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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长耳兔的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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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外面吃饭了。
周济烟想也太浪费钱了,但从莫榆非的红色法拉利上下来,想起请客的人好歹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明星歌手,便打消了自己想要节俭的念头。
蹭哪一顿不是蹭呢,更何况今天停电了,情有可原。
周济烟拢了拢大衣,看着莫榆非将车停在了湖边,于是跟着他下了车。
“不是吃饭吗,自己下水抓啊?”周济烟惊讶。
莫榆非侧过头,看着周济烟一脸狐疑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坐船过去。”语气并却没有想要逗对方的感觉,而是郑重其事的说明。
周济烟这才看到停在湖边上的两条小船,船上站着船夫,天黑着,周济烟要低着头仔细看路,才不至于被石子绊倒。
上了船,两个人站在船尾,夜风下静谧的湖水,泛起稀碎的波纹,风卷起周济烟的刘海,满身灰尘都散去了,像脱下一层雾霾。看着在另一边站着的莫榆非,有一种说不出的沉寂。
周济烟看着他,像在看海底深处的一个漩涡。
如果他不幸坠进湖里,那么自己一定会被吸引着跳进那个漩涡。
这条湖的两岸不远,拂过片刻晚风就抵达了对岸。对岸有一座两层楼的农家小院,小院外全是桌椅,已经坐下了不少人。
农家菜最经典的还是铁锅炖鹅,莫榆非就是带他来吃这鹅的。
“论时间,玫瑰港我比你待的久,论地方,我也比你去过的多,但是我从没来过这。”周济烟东张西望,“你怎么知道这么偏僻的地儿?”
“你在外地读大学的时候,我回来过。”莫榆非给周济烟夹了他够不着的菜,说话声也没歇着,“有人执意要请我吃饭,来的就是这家院子。”
周济烟想起什么似的慌慌张张的往嘴里送了一口鹅肉。
原来莫榆非回来过,他为自己并不那么了解莫榆非而无奈。他们中间还是隔着几年的长河,河上各自都有一艘船,都站满了人,唯独没有对方。
这不怪他和莫榆非,如果硬要怪什么,周济烟想,那只能怪时间,怪命运,怪人心瞬息万变。
沈逢突然打电话过来,周济烟没有按免提。
“怎么了?”是周济烟先发制人问的对面。
“哎呦喂,你看热搜没!”
“没有啊,怎么回事,你直接说呗?”
“哎呦,你和莫榆非去吃饭被人偷拍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硬是把你传成了个女的,大哥,我一回来看见热搜快要笑死了!”
“什么?”周济烟的表情逐渐变得不可置信。
他快速挂掉了沈逢的电话去看热搜,热搜上的照片是他和莫榆非,就在这家小院,他坐在莫榆非对面,因为错位而导致的长发看着像一个女人。
莫榆非还在吃,周济烟却愈加无奈了。
片刻,他把手伸出去,手机屏幕还亮着。
“是不是有病?!”周济烟顶了顶腮,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了。
莫榆非接过周济烟递来的手机,看完了热搜,点点头回应周济烟的吐槽。
“没事,过会儿发个微博。”
周济烟无语了,“这错位错的...很离谱啊!”
莫榆非边挑鹅肉边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来。
周济烟皱着眉,很明显的无语带着一丝生气,表情生动得有些可爱。
“我再也不会跟你出来吃饭了...”周济烟见莫榆非还在笑,一时恨的牙痒痒。
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清俊的青年,无脑的路人就这么把他错认成另一个性别就算了,甚至还传起了他和莫榆非的绯闻...
“好了。”莫榆非笑完了,却还是拢着淡淡的笑意,掐了掐周济烟的脸,“拍张合照吧。”
周济烟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着站在莫榆非旁边,比了个小树杈。
合照很快又上了热搜,谣言被澄清。莫榆非挡住了周济烟的脸,所以粉丝都在猜是歌手的哪个圈内好友。一来二去,倒是把之前的乌龙忘了个干净。
吃完饭又是坐船到对岸,周济烟开着手机的手电筒,看清了路才好下脚,莫榆非一直走在他前面,几乎不看路。
周济烟将手机举高,光线扩散了,像舞台上一盏小小的聚光灯,照亮了莫榆非的前路。
上船的时候周济烟低着头关灯,眼睛没注意到船边的石头,一个踉跄撞到了莫榆非的后背。
莫榆非迅速转身去扶他,还不忘嘴贫:“你是没吃够想下去抓鱼吗?”
周济烟一整个噎住,二话不说撑着莫榆非的胳膊上船,脸上燥红一片。还好夜色不清,没有人会看见他的恼羞成怒。
周济烟觉得自己简直是被欺负惯了,竟然没有一丁点要反驳的气势。
好在莫榆非玩笑话归玩笑话,后面一路看着周济烟安全上车才移开视线。
“你找好房子了吗?”周济烟看见莫榆非上车,突然就想问。
莫榆非顿了一下,拉开安全带,“没有。”语气充满淡淡的疏离感,像是要一脚油门把周济烟甩飞出去。
“那...”周济烟抠了抠手指甲,小心翼翼的提建议,“要不你还是住我那吧...”
毕竟一个人住老小区还是怪骇人的。
莫榆非扬了扬眉,一脸的不敢相信。
“怎么了,舍不得我了?”
他说话全无阻拦,向来想说就说,也并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落在周济烟的耳朵里,却多了一分恶趣味。
“没有...你想住就住吧”周济烟说完,慌慌张张的系好安全带,然后一言不发了。
莫榆非看他不说话了,感觉到有点莫名其妙,但他消化得快,硬是由着两个人沉默寡言,一路上安静得蚊子声都听不见。
周济烟回到家就奔向房间,打开了那盏台灯,台灯一亮,房间一下子就有了安全感。
他拖了外套躺进被窝,没有关灯,莫榆非的房间早就没有了声响,大概比他睡得快。
周济烟用胳膊撑着脑袋,盯着台灯发呆,思绪乱乱的,乱得他原本清醒的大脑有一丝疲惫。
快到莫榆非恢复录制的日子了,他却常常不在家,周济烟每天醒来都要在客厅转一圈,然后看见了桌上的早餐才安心。
不管怎么说,能有个人陪着自己也是很好的。更何况,他和莫榆非的性格很契合,从来没有吵过架。
第二天小区就来电了,周济烟看了一个上午的电视,雪山摄影的版期也出来了,几张照片的版权费也很快打到了卡上。桌上的青提吃得差不多了,莫榆非还是没回来。
到了晚上莫榆非才打来电话,“我这几天在外面忙,晚上睡觉前记得锁门,小心你家被偷了。”
周济烟听出来了,莫榆非说的是“你家”,而不是“我们家”。
结论很快就被印证了。
莫榆非搬走的时候,周济烟已经起了床,躲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看手机。
其实手机没有什么好看的,他一直滑动屏幕,却没有点进去仔细看然后一条信息。天还没有亮,周济烟反锁了卧室门,打开了长耳兔台灯。
台灯很亮,但光线不会透出门缝,温和的黄昏色灯光,给了周济烟很多安全感。莫榆非以为他还没起床,早早的就发了信息,说自己已经选好了房子,现在就要走了,醒来记得吃早餐。
周济烟看见了没有立刻回,而是缩在被窝里坐着,静静的等了很久,直到客厅里没有了声音,大门被轻轻关上。
周济烟叹了一口气,却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空虚。他不想开卧室门,于是待在里面回了莫榆非一句“好”。
莫榆非不是第一次离开。
周济烟低着头,看着长耳兔台灯,想起十五岁那年空空的课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座位,以及可以一起参加高考,一起填志愿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长耳兔的光线越来越模糊,模糊到整个世界长满雾霭。周济烟发着呆,心里却在想,长耳兔是流泪了吗?
长耳兔没有流泪,流泪的是周济烟。
那个追求着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想把朋友留在身边,但好像弄巧成拙的周济烟,看着长耳兔流下了泪水。
自己如果没有自作聪明的说出那些话,是不是莫榆非就不会搬走,是不是莫榆非就不会离开?
但周济烟明白,十五岁那年,哪怕有他在身边,莫榆非还是会离开。想远走的人不会停在原地的,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台灯暗了下来,电话铃声响起。周济烟反应过来擦去眼泪看了一眼屏幕,是沈逢。
“听说莫榆非从你那儿搬走了啊,那我能不能住进去?”
“你不是要陪贺椿吗?”
“她要跟组半年呢,还说让我不要在家闲的没事干,我一想,反正你也挺无聊的,咱两相互陪伴度过更无聊的半年,不是正好吗!”
“谁要你来陪我啊。”周济烟皱了皱眉,“我这里只收容单身狗,你是单身狗吗?”
“我是狗。”
周济烟哑住。
“行不行行不行?”沈逢见周济烟不说话,吸了口气,速度下了决定,“你也别同意了,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被挂断,周济烟无语的闭上了眼睛。
拉开卧室门,客厅和对面的卧室确实已经空无一人,连原先看着满满当当的房间也干净得只剩固定的床和桌椅。
周济烟慢悠悠地走到客厅吃早餐,早餐依旧是一杯热牛奶和三明治。牛奶已经凉了,莫榆非在家的时候经常提醒他晚起了就把牛奶热一热,但周济烟都不听。
可能今天有点冷,周济烟热完牛奶,握着滚烫的杯子,看着空空的房间,心里也空空的。
沈逢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的周济烟,像被抽丝的木偶,提着毫无兴趣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