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瓦瓜

18、第 18 章

　　过了几天，何礼航再一次约我。
　　何礼航见到我以后，和我说他其实前几天就回来了，但今天才和我说。
　　他没有和我说其他的，本来何礼航也不需要给我报备什么，他也没说对不起，只是陈述事实。
　　但今天的何礼航有点奇怪，他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今天请我吃一家粤式茶餐厅，又是很贵的一家饭店，四个虾饺就要八十八，但他就把八十八晾在桌上，看着我沉默。
　　虽然我不喜欢说话，也不主动，但我不喜欢陷入沉默，这个时候会让我想很多事情。
　　我赶紧说：“我要开始吃了。”
　　何礼航仍然没动筷子，满桌的佳肴很香，我的确也饿了。每次何礼航约我出来，我们总是在吃饭，他总是请客，他决定吃什么，他点单，他结账。
　　我提出过要给他转账，他说的是下次你再请我吧。
　　但下次，还是他在约我，他决定一切。
　　何礼航又看着我吃，我给他夹了一块烧麦，塞到他的嘴里，何礼航顺着我把嘴张开，把烧麦吃下去。
　　我问他：“你在想什么吗？”
　　问完的那一刻我就后悔，我看到何礼航朝我摇了摇头。也是，他的事情没什么好和我说的，人和人之间要保持距离。就像我，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过。
　　我把桌上每一笼的东西都吃了个遍，虾饺和牛排最得我心，乳鸽不错，叉烧包最不好吃，椰奶味的糖水也很腻，都是奶精味。
　　何礼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总算动筷子了，他今天胃口看起来不错，总算没有在这张桌上留下太多让我心惊胆战的残羹。
　　我说：“这家餐厅很正宗，你知道为什么吗？”
　　何礼航看着我摇头，他的眼睛里带笑，手掌托着下巴看着我，脸颊的肉都堆在他的手上，竟然有点可爱。
　　我说：“因为我听到好多粤语，说明都是广东人来吃。你想，这里又不是广东诶，居然有这么多广东人。”
　　他朝着我笑，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像水。”
　　我听不懂何礼航说话，他简直在胡言乱语，但我又觉得很好笑，我想了半天，才说：“一口就可以喝掉的水吗？那我太容易死了。但我也很容易活，我可以变身，变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你摆脱不掉了。”
　　像今天何礼航胃口大开一样，我讲话的欲望也变大了，我和何礼航说我的室友。不知道为什么想说，但话就这样出口：“你们宿舍会出来吃饭吗？我三个室友，加上我，我们四个从来没有一起出门聚餐，我们彼此好像都不太合，还有个特别卷特别爱学习的哥们，我们熄灯了还在学，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特别可怕，好像还在考ACCA，你们经院的是不是考的更多？好像他现在已经过了好几门了，说马上就要全部拿下了，我特别佩服。而且ACCA考一次是不是还挺贵的？我都不敢想考下来要花多少钱，我又听别人说这个含金量不高，那些机构都是骗人的，还是毕业之后考CPA更靠谱一点。”
　　何礼航一直都在听，我看到他的目光随着我的手势移动，他顺着我的话题也说了他的宿舍，他的专业，我们好像真的像朋友一样聊天起来。
　　但我被他看得脸红，一张桌子隔开了我们两个人，我没有办法牵他的手，摸他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或者靠在他的身上，更不用提亲他了。
　　我不需要很了解何礼航这个人，光是看着他我的脑袋里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包括时刻存在在我身体里的苦痛都能被暂时埋藏，我忘记了很多东西。
　　后来何礼航把我带到了他的家，是真的他的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他开车把我带回他的家，我还没有驾照，他已经有大房子有豪车了，搞得我像小孩他像大人一样，他还请我吃饭，他说去哪我就去哪。
　　他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的顶层，一梯一户的大平层，我在网上刷过一些看房的视频，知道这样的房子价格不菲，从坐上他的车，再到开进这个小区里，又和他走进他的家里，我整个人都在颤抖，我想起来我每次订机票的时候，每天都要看好几次，找它最便宜的时候买，不舍得飞直飞，转机的航班会便宜几百，所以我从学校回家要辗转两天，我还想到每次施阳、贝糖、金金和我吃饭的时候，我都要看看卡里的余额，我要记录每一笔账单，我还要存一些钱，以供不时之需，前两个月我的眼镜框裂开，我重新花了几十块钱买了个眼镜店最便宜的，戴得我难受得不行，后来又花了两百多再换了一个，终于好了一点，幸好我自己还存着，不然我连换眼镜框的权利都没有。我之前还做了家教，参加勤工助学，很忙很累，但好歹有钱，后来我的课越来越多，作业也越来越多，考试越来越多，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做下去。
　　我又想起来我上中学的时候，我……我想到这里，我已经进入何礼航的家，我们站在他家的门口，他把我抵在墙上。
　　何礼航对我说：“你心不在焉。”
　　在今天，我总感觉何礼航没有那么平和，他有点激动，有点像生气，但看我的时候他也在笑，好像他又有点苦涩，有点难过，但难过的时候人为什么会笑，我只知道他不开心，也不平静，他还是朝我笑。
　　不过我们什么也没做。我期待我们会做什么，我也感觉何礼航明明很想做什么的。他松开了我。
　　我缓过神来，我环视这片陌生的空间，全部都是灰色的，他的家暗暗的，他的家也很干净，一尘不染，好像那种高级的酒店，不像我家东西很多很乱，家具很旧，墙上有斑驳的污渍。
　　何礼航过了一会又用手捏住我的下巴，在我走神的时候，他可以强制我把视线重新放到他的身上，在他走神的时候，我只会惊慌失措。
　　我看着何礼航的眼镜，他面无表情，我们的下半身紧贴在一块，我的大腿触碰到他的大腿，隔着两层布料，我感觉有点热，我的额头冒汗。
　　又过了很久。何礼航亲我，在他的家里他更能为所欲为，我被他亲得更加迷糊，我把眼睛闭上，我的嘴唇，舌头，牙齿都在好好地配合他，我的手缠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手一边捏着我的下巴，一边放在我的腰上，如果他要把手往下伸，伸进我的裤子里里，摸我，我会更快乐一点。但他没有这么做。
　　我不知道亲了多久，反正亲了好久他才放开我，他又把我带到沙发上，把我按在他的身下亲吻我，亲我的嘴唇，把我的眼镜拿下来，我的视线一片模糊，他又亲了我的鼻子，亲我的脸。
　　后来，他只是紧紧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肩颈，我感受到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上来，我热的很，也胀得不行，我快要爆炸了，我现在整个人可能都是红的，我实在是太难受了，我不能再忍受，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了，我的眼泪蹭何礼航的脸上，他的脸也湿乎乎的。
　　我挣脱何礼航的压制，我几乎是手足无措地跑到浴室，去发泄一切。水声隔开了我们两个人。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但我到了浴室还没有停下来，眼泪和水花混在一起，我还是不断地尝到咸咸的味道，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呢。我不是很喜欢这样吗？但我却感觉痛彻心扉，我的心砰砰地跳，我还想呕吐。
　　何礼航给我准备好了衣物，他没让我光溜溜地出来，都是他的东西，所有的东西对我来说都大了一些。
　　何礼航就坐在沙发上，他打开电视，他在看一个电影，是那天我和姜星看的电影，姜星看这个电影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
　　何礼航和我说，随便看看，不好看。
　　他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说：“可能我们都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吧。”
　　这不是一个会让人感觉幸福的电影，如果是故事的主角，他们最后还是没在一起。如果不是故事的主角，我们可能就是影片里其他的甲乙丙丁，是推动主角们在一起的工具人，无关紧要，可能失魂落魄，可能毫不在意，我们没有分享到主角爱情中的一丁点酸甜苦辣。
　　何礼航摊手，看起来无所谓。他的眼神很暗淡，直直地望向屏幕，我觉得我应该要走，我现在觉得，何礼航好像有点累。
　　今天的何礼航，好像更不一样了，和之前的他比起来。他不再像一堵实实在在密不透风的墙，我看到墙里的缝隙，但是缝隙太小，我什么都看不清。
　　我和何礼航说我该走了，我的爸爸妈妈在等着我回家吃饭。说完觉得这个理由对于何礼航来说应该很好笑，但我确实是因为这个由头该回家了。
　　我告诉何礼航，之后把他的衣服都还给他。何礼航看我，也没什么表情，没有挽留，没有伤神，也没有可惜，他看着我的时候还是有笑意的，他过了半天才说，好，我送你。
　　我拒绝了何礼航，并且拒绝得很坚定。
　　他没有坚持。
　　何礼航只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和我告别，我头也不回地走，并且告诉自己不要回头，无论他有没有停留在那里，都会显得这个场景很可笑。
　　我只是看着这身衣服，又感觉不对，这显然不是我的衣服。
　　我没有办法搪塞我的爸妈。
　　所以在离开何礼航的家以后，我又找到了一个公共厕所，在里面把我的衣服又换回来。
　　换回来我的衣服后，我感觉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