的烟,狠了狠心才又说:“三个,只能三个人。”
柏林森解释:“兄弟,我们车上有现金,四个大箱子,三个人怎么够,抬不动的。”
抬头纹比柏林森矮了一头,从下往上偏着头看向柏林森,他右手夹烟,左手不住地捻自己的耳垂。柏林森意会,搭上抬头纹哥的肩膀,用身体挡住后面的村民,往抬头纹哥的口袋里顺进去一卷钱,白恬恬从车里看个正着,那一卷大概有五千块。
柏林森突然抬眼,带着杀气的视线射来,吓得白恬恬一激灵,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半晌才反应过来柏林森根本看不到车窗里面的情况。
抬头纹不耐烦地甩掉柏林森的胳膊大声嚷嚷:“车肯定不能进,允许你们多进一个人,四个人,一人一个箱子,而且人得我挑。”
抬头纹一挥手,后面的兄弟围了上来,他喊道:“都下车,所有人都下车。”柏林森明显不悦,抬头纹装看不见:“不下车进不去村啊!别忘了还有五个人在我们那里做客呢!”
袁队悄声对柏林森说:“听他的。”
柏林森敲了敲辆车驾驶室的玻璃,才说了一句:“听这位兄弟的。”
两辆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一共八人,白恬恬再傻也知道柏林森刚才那一眼是让他别动。听抬头纹话里话外的意思,柏林森这趟根本就是来赎人的,他那只会学习和做生意的大哥又怎能与玩儿命的绑架犯对抗呢,白恬恬是万万不能让柏林森只身与黑恶势力缠斗的。
他能力虽不济,但关键时刻能垫背,要打要杀先冲着他来,他白恬恬生得窝囊,但可以死得光荣。
车里的人陆续向村民的方向走去,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外面,白恬恬在前面手扣里翻找,除了躺在里面的一串钥匙,全都是诸如过路费发票之类的纸片子,他把钥匙揣进口袋,聊胜于无,然后蹿出商务车,一马当先横在柏林森身前,此刻,正是无刀胜有刀,白恬恬的眼刀简直要划烂抬头纹的脸。
抬头纹感到一股杀气,再一看释放杀气的居然是只安哥拉巨兔,于是用粗短的手指短暂地抚平了自己的抬头纹,轻蔑一笑:“这么激动,第一个就挑你咯。”
“他不行,他拎不动箱子。”柏林森语气冷硬,带着不容置疑,隐隐有些生气。
白恬恬缩了缩脖子,不敢回头。
“柏总,你在外面呼风唤雨和我没得关系,我说他就他,他不行你带他来干什么嘛!把箱子给他拎!他是个男滴,我倒要看看怎么个拎不动法!”抬头纹抻着脖子,用力睁大眼睛瞪着柏林森,寸步不让。他身后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也不自觉地往前挪了半步。
出来打圆场的袁队笑着走上前,扒拉着柏林森的胳膊:“柏总,柏总!还是听这位大兄弟的,谁去都一样,咱们主要是把人带出来。”
柏林森不再说话,冷冷地看向抬头纹。抬头纹心里不大舒爽,转过头不再看他,夹着烟的手又点了两个人:“你、你还有柏总。”
幸运儿除了柏林森和白恬恬,还有瘦猴儿和平安。抬头纹很会选人,刨除能做主的柏林森,其余三人是来人中最瘦、最文气、以及看起来最不中用的。所以局面变成,来了一票人民警察,混进村里的警察同志只占进村总人数的百分之二十五,还有百分之二十五是莫名送自己进虎口的傻兔子。
真到了关键时刻,求人不如求己,柏林森看了一眼袁队,袁队神色也略显焦急,柏林森反而用眼神安慰之,决定就按照目前这个配置来,如果再做要求,恐怕对方起疑,到时候前功尽弃就麻烦了。
“拿上东西。”抬头纹换了一条腿斜着等在那儿。袁队给两名队员使了眼色,从两辆商务车里分别拿出箱子,递到四人手中,并用锁链将手腕和箱子锁在一起。
锁链冰冷,好像蛇一样缠绕在白恬恬的手腕上,白恬恬突然想起那条蜿蜒的皮绳,也曾这样捆着他,勒到肉里,钻心地疼,他心里不由地慌了起来,给他锁锁链的魁梧哥感受到他的不安,抓起他的手,郑重其事地把钥匙放进他的左手心,然后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白恬恬心领神会,抿着嘴,强装镇定,点了点头。
“走吧。”柏林森朝着抬头纹说道。
“慢着,急什么。”抬头纹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不好意思了柏总,咱们还得搜个身。”
袁队皱眉,未料到对方如此警觉,岭上的三个人倒还好说,瘦猴儿腿上绑着家伙,一旦被发现,他们还没进去,就会暴露身份,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碰到瘦猴儿。
“等等!”
“等等!”
袁队和白恬恬同时发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两人身上,袁队轻蹙眉头,而白恬恬阿巴阿巴着说:“放,放肆!我男朋友只有我能碰!”
抬头纹身后一片倒吸冷气声,场面一度安静,良久,抬头纹才虚心请教:“啥意思?”
“怎么啦!没见过谈恋爱啊!我都还没摸够呢,轮得到你们?!”白恬恬一边说一边往瘦猴儿的方向走,瘦猴儿脸色瓦蓝,真是活久见了,居然当众被出柜了呢!
“说吧,想看哪儿,我翻,你看。”白恬恬回想着俄罗斯大妞儿的步伐,将屁股扭出了新高度。
白恬恬还没走到,只听柏林森脚下发出了树枝断裂的咯吱声。
抬头纹眼神发直,半天都回不过弯来:“就,就给我们掀起来上衣、裤腿!”
“知道了,等着吧。”白恬恬借机附在瘦猴儿耳边问:“在哪儿?”
欲哭无泪的瘦猴儿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感觉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冷刀子直接劈在自己的脑袋上,飕飕冒风,吓得他直往后躲,结结巴巴含含糊糊地说:“右,小腿。”
白恬恬轻道得罪,先用手摸了摸瘦猴儿的上身,确定没有东西,掀起一角:“看吧看吧。”
瘦猴儿穿了一条工装裤,裤腿又厚又肥,侧面有两个口袋。白恬恬顺势蹲下去,用手轻轻在外面拍拍,找到了枪的位置,他提着瘦猴儿的裤腿,连带枪套一起提上去,拉到膝盖的位置:“什么都没有吧!”然后又原封不动地抓紧裤腿和枪套一起拽下来,随后帮瘦猴展平裤腿,在裤脚的地方拍了拍,左腿重复上述操作。
其实有没有东西在这时候也不那么关键,抬头纹和他的同伙还没有从“男朋友”的震惊中缓过来,毕竟久居村中,这辈子还从没有从一个男人的嘴里听到过如此顺理成章的三个字。
反倒是白恬恬的起身把他们从拉回现实,白恬恬拍了拍的膝盖上的泥:“行了吗?”
“下一个柏总。”抬头纹最先回神,扬了扬下巴,一个黝黑的小青年冲上来。
“放肆!”白恬恬大叫。
众人又是一惊!
“又怎么啦?”抬头纹嗓子都喊劈了,“这个也是你男朋友?!”
“放屁,这是我哥!我哥!放尊重点!”白恬恬又化身大刀,横在柏林森身前,“我摸,你看着。”
白恬恬心虚地瞟了一眼柏林森,柏总动了动嘴角,不知道是不是气得,每当白恬恬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就生出一股随时慷慨赴死的彪悍气势。他试探性地摸了摸柏林森的肚子,见对方没什么大反应,才慢吞吞地掀起衣服下摆,哇,腹肌,八块,白恬恬的视线没敢多做停留,又顺着大腿往下摸,掀起裤腿,哇,袜夹,黑色,然后迅速放下。
“行了吧?”白恬恬意犹未尽地站起来。
抬头纹盯着白恬恬撅起来翘在腰上的窄臀看了半天,露出一副原来如此且鄙夷嫌弃的表情说:“还有你俩,自己搜,你们城里人事儿真多。”
平安听话,很快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白恬恬也提了裤脚,露出小腿,接着揪出衬衫,快速抖落了几下。
抬头纹之所以成为氓流中的头子,至少他还拎得清轻重缓急。道了声“可以”,转身喊了三个兄弟跟着自己,其他人留在原地看住剩余不进村的人。
进村是条水泥路,单看路面的样子也知道潭影村算不上富裕,宽度能对向开车,水厂也要向外运货,是以路不算窄,但年久失修是真,昨天夜里下过雨,坑坑洼洼不少积水,坑里都是泥巴。白恬恬尽量找凸起的地方踩,但步幅不固定就很容易累,手上的箱子不轻,他还没有吃早饭,走了几步就已经开始出现低血糖的症状,渐渐落在了最后。
但他那钢铁般的“男朋友”丝毫没有察觉,瘦猴儿凭借四人中最优的体力和经验,越走越快。
柏林森看不下去,放慢脚步等着白恬恬走到身边,一把握住他提箱子的手,往上拽了拽。白恬恬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手上发烫,脸上发烧,耳朵尖更红了。
其实白恬恬心里的滋味不大好受,他这辈子从出生就倒霉,偶尔幸运一次,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更大的不幸。例如他刚得了奖学金,都还没捂热,就被学校的小混混盯上,连后面几天的饭钱一起抢走;再比如他刚想通决定将秘密永远埋藏于心底,第二天就被柏琛逮到地窖里去鞭笞,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所以装满热水的小蓝、提起箱子的大手,一天之内,幸运接踵而至,是白恬恬在梦中都不敢构思的画面,居然都被他得到了,此时比起内心的欢愉,他更多的是忐忑,真不知道用什么才能换到这些美好的事物,而他还剩什么可以换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