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四分之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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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遂生很有深意的盯着周放的脸。
“你说的倒是很轻巧。我不是他，你这种避重就轻的坏习惯在他面前用用就算了，没必要在我面前也这样。”
他看了看苏厌，随即打了个响指，只见苏厌那处的隔音咒立刻解开了，一圈似有似有似无的水波纹在空气中消散：“周放你当着他的面，你还是不是能够轻巧的说出来，你只是单凭你那根本就早已用完的老天眷顾，才能在人间碰巧寻到苏厌。”
佘遂生觉得自己恨铁不成钢。
“单凭相同的生辰。”他几乎忍不住要发笑，后槽牙咬紧了才勉强压下去这种冲动。也不为别的，单单就是被气的。
简直就是鸭子煮了七十二滚—光是嘴硬了。
“莫非是你到如今还不清楚，觉得你那手眼通天的父亲眷顾你吗？还是要感谢你跟着那人那么多年，产生了什么灵魂羁绊，能够这么凑巧的，听你的话里，就像是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他了？”
佘遂生过去，双手按在苏厌的肩膀上，苏厌刚被解开隔音咒，正聚精会神听他二人交流，谁知道这蛇妖突然来这么一下子。
他将苏厌的脸掰过去，对着周放的脸。
大千世界，漫漫岁月河山。就是神仙要找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也好比是大海捞针，就是知道生辰又如何呢。这种事情万万谈不得容易。也忌讳口是心非的说容易。
“他死的时候你在现场吗？你看到他是怎么死的了吗？他死时是否痛苦，有没有什么留恋，他将你带到这么大。好一个三界众人见了无不称赞艳羡的太子殿下，公正的，冰清玉洁的太子殿下。
你现在告诉我，你在心里到底是如何看待他，只单纯的将他当成你的老师吗？”
周放看着苏厌的脸，少见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厌还太小了。谁看着他都不会把他与天上那位联想起来。没人见过那人九岁时的长相，老天帝还是老天后。天上各宫殿的神仙。掌管星盘的，命格的。
只因那人并非生出来就是神仙命，十六岁上不知经历了什么，一举飞升成仙。在此之前从没人见过幼时的他。
可是他小时候是否也像苏厌这么瘦，并且少时也过的这么苦呢。四分之一的魂魄难道也能铸造出一副相同的皮囊吗。
“我一直将他当老师。并无其他念想。我父亲亏欠他许多。我无法坐视不管。”周放将苏厌从佘遂生的魔爪下拉出来，刚刚的一些情绪波动这会儿又归于平静。像海面上没能掀起来的暴风雨，排山倒海的气势就那么一瞬间戛然而止。
真是永远八风不动。
佘遂生没话说他，偃旗息鼓下来。他也没立场继续追问下去，但他这下是真的很想把周放从自己的洞穴里赶出去了。
这个活了这么多年就好像是缺根筋一样的周放。这个万人敬仰却连自己的老师都救不了的周放。数千年清心寡欲。
明明也并没有人要求他一定要做那种完美的正人君子。
可就是难为那人到死之前也没能说出自己的心意。几乎是含着莫大的遗憾的去的。从至交好友的人立场出发，佘遂生并不想在他死后未经他应允就将他的心意说出来。所以他发挥自己作为千年大妖的难得沉稳的心性，将本欲告诉周放的事实吞了回去。
蹉跎岁月，遗憾，愧疚这些或那些的阴差阳错，都能将两个一直两情相悦的人分开。其中承载岁月的记忆，对于他们这些几乎与天地同寿的人来说最是不值钱。
那些举例的种种都不能让一个人一直留存在另一个人的记忆里，但是以佘遂生的了解。
生离死别可以。
周放做太子的许多年过得过于平淡顺遂，稀松，快乐。但正是因为那人的死，才能给周放的生活一记重击。
他也就不必再画蛇添足的为那人添上一笔，毕竟周放本就已经放不下他的离去。
苏厌听了二人这一会儿的对话，沉默的揪着衣角发呆。他虽则不能全部拼凑出完整的事实，但也大致猜出来七八分。
他苏厌，大概很有可能是什么大神仙的转世，周放找了自己很久，如今终于找到了。
“所以你把苏厌给领过来，让我猜一猜。”
佘遂生转了话题，不想和木鱼脑袋继续讨论高深的有关头脑和情感方面的问题。自讨没趣不是什么令人期望得到的结局。
“永宁县这几月，瘟疫肆虐。死的人太多，戾气一二日，数十日的盘聚在用宁县消散不去。”
佘遂生手上凭空多出来一把雕花小扇，他啪的一生打开扇面，并轻轻用扇面碰着鼻尖。大半脸隐在扇子后。他声音听起来也忽近忽远。
“你要借此次在用宁县行医救人之事积攒功德，或许度化由戾气侵蚀无法投胎转世的人们，并最后将这些功德全部转接给苏厌。
魂魄撕裂之人，若非四块残魂全部联结在一起，则魂魄原主无法复生。而联接魂魄的纽带，就是大功德。”
周放微微点头。佘遂生不愧是大妖，说出来的猜测几乎与他的大部分念想重合了，唯独少了一项。
他不仅要靠度化这些亡魂，救助永宁县的人们来给苏厌攒功德。
他还要问佘遂生讨一样东西。一种只有千年大妖才可能有的东西。
那就是有千年修为的蛇妖蜕下来的蛇蜕，一般的蛇蜕还不行，必须得是与原主有过交情的妖族才有用。
一众人中，周放只能想到佘遂生一人满足条件。
妖族蛇蜕有追魂安神的效用。他下界若久，几乎踏遍了人界的万千河山，但仍然没有寻到另外三块残魂的下落。他不知那人的另外三块魂魄在什么地方，就意味着永远不可能拼成一具完整的魂魄。
可是那样的话，那人就永远不能重见天日了，周放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他需要让苏厌吃下含有追魂效用的物品，通过进入苏厌的梦境中来寻找另外魂魄的下落。
周放轻咳一声“我还需要你的，蛇蜕。”
佘遂生眼睛睁大，“我说你，蛇蜕是你说你要我就能有的吗？现在不是雨季也不是初一十五的，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说要蛇蜕，哪里给你找去。”
周放颔首。很明显一点不相信佘遂生的话。
佘遂生见他不动。知道是个硬茬子，没辙。只得转回身去更里面的洞里找去了。
苏厌看佘遂生走远，抬头问周放问题。
“既然我是转世，那我原身叫什么。”
周放答他：“同音，叫苏谳。”
果真是这个名字。苏厌不说话了。
他没来由生出一种自己其实是被利用的感觉。难怪周放要去白家把他带走。其实是因为自己是别人的转世。不是什么大发慈悲，不是看他顺眼。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要在自己身侧带一个小拖油瓶。
神仙怎么会觉得无聊。人说头上三尺有神明。如今神仙真的带着自己，苏厌却觉得自己要落泪。
只是因为转世。
换一个谁都可以。
这时一件透着金光的类似外袍的物什缓缓落在了周放的身侧，周放伸手接过来。
是蛇蜕。
佘遂生听起来很忧怨的声音在后响起。
“我蛇蜕一年也没个几次，平常就算是跪下来求我我也是断不会给的！”
周放已经拉着苏厌在朝着洞口外走了，那石壁慢慢打开，佘遂生一路送到洞门口，像是又想起来什么又大喊了一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句蛇蜕干什么！若是这样你再救不活那人，那我就是追去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把你压去他墓前与他赔罪。”
周放远远应他说好，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他真的会打你。”苏厌一路走出洞口。回程的路上他并没再牵周放的手。原先是觉得亲近，现在是不想和他亲近。
“真的啊，你们以前很熟。我说的是以前的你和他很熟。他要我救你，救不活你，当然要揍我的。”
周放扬了扬刚到手的蛇蜕，在日光下就金光闪闪的。
苏厌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有点情绪就挂在脸上。况且脸上又没肉，就显得他更可怜了一些。他现在周放的脸也不肯看了。
周放也知道会有这种情况。
自己要是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只是因为转世什么的原因才救自己，估计也会愁得吃不下饭。
何况苏厌还这么小。
“我告诉你我的字是什么好不好。只有与我亲近之人才能以字称呼我，”他哄苏厌，苏厌默不作声的走路，周放就故意停住步伐，在身后自己等着苏厌停下来。
小孩子嘛。
苏厌小拳头一捏，又松开。恶狠狠道“快说！”
啧，还怪有脾气的。
“我叫周淮序。是不是还挺好听的。”
苏厌眼圈红了一片，水汽蔓延。又恶狠狠答到，“一点也不好听。”
周放叹气，没办法般的走到苏厌身旁，用袖子给他擦眼角的眼泪。
可是苏厌的眼泪那么多，一滴一滴往下落，越抹越多了。
周放将他抱起来，让苏厌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完全的他，你体内有他四分之一的魂魄。但你不是他。我不是因为他的魂魄才收留你的。
我是看你可怜，我就想带着你了。第一次在花园见到你的时候我并未带着目的前往。你不要难过。”
方才周放与佘遂生说只是四分之一的魂魄的时候，苏厌尚且听不到声音。这下周放告诉他了，苏厌才堪堪停住眼泪。
“他为何只有四分之一的人魂魄。”
“因为他，出了意外。”周放在这种时候又开始搪塞他，有时候和别人重新再说一遍那人魂魄四分五裂的事实，就像在他心上重重的擂鼓。就算太子殿下七情六欲看起来都比旁人要少上许多，但他总归还是一个人。
“所以我带你去给永宁县的人治病，也算是行善积德，也就是给苏谳积德了。这样积攒了许多许多功德，兴许他就能早一些醒过来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四分之一（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