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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陈老板气得吹胡子瞪眼,将尧宁狠狠骂了一顿,让管事的好好管教,便径自回了房。

      关了房门,陈老板脸上的怒气眨眼间消散,隔着窗纸,看着大堂中尧宁的剪影,若有所思喃喃:“阿姚么?”

      西洲馆每个下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无一不是自身气运与他相合,未来会对他有利的人。

      阿姚自然不例外。

      这姑娘除了长得格外好看些,也没其他特殊之处,姚老板原先早忘在后头,只当捡了个流落街头的富家小姐,至于因何流落,他不关心,也懒得过问。

      但这个阿姚,似乎除了身上带着贵气,还有些他没看到的东西。

      公然在西洲馆斗殴,往轻了说是不守规矩,往重了说是险些砸了他的招牌,这样的人会对自己未来有利吗?

      莫非自己看错了?

      陈老板沉思半晌,来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个姚字。

      然后在房间外落下一道结界,想了想,又加了两道。

      然后闭目。

      再睁开眼时,已不是平平无奇的小眼睛,而是一双威严高贵的凤目,其中光华内敛,似是盛着天上星河。

      凤眼上睫毛振了振,微微垂下,视线落在纸上的“姚”字。

      陈老板眼前出现一片灰白雾气,他定了定目光,却什么都没看到。

      “假名吗?”陈老板并未讶异,只是不知道阿姚真名,又要如何窥视她的未来呢。

      他盯着“姚”字看了半晌,眼前浮现遇到尧宁后的场景。

      流落街头,目光坦然清明,又带着一点什么都不在意的空茫。

      面对繁重的差事时,却无一点委屈抱怨,管事虽时时挑刺,可他看得清楚,那姑娘做事着实纯粹认真,仿佛擦的不是西洲馆的地板,而是天界的玉阶。

      随遇而安,心境从容又纯粹。

      被下人们欺负,她气愤,恶心,却一点阴暗恶意都未曾生出,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个,看向下人们的眼神,却像是巨人看着咬伤自己的蚂蚁。

      这不是普通的富家小姐,甚至不是普通的人世之人。

      陈老板盯着“姚”字。

      身居高位,哪个与“姚”同音或相似的字,才配得上这样的人?

      陈老板冥思片刻,换了张纸,饱蘸墨汁写下一个苍劲浑厚的大字。

      尧。

      她身上的气度,仿佛一下子得到安放。

      陈老板凤目微阖,神识沉入字中,耳边传来刀戈杀伐之声,世界在几下眨眼后渐渐清晰,陈老板神魂之中却陡然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惧。

      恐惧仿若天幕直压而下,而他渺小若斯,如何与天抗衡?他感觉冷,冷意透过血肉骨骼,直达神魂,那是一种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绝望冷意。

      “不对!不能看!”陈老板心中顿时明白,这个女人不是自己能窥视的人物,他想收回目光,却被那已然展开的未来画面死死攫住。

      那不是他能撼动,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方。

      硝烟、冰火、大风、雨雪,苍穹如同巨大的漩涡,九洲之上电光游窜,雷鸣吞没一切声响。

      陈老板用尽所有修为,想要闭上眼睛。

      但他双眼仍旧绝望地、不受控制地大睁着,他看到了他此生都不想看到的一些大人物。

      紫霄道君沈牵。

      梵天寺空闻大师。

      北冥宗早已隐世百年的鲲鹏祖师。

      天机阁阁主臣英。

      ……

      九洲柱石一样的人物都在,他甚至看到了魔尊僵蚕。

      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她的未来场景中会有这么多大人物。

      陈老板意识已然趋于癫狂,他见那些大人物皆仰着头,便忘记了自己先前的挣扎,也控制不住地仰头看去。

      天穹之下,阿尧在那里。

      她还是那张脸,只是身上不再是西洲馆的粗陋侍女服,而是一身鲜艳红衣。

      她高居众人之上,垂目看向脚下。

      陈老板只看了这一眼,瞬间神魂剧痛,画面遽然碎裂。

      西洲馆的结界里,陈老板惨叫一声,死死抱住了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一脸惨白地抬起头,两行血泪自眼中流下,陈老板眨了眨眼。

      “啪嗒。”

      眼珠掉落,压在墨字写就的“尧”字上。

      陈老板凤眼只剩一只,相较于方才受到的惊吓,他显然对此接受良好,捡起眼珠塞回眼眶,一边喃喃道:“没事没事,没多看,没多看……”

      尧宁正被管事训斥时,陈老板下来了,他脸色不太好,左眼邪戴一只黑色眼罩,露出的另一只小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就是不敢看向尧宁。

      “都进后堂,我有事要交代。”

      管事谄媚地应了一声,将众下人领至后堂。

      陈老板走在前面,瞧着管事吆喝呵斥,平日不觉,此时看来竟十二分碍眼。

      他左眼隐隐作痛,一脚踹在管事屁股上:“你给我闭嘴!”

      管事立马收声,又惊又疑,只能恼火地瞪向后边众人。

      进了后堂花厅,陈老板扶着额头在主位落座,才一坐下就烫屁股似地蹦了起来。

      他惨白脸上挤出一个笑:“阿尧姑娘呢?”

      众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在叫谁。

      陈老板笑容殷勤,踮起脚尖看向最后方:“阿尧姑娘!”

      下人们神色各异,纷纷转头去看最后边的尧宁,陈老板笑得人畜无害:“阿尧姑娘请过来。”

      众人给尧宁让出一条道,各种猜测、嫌弃、厌恶、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尧宁莫名奇妙,来到陈老板面前,陈老板忙指着左边主位,十分恭敬道:“阿尧姑娘快请坐。”

      一片诡异的静默中,尧宁饶有兴趣,坦然落了座。

      陈老板不敢去看她脸,微微垂下目光,深吸一口气,肃然道:“阿尧姑娘,前些日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姑娘,姑娘若要责罚,陈某甘愿承受。”

      说着他一招手,一个小厮捧上来盖着红绸的托盘,陈老板掀开红绸,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数十锭黄金。

      “当日相逢,姑娘乃是暂时落魄,才委身西洲馆做了杂役,今日陈某奉上薄礼,以充姑娘路费,稍后再备酒摆宴相送。”

      一锭黄金能换十两白银,一万个铜板,而陈老板说这一托盘的金子,只是薄礼。

      下人们被这场面震惊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老板唱得哪出。

      尧宁随意拿起一个金锭,在手中抛了抛,而后丢回托盘:“老板的意思是,要我走?”

      陈老板出了一脑门汗:“在下不是赶姑娘走,实在是前番得罪,不敢相留。”

      这陈老板要干什么?莫非她猜错了,他并非魔界之人,对自己也无什么图谋。

      可是西洲馆有异,陈老板有异,尧宁一开始便知,眼前的陈老板更是十足地怪异。

      尧宁挑了挑眉:“我不走。”

      陈老板暗暗叫苦,送不走这尊大佛,就只能好好供着:“阿尧姑娘若想留下,是西洲馆和陈某的荣幸,在下一定奉姑娘为上宾……”

      “不用扫地了?”

      陈老板呆愣一瞬,赶紧道:“不用不用,陈某岂敢!”

      他声音甚至带着颤抖。

      尧宁笑道:“无功不受禄,我也不敢,要不然我还是做点什么。”

      陈老板忙道:“是,那就,就,做个……”

      陈老板心思急转,想找出个轻松不费力,又体面的活计,哪知尧宁目光一转,看向面前局促不安的管事,打断道:“我做管事。”

      管事一惊,脱口而出:“凭什么?”

      陈老板比尧宁先开口:“闭嘴!哪有你说话的地!”

      管事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老板,她,她做管事,那我做什么?”

      尧宁撑着下巴瞧他:“自然是扫地。”

      管事一下子怒火中烧,又是愤怒又是屈辱:“我扫地?你敢让我扫地……”

      陈老板瞪过来,管事火焰熄灭,慌张看向他:“老板,西洲馆的地,这么大的场地,我一个人怎么干得过来,平日里少说也要五六个……”

      话音戛然而止。

      尧宁就是一个人扫过来的,从日暮到清晨,累得浑身酸痛。

      原本,管事以为她做一天就受不住,到时候自会去求他,他便能顺理成章地要些好处,若她有野心,说不定还能睡上这个勾引老板的漂亮小婊子,毕竟之前的几个漂亮侍女,就是这样到手的。

      但她没想到尧宁完全没有求他的意思。

      不但如此,他刻意暗示、纵容众人欺负她,她也从未想过可以通过他改变自己的处境。

      这女人似乎有些蠢。

      可是这么蠢是怎么勾引到老板的。

      不勾引老板,西洲馆这样的肥差,又怎能轻易落到她手上。

      管事心中惊慌不定,不,她绝对不蠢。看,她果然勾搭上了老板,所以老板才对她态度转变得那么突然。

      尧宁瞧着管事神色变换,冷冷道:“你一个人,扫地。”

      管事握紧了拳头,阴沉沉看向尧宁,然后对陈老板道:“我不干了。”

      陈老板摆摆手:“那就赶紧走。”

      管事脸色一变,没想到陈老板并不挽留,眼见几个护院要来拽他,他一个箭步冲到陈老板跟前,扑通一声跪下。

      “老板,我跟着你五六年了,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你不能为了这个……”

      他看向尧宁,瑟缩一下改了口:“你不能为了这个女人不要我,我,我……”

      眼看陈老板神色不耐,并不念他那点忠心和跟随的情意,他一咬牙:“我,老奴愿意去扫地。”

      说罢老泪纵横,十足地凄凉。

      西洲馆的差事简单,工钱是其他地方好几倍,他在此处经营数年,早已是一人之下数十人之上,怎么可能轻易舍得走。况且等老板腻了这女人,他有的是翻身机会。

      陈老板嗯了一声:“下去吧。”

      管事身子僵了僵,木然起身退下去了,看向尧宁的眼神仿佛要剥皮拆骨,却也带上了一点后知后觉的畏惧。

      尧宁懒得看他一眼,视线扫过的地方,无人敢与她对视,纷纷低下头去。

      尧宁点了个男仆:“你,出来。”

      那人发着抖,磨磨蹭蹭地站出来,扑通一声跪下去了。

      尧宁倾身,声音带着凉意:“如果我记得没错,是你要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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