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夫君他好坏 ...
-
去赴宴的路上,邬夜一直在想着杜柏承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让他放弃从前的种种辛苦努力,一切都从头开始,又谈何容易……
晚宴设在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用到的合欢厅,衣香鬓影,乌泱泱足有百人。
偶有那不识趣或倚老卖老来挖苦杜伯承入赘的,也不用邬夜出面,杜伯承言语得体,不卑不亢应付自如。
不仅没闹笑话,还让一众默默打量观察他的长辈们纷纷刮目相看,并暗自惊奇——眼前这个芝兰玉树一派贵公子风度的杜伯承,当真和传闻中那个穷笨书呆子,是同一个人?
既然要自立门户,公账就要出一笔安家费给夫夫俩。
按旧例,家里但凡成了婚的男丁,都要依据能力大小,给个足够能养活家小的差事。
这也是给家族不断地注入新鲜血液,好能一代代传下去。
邬夜是原配嫡出,又是招赘,作为家主又身为父亲的邬逢春,自然也要像对待儿子那样,给邬夜一个具有实权的好营生,让他日后能够顶门立户的同时,也为家族的未来出一份力。
但宴席将散,邬逢春始终没有表示。
还是邬南山问了一句,才道:“暂时没想到合适的,先从公中给他支一万两银子安家,等有了缺再说吧。”
这就是不想给的意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邬南山也不好驳自家儿子的面子。
事实上因着当年他逼邬逢春娶邬夜母亲的事,父子俩的关系一直很不好。也是前几年他退位让贤,又上了年纪不爱管事,紧张的父子关系这才和缓了些,所以有些事,他也做不了主。
只委婉道:“前几日润之来看我,言语间很是关心夜哥儿的前程,你是他的父亲,更应该上心些才是。”
润之是刘玉楼的字,也是邬夜的亲舅舅。
邬家在江南的生意能够如此顺风顺水,很大程度都是托了这位大舅哥的福。也是因着这个,邬逢春虽不喜邬夜,却不得不同意他招赘,并默许他能以哥儿之身争夺继承人的位置。
因为他很清楚,刘玉楼之所以愿意罩着邬家,是因为他想让邬夜继承邬家。若把这个念头一断,那刘玉楼便没有什么理由再来当邬家的保护伞。更甚至,会对邬家进行疯狂地打击和报复。
邬逢春一想到这个处处掣肘但自己又不得不依靠的大舅哥,心里就腻味,对邬夜也更加不喜。
在心里长呼了一口气道:“儿子明白,会好好为他筹划的。”
邬南山又转头去看邬夜,瞧自家孙子面上不显,握杯的手却攥的死紧,知他心里不痛快,想了想,和杜伯承搭话。
“听夜哥儿说,伯承在溪水镇开了家豆腐店,生意十分不错,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啊?”
思量着,找个合适的话头再补贴些东西给小两口,好安抚一下。
三婶赵云云嘴多,想也没想道:“我也听说了,大嫂他们家的邀月阁都被挤塌啦!”
这让继母陈氏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大家也都停下杯筷,静下声来听八卦。
杜伯承彬彬有礼站起身,操着一口十分流利好听的官话,满面纯良道:“说起这事,还要好好感谢母亲呢。”
“我?”陈氏不解。
邬逢春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杜伯承轻咳几声,朗声把他在溪水镇如何被刺头等地痞流氓针对,又是怎么利用彩礼里的那块地皮解决掉刺头这个麻烦,并和官府换得种种好处的事,都说了个清楚。
他很是感激地端起酒杯道:“多亏了母亲为我精心准备的这份彩礼,要不然也不会有我的今天,咳咳~我要敬母亲一杯,母亲千万不要推辞。”
这话诚恳,邬家一众人却都炸了窝,交头接耳道——
“平日里看她很是公道贤惠,没想到私底下里居然耍这种手段。也就这杜伯承出生乡野,没见过好东西,居然还傻乎乎的感谢她,要我直接唾她脸上!”
“她这也太偏心了,去年她嫁女儿,我记得陪嫁里可都是十里长街上的铺子。儿子娶亲的排场,就更不用说了。怎么轮到原配的孩子,就是这?”
“老天爷,原来她是这样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不会也克扣了我的月例吧?不行!回头我得好好查查。”
议论纷纷中,陈氏面红耳赤,下意识看向自家夫君。
邬逢春也在看她,脸上是非常明显的薄怒。
偏杜伯承不觉,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乖巧追问:“母亲,您怎么不喝?”
陈氏没想到他会突然抖落出这事。
原本依她的了解与判断,邬夜性子骄傲,又和邬逢春龌龊极深,平日里无论受多大的委屈,都不会在邬逢春面前告状卖可怜,甚至还会认为一切都是邬逢春指使默认的。
而杜伯承一个乡下来的病秧子,更是软弱无能,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怎么会……
陈氏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企图在杜伯承脸上看出一丝故意,或和邬夜合谋的蛛丝马迹。
但邬夜很明显也是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而杜伯承眼神明澈,苍白病弱的脸上,满满都是对她的感激。
陈氏定定心,摆出一张笑脸。
“好孩子,这都是母亲应该做的。原想着那地虽不值几个钱,但好歹离你家近,说不定你的家人会用得上,不想居然被一群地痞流氓占了去,真是没天理。好在你是个有福的,待会散了席,母亲再挑几处好的给你。”
听闻此言的众人刚要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云云笑着开口道:“伯承,外面都传你的彩礼里良田千顷,旺铺足有数百间。你能不能和三婶说说,你的彩礼里都有些什么?让我们大家都开开眼好不好?”
陈氏面色一变,刚要阻止——
杜伯承十分嘴快的报了一串清单出来,再次谢谢陈氏的同时,不忘把邬逢春也捎带上。
“父亲对我也不错,给我的谢茶礼是府城郊区的一处平地茶园,我虽不懂茶叶这方面的东西,但想来一定是个能产出上等茶叶的好地方。”
他再倒一杯酒,“父亲,我也敬您一杯。”
这下大家直接火了——
“午夜梦回!不怕邬夜的娘从坟里头爬出来找你们两口子啊!”
“这也太偏心了吧!”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古人诚不欺我!”
此刻邬逢春的面色已经铁青,一张年老却依然俊美的脸,和脖子一起升温成红色。
他“砰!”一拍桌子,厉声质问陈氏。
“这都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他说的这些东西,和你给我的单子不一样!还有我让你准备的谢茶礼,是这个吗!”
看那盛怒的样子,似乎真的是被蒙在了鼓里。
而一家之主发起怒来,也真不是闹着玩的。
陈氏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泪涟涟想狡辩,却被邬逢春无比高压的气场威慑的说不出话。
原本叽叽喳喳的大厅也变的落针可闻。
就杜柏承不怕死,直视着邬逢春的眼睛,语气小心又直白的问他:“父,父亲,您为什么生这么大气,是我说错话了?还是因为母亲偏疼我,给的东西太好,才惹得您如此不悦?”说着已经红了眼眶,万分委屈的说:“我,我还回来就是。”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没有人怪杜伯承,都很是爱怜地看他: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怪不得科举十年都不中呢。
有德高望重的族宗长辈很是生气的站出来,斥责起邬逢春。
“这就是你不顾我们反对,执意要聘的好妇!”
“先不提外面的人知道邬家给伯承的良田旺铺都是一堆劣田不盈利的废铺后,会怎么传。有她这样偏心苛待原配子女的主母在,以后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谁还敢再和邬家攀亲?”
“今天这事,你必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否则只能开族会!升祠堂了!”
晚宴到这里迎来结束,族里让邬夜留下。杜伯承回到临水阁快有一个时辰,他才回来。
“咳咳~怎么样?”
邬夜眼睛闪亮:“杜伯承真有你的。陈氏那个老贱妇!已经被夺了管家权。不仅要在祠堂罚跪三天三夜不许吃饭,还要打扫祠堂三年。”
“族里警告她再敢苛待咱们,不用父亲同意,族里就直接休了她!”
“我父亲也被几位伯伯训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按着他和那老贱妇儿子成婚时的规制,把你的彩礼给补齐了,加上你之前得的那些,这下就是咱们赚了!”
他打开锦盒拿出一沓厚厚的地契,笑着递给杜伯承,“呐~你看。”
杜伯承一张张看过去,确实都是良田旺铺,光是十里长街的店面,就有二十八家。
其余田庄地产,也都是水土肥沃的好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现银五万两,由族里做主,今夜就全部由公中搬来临水阁。
杜伯承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问邬夜:“和你父亲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如此冰释前嫌的好机会,咳咳~你就没趁着他愧疚,和他卖个可怜,说一说你这些年受的委屈,挑拨一下他和你继母的关系,再试着唤醒一下他的父爱?”
“谁需要他的爱?”邬夜哼一声道:“我才不稀罕!他不配!”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们父子俩到底为了什么,咳咳~会有这么深的嫌隙?”
邬夜下颌绷得紧紧的,也不说话,只把头歪到了一边。不知是有难言之隐,还是单纯地不想说。
杜伯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重点:“那现在有族里长辈撑腰,你父亲有没有松口,说给你个营生?”
邬夜还是沉默。
杜柏承勾勾他的手指头,狐狸似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凑过来笑着问。
“我的好夫君~”
“现在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离家出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