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初来乍到(四) ...
-
“再告诉你个更不好的消息,你来花园干活的三个小时,照制度来说,不计入工时。”
乌怯的嘴里说出了比刀子还扎人心的话,力竭身饿的梵冬使出了她所有的教养才没有摆出个“大”字的姿势倒在地上,可看她渐渐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眼神不难猜出她的教养现在也能迅速消失。
“为什么不算...”
强撑身心俱疲的肢体,梵冬以一种有气无力却饱含愤怒的语气质疑道,大有对方胆敢抱着作壁上观、落井下石的念头回答,那么她也可以使今晚是个不平夜。
“但,鉴于你工作态度良好,成品也差强人意,我会去跟总管说是我临时叫你帮忙,不按怠工记录,并且工时会正常计算。”
这听着还算像点人话,只是这种破地方怎么还搞现实世界上班的那一套来管理人,别人自愿签的是劳动合同,她睁眼一瞪就成佣人干活了,梵冬脸上是感恩的笑容,心里对这位面容诡异的苑理直嘀咕个不停。
“好了女孩们,还有一个小时到四点,抓紧弄完吧。”
乌怯先拍掌吸引人群的目光,大声喊道,随后与梵冬擦肩而过,留给众人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梵冬看了圈四周接着干活的佣人,她们有的扫地、有的裁剪、有的施肥、有的除草,任务不同,但每个人都做得很漂亮,至少梵冬看不出来敷衍了事的意味。
“直接走掉似乎也不太好,干脆找个简单的活帮忙打下手,反正我的本意也是来问情报的,全当是给自己积德,好早点逃出这破地方。”
这么想着,在一众地上走的、蹲的、坐的人里,梵冬挑中了正跨坐在树干上给高大的树裁剪枝叶的佣人,正常来讲普通大小的树干容纳不下两个人站在上面,所以梵冬大概率是帮忙清理掉下来的残枝落叶,而这种程度的事情她肯定不会搞砸,绝对不是因为大太阳底下忒晒了。
手臂般粗的树枝时不时从高处掉落,梵冬从别处找来个竹篓,问站在树干上看准一截需要剪掉树枝的人:“姐姐,树枝是要统一收走烧柴用,还是处理掉呀?”
树上的人听见底下有动静,她顺手拿掉头顶的绿叶,伸手撑住一处结实的枝干,面朝梵冬笑道:“需要统一收走哟,品相好的卖给贩子,剩余搬到空地晒干树枝的水分,然后就可以当柴烧了。”
梵冬听连个树枝都要进行复杂的垃圾分类,她顿时感到一阵头大,想着:“先收拾到一起吧,之后她们爱咋处置咋弄。”
这么想后,梵冬抬头装作听懂的模样回复:“好的姐姐,那我先把小树枝们收拢到竹篓,大的堆到一起,等会交给别的姐姐处理咯?”
小孩独有的天真无邪的特质梵冬并不想使用,再怎么说她曾经身体年龄也是16岁了,装稚嫩已经不合适,但现下她仅仅是12岁的样子,况且小孩有小孩的好处,要是以这副模样反倒用一股老气横秋的语气与别人说话,会让人对自己提高警惕吧。
“好。”
此话说完,树干上的人不再多言,专心与她的工作里,梵冬看对方没有交谈的意思,默默开始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而一颗树能掉下来多少多余的树枝?不消片刻梵冬几乎收完了,甚至还去别处又找来条大布袋,把还没意识到死期将至的叶子从树枝上一把把薅下来抓进袋子里。
正当梵冬左顾右盼,在思考是否去别的地方提供有偿帮助,因为从事实上来讲她的运气着实不好,在剩下宝贵的一小时里面,没找到话多又自来熟的人,想到这点梵冬就恨不得敲自己一脑壳:“叫你偷懒,非要找个落单的帮,现在可好,快去找群扎堆的硬挤进去搭话帮忙,就算聊不到一起,人多口杂也能偷听到不少话。”
就在梵冬拴好装了小一半叶子的布袋,将它塞到还有些许剩余空间的竹篓中,准备以树的废弃组织为由去找看起来氛围不错的人群堆问话,不料她右手刚提起竹篓,树上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一句大喊:“让开!”
听见这句话的梵冬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当下的情况,下意识就要开跑,狂奔中还踢飞了什么东西,但梵冬顾不着那么多了,她甚至都忘了把影响跑步速度的竹篓扔掉,一溜烟的功夫,只见梵冬单手拎着竹篓逃窜至万千毫米之外。
“怎么还把我左脚的鞋踢走了?”
抱着粗大树干像坐绳索一般掉下来的人来到梵冬之前站着的空地前,她皱起眉头绕了原地一周也没瞧见消失不见的鞋子,梵冬瞬间明白刚才她“大力出奇迹”给人家鞋踢出服务区了,扯出张略显尴尬的笑脸走回树下,讪讪道:“对不起哈,太激动了没控制好力度...”
“嘿,那你控制力度想把我鞋踢哪?树上吗?”女人仿佛被梵冬的话气笑了,哼出口气佯装朝树顶看去,在抬头的一刻好似发现了什么,迅速向一束草丛走去。
此时梵冬才注意到女人的双脚,不同于长期穿鞋,且无需体力劳动的她,是黝黑的。
“等等!”
梵冬叫住正往草丛走去的女人,迈开步子跑到对方身边,将一截已经变脆的小树枝拿起来抛到自己背后的竹篓里,解释道:“不好意思,这个树枝我当初看太小了,偷懒没管它,没想到可能会造成伤害,我的错。”
女人有点惊讶地看了她眼,一步变两步来到草丛前,从里面拽出一只鞋子,利索穿上后慢慢回到树底下对梵冬说:“除非地上长刀片,否则我的脚都不会磨破皮的。”
梵冬惊到眼睛瞪的一下就圆了,她曾经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直到被好友怂恿踏上现代“酷刑”——公园里的石子路,等踩上去时,她动也不是,静也不是,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痛觉直冲天灵盖,看擦肩而过的一位老婆婆恍若至平地般轻松越过她,再加上在好友前的面子,她憋着没摆出狰狞可怖的表情,用平生最轻,最庄重的步伐走完了石子路。
“为什么用那么崇拜的眼神看我?”女人对上梵冬扑棱扑棱像是要冒金光的双眼,不解地抬脚看了看自己的脚底板,“我都算不了什么,你要是见过一个人,嘿,那才叫神了。”
“什么什么?难道她能光脚走刀片?”
“我只是形容她很厉害啦,不是说她真的是神仙!”
眼前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的梵冬追着女人的话兴冲冲地问,女人无奈叹气,只好反驳,希望能打消小孩子经常突如其来的好奇心。
“那她能干什么?”梵冬不死心继续追问,因为女人的回复,她删掉了很多选项,比如仙侠剧里的步步生莲,开始思考更加实际的例子。
“呃,其实要这么说来,与走刀片确实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更让人惊讶些,你能想象到有人晚上双脚献血横流,明早却连伤痕都见不到一条吗?简直是神迹!虽然比不上庙里供奉的神仙一般刀枪不入,但能有如此造化,怕不是某位神仙座下童子转世?”
“...”
梵冬无话可说,尽管女人口中的“神人”着实有几把刷子,但习惯用科学来解释一切的梵冬恨不得当场搜百度让女人看看有个词叫作“自身愈合能力强”,有的人长的高,有的长的矮,那么自然有人血细胞多点少点之分,这算得上哪门子神迹?
不过经女人一说,梵冬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几小时前有道白色身影搀扶她的画面。
难道这个世界真有神仙吗?梵冬对此不置可否,因为她亲身经历了更为奇怪的事情,横跨两个世界,此下细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背上却平白冒了不少冷汗,梵冬随即将一切置之脑后,她只想快些完成工作,然后休息。
在此鸣谢五个约翰、三个巴克利以及两个米勒科多尔…诸多热情的朋友与梵冬一起度过了段不愿再去看见植物的时光,忙碌了一天的限定版梵园丁终于下班了。
晚饭不出所料,梵冬吃完觉得肚子倒是鼓了点,嘴巴饿得想啃墙,在心里默念第四十四道家乡菜后,她可算来到眼前昏暗的地下室入口,握住楼梯滑腻的扶手,借入口处的光,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梵冬全身完好无缺但又赶在彻底散架前躺在了一张属于她的床上。
“可惜没手机,美妙的夜晚乐趣减少了80%。”
梵冬面带遗憾地坐上她未来每天当中有七小时都要与其亲密接触的地方,这是张又硬又硌的床,毫不夸张来讲,估计她就算在现实里犯事蹲牢子,也比现在舒坦。
或许是夜晚能激发人的感性,想到以前这个时候,她应该悠然自得盖着棉花被躺在床上边听歌边吐槽各种小说中的无脑金手指和离谱至极的狗血情节,但梵冬现在想撤回她所有的评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好运气穿到个每天从五百米长的床上睁眼的世界。
“拜托明天醒来,给我个某某贵族之女的名头吧,请这本书的作者赐我世上第一无脑金手指!签到、抽卡、空间、系统、锦鲤体质,等等我这运气还是别肖想不可能的吧…如果要我努力点,那快点激活我的极品单灵根、异能、御兽都行!龙卷风刮黄金送我床边也可以的!我只要爽,我不要逻辑了啊啊啊啊!”
苦思冥想了许多金手指,到头来还得面对战损风的住所,梵冬越想越委屈,气到怒火攻心处仗着人类灵活的机动性奋力给了墙壁一拳,可似乎并没有平复她躁动不安的情感,察觉到泪水上涌快要夺眶而出,梵冬迅速扑到床上,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梵冬!”
一道人声传来,和刹左手提了两袋东西去到梵冬的床前,她走得很慢,仿佛害怕被绊倒,倒也怨不得和刹的小心,毕竟现在黄昏快过去了,尽管身处永夜宫,但夜晚从来不曾属于她们。
好在人的智慧能对抗黑暗,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就有一群人互相撑着彼此的身体,拿来把锐利的斧头将屋顶戳穿了个食指大的洞口,借这束光线和刹看到床上的人面朝墙壁把身体抱成一团,一副同家长置气的小屁孩模样,于是她长长叹气,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惋惜道:“看来某人没福气享受烤肉和白面包了,那我只好独享美味咯。”
和刹边说边转身要离开,身后隐约还带些哽咽的声音喊道,如同很久以前和刹听过的话,她在说:“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