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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玛雅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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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笑的上下打量我,“凡人就是凡人,你连救他的资格都没有。”
“能让我看看他吗?”我鼓起勇气的说出这句话。
“不能!你怎么好意思啊。”她撇了我一眼,指了指那扇门,“看见了吗?我就把送离哥哥关在那里,但是那道门只有修为极高的神仙才能穿越,你去啊,你去啊,我让你去,你去的了吗?”
我觉得我此刻的脸比那日的火烧还要热还要疼,逼退着我只能向门口走去。
我用穿梭门出了九神谷,脚步发飘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这般失魂落魄中忽地想起来了玛雅山,玛雅山...
我心里念着玛雅山,试图用穿梭门直接将我带去,可惜啊,那扇门竟像是死了一样暗淡下去没有丝毫反应,大概是从现在起就要保持虔诚的心情吧。
我只好摸上我从宫里带出来唯一的珠钗,当了之后换了些盘缠,驾车去了玛雅山,途中休息的时候,我在一家铺子里叫了两个包子,却不想刚吃两口就见到了一个熟人。
“一因...”我这样弱弱的喊了一声。
那白净的面孔转了过来,一双桃花目格外含情,我瞧着他现在仍旧潇洒不羁,不过我能感受得到他的修为精进了不少。
他看着戴面具的我半晌没反应过来,但声音总不会变。
“你是...段楚河?”
他虽然知道我的本名,净无定然也解了他们的禁词咒,但在私底下他不轻易的叫我真名,哪怕是现在我的身份已经没那么重要。
我点了点头。
他就坐在我对面,“你的头发...”
我摸了一把凹凸不平的后脑勺,当时就舍不得我这一头长发哪怕有可能暴露身份也不肯剪下一寸,现在却在面具后淡然的笑了。
不过他看着我的头皮狰狞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是啊,在乌兹皇宫能有多好。
“你怎的来乌兹了?”
“二皇子昭念执政,两国关系没那么僵了,我们这些和尚有时候交流交流学习学习。”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
少年时就无甚多话,现在更甚。
“啊对了,我向你打听一个事儿,你听说过玛雅山吗?”
他点了点头,“怎么了?”
“你晓不晓得那是个什么地方。”
他吃了一口包子想了想,“外界传的神奇的很,不过我也没上去过,哪里知道,据说是灵验的,但你知道据说只是据说,那是一坐最冷最高的雪山,大部分人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子能爬上去。”
我包子吃完了,准备走了,与他分别要去赶马车,我突然觉得他乡遇故知竟是这般珍贵的感觉,我不知道我此番一去还能不能生还,这样想便又回去捡起来地上一根树枝折返回去。
树枝的刺划破指腹,挤在他的衣袖上,我道,“少年时,在露尘寺,一因师兄为我以血抄经代我受罚,今日我还你一滴血,望以后师兄所遭劫难尽数由我承担,望我有一点功德都能佑师兄顺遂康泰。”
我知道我并不算什么,这话也不一定真的会灵验,可我却实实在在的想谢他,并且必须是现在一股脑的说出来,也许是句感谢,也许是句告别,或者仅仅意味着还清。
说完我不敢看他的表情转身跑了出去。
马车就将我送到玛雅山的山脚,迎面是一阵割肤的罡风。
我既然来了便就二话不说的去做,我逆着这风,每爬一步都艰难至极,我不知道我是凭什么爬到了这里,尽管我已经冻得手脚僵麻也从不停下脚步。
可我知道我太渺小,在巨大的事物面前凡人多么平庸且无力,也许那些腾云驾雾的神仙不消片刻就能爬上去吧。
更可怕的未知二字,我断不知道我的脚步停到了哪里,尽管我觉得我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耗尽,也许,也许...我仍在山脚徘徊...
唯一有一点好处,这里没人认得我,也不会有人害怕我的容貌,我将那碍事的面具摘下。
这世上仿佛只剩下我一人...
还有的时候我爬了十步又被风吹下去二十步,我的脸开始裂口,我的手开始裂口,我的全身都开始裂口……
这世上并不是每件事情通过努力都会达到,不问牺牲,但求结果,此之谓强求。强求不得,反生业障,可这世上又有多少固执之人如我这般,明知业障,身死不悔。
我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爱他,我觉得应是他在危难之时总是出手帮我,也许是他为我被那些无赖殴打,也许是他为我生受那一盆滚沸的水,但又觉得不是,倘若那时候帮我的人是别人我也会这样义无反顾的来救他吗?
我自嘲的笑了,这世上万物本就无须非得追个因果,讲个对错,也不必按部就班,墨守成规,你又何必问我,我这样一贯孤高之人为何因他自贱到了如此地步。
九神谷。
欢碧守在他的身侧多久了,她也是好几天不睡的渡神息,索性天道尚有温存,她等来了希望。
她双手前的气息越来越热,身前的人咳嗽了一声,排斥了欢碧渡来的神息。
她的神息本就不多,现在更是少得可怜,每每发作都要将自己绑在床上才不至于失控到自戕。
神息忽然阻滞,欢碧身子一软,百里送离吃了忘情丹记忆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一把接住欢碧倒下的身体,这个人是他有过婚约,青梅竹马的妹妹,保护她仿佛成了他的本能。
欢碧就就势躺在他的臂弯里,喊了一声“送离哥哥...我们...成亲吧...”
他虽吃了忘情丹,可心里却有一处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一角。
他自然知道蛊虫结花,他爱过一个纯阴人,只要那纯阴人祭剑便能还族人自由。
但对于这个早有婚约的欢碧他确实是要负责才行。
他将她扶稳,点了点头,“等恢复神籍,我们便成亲。”
“不。”她摇了摇头,她怕他恢复神籍之后修为极高,身边的女人多了起来,到时候又有牵扯不完情结。
“就五天后吧,正好是个吉日,你昏迷的日子我爹为我们准备了很多。”
百里送离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想了一想,既然早晚都要走这一遭何苦在意早晚,点了点头便允了。
欢碧这厢计划起来,“等我们成了亲,再祭了那女人,好运连连啊!”
快要到山顶的时候,我的血肉都已经冻得外翻出来了,最后我是四肢着地的在爬行,像一个壁虎一样,全身都在发力却只能行动一寸,半寸...
我觉得我随时随地都会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晚来的风像轻蔑的哀悼。
雪山上有一处房,我拼劲全力站起来,走进那个小屋子,小屋里头很温暖,有一个做经幡的老奶奶,“你来了?”
我默然。
她像是等我一般,可我累的来不及说一句话,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看的,没有一处不疼的。
我皮肤裂开口子,粘在衣服上,稍稍活动都苦不堪言。
那老人家问道,“你想救一个神?”
我点头,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看来云喜说的对,她就是神仙。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天道啊,天道...真是有趣,救他可以,后悔自负。”
她将手里的那一块儿经幡递给我,当我接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这条经幡那么长,“这五彩经幡,我可绣了很久,足足有整个山体一般长,可颜色我却是不满意,不如就全都变成红色的罢,挂着喜庆。我需要你用血将它全部染红。”
山体一样长,我乏力的笑了一下,我亲自挪上来的我自然是知道这个任务何其的痴心妄想。
她善意的提醒我,“你熬不住的,快些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本就夫妻一体,便是熬不住也不过还了他的恩情罢了。”
那老人待我去了雪山崖边,“在这里染,染完扔下去便可。”
我搓了搓冻僵的手,用刀子将手掌划破。
能爬上去已是不易,我坐在玛雅山上取血染经幡,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烈得像九神谷此时喜宴上的爆竹。
可我那时并不知晓。
老神仙看了看我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却不知我流了这样多的血,早惊动了天界的司命神官,那老头正在处理昨晚轮回阁送来的一摞子命格簿子,却见夹在下面的那一本正发红发热似乎要燃烧,他速速抽出来翻看,这一看竟是看了一脑门子的汗,整个人拿着本子却呆住了,“这...这人缘何是纯阴之人...”
他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我那时在人间二十岁,这痛苦的二十年在天界不过是两天而已。
火凤花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这气息的主人,瑾瑟昨天自己向师父坦白,她让人替自己历了劫,花神大怒,将她轰出了师门。
花神问那人是谁,瑾瑟也只道是以前的一个乡下的伙伴儿,花神也就没在追问下去,料想一个乡野丫头不会出什么事儿,总之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瑾瑟被赶出来,青鸾见她没了差事,怕她伤心便又亲又搂的哄了好半天,瑾瑟也就开开心心的做起了家庭小主妇。
这厢正买菜呢,讨价还价之时,等等,
我实在是想象不到瑾瑟那样霸道的不可一世的小姑娘,现今连丁卯都要计较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火凤原本是派了些人守在神乐野附近看守我的,但这些人压根儿没听他的,跑去酒楼喝酒被火凤抓了个正着,实在是因为这火凤殿下注定不是未来天君人选,而我作为他的未婚妻也断然不是天后,他们自然也就没放在心上。
去了花神那处询问却知道瑾瑟因为没有历劫被人赶了出来,再派悠杞拿着那我给他的牡丹烙印去神乐野找竟是没又发觉到这样的气息。
火凤斥责了他们之后找来了瑾瑟,一只胳膊格挡在锦瑟的面前,瑾瑟头一回见到火凤,向后倒了一步,火凤却冷然开口问道,“她去哪儿了?”
青鸾这会儿拎着两筐橘子跑了过来,“媳妇儿你走的...你走的也太快了!等等...等等我...”
瞧见火凤亦如瑾瑟一般向后倒了一步,火凤凤眸斜扫过去,冷睨了他一眼,青鸾看着这样一个天姿昳丽,浑身贵气之人壁咚自己的媳妇儿当然不甚乐意。
“你...你...你做什么呢!”
“你是谁?”火凤转头去看青鸾,青鸾拍拍胸脯。
“我是她夫君!我还要问你你是谁呢!”
火凤这才知道自己的动作于礼不合,这是他理亏,他放下壁咚的手,但瑾瑟小丫头脸却还是红彤彤的。
“我问你,你认识的那个白牡丹花精去哪儿了!”
“雪珠?”青鸾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大约是谁眉头一蹙支支吾吾着,他虽然长了个大傻个儿但反应甚慢,“她...她...她病了被她乳娘带去四处寻医了...现,现下脸上有疹子...不...不能面见殿下...”
瑾瑟在一边儿帮衬着,“她害羞!对,她害羞。”瑾瑟想起来给她带了个面纱,果然是狗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连想法都一样一样的。
“她过敏,脸上起了红疹子。为了能与殿下成亲之前好起来,被她乳娘带去找了一个民间极其有名的游医。”
青鸾点头,“对,对,啊,花粉过敏。”
“花粉过敏?”火凤自然不信的。
瑾瑟拧了青鸾大腿根儿一下,青鸾疼的嗷嗷直叫。
“是被虫子咬的,咬过敏了,你知道新妇见夫君,小丫头脸皮薄,不好意思。”瑾瑟解释完,怕青鸾再说什么蠢话暴露了,飞快的送了一句,“那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告辞!”
此事稍稍搁下,青鸾的大腿倒是遭了殃。
“我错了我错了。”
“傻鸟,你傻不傻,她一个花精花粉过敏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媳妇儿。”青鸾被瑾瑟掐的一跳一跳的走。
“傻鸟,傻鸟!”
“哎呀,那还不是那丫头的问题,她身强体壮火力旺的,我一时也没编的出来。”
夜晚司命神官却上奏了火凤,“殿下,你最得天君喜爱,这...这...”
火凤看他那卑躬屈膝,老的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太过苛责,“我去看看。”
却是在翻开我的命格簿子时看见了如此狼狈的我,我在他的眼里并不是那样的狰狞的样子,而是在神乐野时那原本的容貌。
火凤怒从中来,将我的命格簿子拍在桌上,吓得那司命老头一哆嗦,“想尽一切办法快结束历劫!快让这历劫结束!”
司命神官立马跪下来,以头抢地悲壮的劝着,“殿下,我们不能参与凡人命格,强行结束历劫会触怒天道。”
火凤点了点头,表情已然疯狂,霍然起身,金色的大袖一扫吼道,“你胆子大了,好,我这便要触怒天道,任何后果我一人承担!”
他架上一匹天马直奔轮回阁,直冲去了凡间。
我在这过程中无聊就想起了在露尘寺抄血经的那次,那时候我不敬神明,这难道就是还债吗?
果然好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