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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枫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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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共秋几乎是闯进了杭城看守所，此刻的她全然顾不上警察的阻拦。
“求求你们了，让我再见他一面好吗，哪怕就只有十分钟，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夏共秋苦苦哀求着，恢复记忆的感觉让她恍若隔世，她必须要见到盛与春，她一定要知道他到底还隐瞒了她些什么。
她试图摆脱警察的桎梏，奋力推开了紧拽着她的双手，往里冲去，但很快就又被拦住。
“不行的，女士，你今天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不如明天再来吧。”警察有些为难，盛与春虽然已经招供，但他毕竟是凶杀案的凶手，这样频繁的会面着实有些违反规定。
警察坚决的态度唤醒了她的一丝理智，夏共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整理了下情绪，再次开口，央求道。
“就五分钟，我不会耽误你们的工作的，求你了，好吗？”
夏共秋说完，身形都轻微有些晃，从昨晚到现在，她经历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
他心里有些动容，半晌的纠结后，还是松了口，“好吧，那就五分钟，不能再耽误了。”
通往会面室的路不算远，但每一步，她都走的很艰难。
＊
门被打开，盛与春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正欲开口，却被夏共秋抢了先。
“你到底还隐瞒了我多少？”夏共秋不留余地，开口直言。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果不其然，盛与春还在隐瞒她。
心中的委屈和不满在这一刻全部翻涌而来，她不再压抑，而是将它们尽数宣泄了出来，她几乎是将这段话吼了出来。
“听不懂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你口中的妻子，那个陪伴你多年，最后被人杀害的人，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她叫夏共秋，你听懂了吗！”
心口好像裂开了一道口子，阳光从裂缝洒了下来，太久的等待，终于迎来了那一束光。泪水像断了线一般，她不可抑制的哭出了声。
弓弦绷得太紧，到一定时候，是会断裂的。
“你还是想起来了。”
盛与春先是微怔，复而牵起唇角，轻叹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他不再逃避，直面着爱人的双眼，在这一刻，他收起了过去所有的伪装，在她面前，展露着最真实的自己。
“如果我没有想起这一切，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吗？什么都不跟我说，一个人默默承担所有的一切，你这样真的很自私！”一阵怒火爬上她的心头，夏共秋不去理会旁人目光的注视，将手攀上了面前的玻璃。
“对不起。”一句抱歉传来，直达她的心底，勾起她内心深处的柔软。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每天都过得很不好。”盛与春不再掩饰，过去的那些年，他其实真的过得很不好。
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得不到回应时，只会傻傻的张口，对着母亲，旁若无人的宣泄哭喊。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我觉得真的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对你还不够好，对你的关心还不够，才让你动了轻生的念头。”
“直到那一天，我偶然间拨动了怀表的指针，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又回到了刚入学的那一年。”
——枫树下的人影仿佛还在昨日，只眨眼的功夫，便只剩下变得卷曲脆弱的枯叶。
那是时光对树叶的惩罚。
“我选择不去认识你，不去走入你的生活，我只想一直守着你，不想让悲剧再次重演。”
“我甚至觉得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可能也不会出事。”
——无法遗忘，不能靠近，连再一次的相遇也要被收回。
这是时间对他的惩罚。
“原本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好，你也会踏上新的旅途，拥有新的人生，但那次经过你家时，听到你母亲在和领居讨论你身上的怪病，我便笃定，这些噩梦一定与你的死有关。”
盛与春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在讲述过去的事，更像是春雨绵绵时，与爱人并肩站于伞下，徐徐的私语。
可是今年的春天已经远去了。杭城的春日总是与冬日纠缠不清，春寒料峭，寒风拂过身躯，却不再似从前那般锋利，多了些柔和。
丝丝缕缕的春雨降临这座城市，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一月有余，可这春雨也颇有些性子，若想把它留在春日，它反而不肯，于是不再做多停留，它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匆忙赶赴夏日。
“你说我可真是奇怪呢，刚刚你走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你把我忘了，也挺好的，这样你也可以开启你崭新的人生了”盛与春起身，将手同样覆上玻璃，相隔着屏障，牵上了爱人的手。
情绪里的悲伤好像永远都不能被躲开一样，无论你将它藏在哪里，当一切再次流动时，它都会再次出现。
随着流水潺潺，深秋叶落，随着漫天飞雪落在你的面前。
“但现在我又突然舍不得了，我不想你忘记我。你说的很对，我的确很自私，自私的想让你一直记住我，不想让你和别人在一起。”
“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盛与春苦笑，明明早已习惯了失去，为什么却还是做不到坦然接受呢。
夏共秋踮起脚，再往前一步，眼前的屏障她已全然忽略，开口道。
“这怎么能算自私呢？要说私心，人人都有，我也一样。”
她突然很后悔。
那天在枫树下给她拍照的那个人，明明看着很眼熟，但她却并没有上前询问。
在向心的时候，她还在不断回避他的关心。
了无音信的那一个月，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自己怎么能视而不见呢，怎么能慢慢把这些全部忘记，再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呢？
“我也不想你做这些傻事，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如果未来没有盛与春，她宁可永远止步于此，再不向前。
＊
杭城的冬意愈发浓烈，双脚轻踩着厚厚的积雪，好似漫步在柔软的棉花团上。
漫天飞雪，四散开来，在街道旁灯光的映照下，翩翩起舞。
人们常说，落雪时无声，有声的是人，是物。
古往今来，无数文人骚客都曾如此迷恋着这场大雪，有愿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的“痴人”张岱；塞外苦守，一夜春风送来一场冬雪，铺满归时的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江南的雪和塞外总是不同，可是雪，却从来没有变过。
每一年都如约而至，留给人无数回忆。
古人如此，今人亦然。
“去春天见我吧，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