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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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县是昆市面积最大的一个县，其资源物产之丰富在整个昆市也首屈一指。这主要得益于下辖的几个村镇，它们以种植业为主要产业，在岁月的流转中，这些村镇宛如世外桃源般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也使得众多传统文化得以相对完整地留存下来。
无论是游客还是本地人，乡镇间的繁荣都带来一股蓬勃的活力，和相对保守的芒镇相比，县城的氛围显得格外热闹。
戚风将车上的几个包裹搬到县政府旁边的收发点，完成快递单号领取流程后，轻轻拍了一下时屿，说道：“走，先去吃点东西。”
“车就停在这儿？” 时屿看着院里停放的皮卡，出声询问。
“嗯。” 戚风点头回应，“等我们返程时再来开走。下午四点，市里来的大货车会到，如果有小镇的快递，我们正好一并带回。”
“这样不会占用公共空间吗？”时屿面露疑惑。
戚风摇头笑笑，解释道：“县里游客多，停在院里反而安全。开大车在外面容易出事故。”
时屿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走出收发点，拐出小路后，才理解戚风的意思。
县城的街道不宽，却满是人流，两边摆满了小摊，五颜六色的水果堆得高高的，甘蔗削得晶亮，芒果香气扑鼻，还有人现场剖椰子，清甜的椰子水立刻引来游客的驻足。三三两两的游客在各个摊位前停下脚步，或品尝或询价。
“喝什么？”戚风的脚步在一个小巧精致的小摊前停了下来，“咖啡，椰奶，还是柠檬茶？”
时屿抬眼，目光落在小摊前的黑板上，潦草的粉笔字写着——“D式手冲冰咖啡牛奶12元”。
手冲咖啡，12元？便宜的离谱。
“要不要糖？”摊主是个年轻人，样子看着跟时屿差不多大，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普通话里夹杂着些许当地口音。
“不用，不加糖。”时屿连戚风那份也一并回答，忍不住好奇地把头往摊里探了探。
摊主从柜子里掏出两颗比牛肉粒稍大的密封小包，轻轻撕开，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时屿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是现磨咖啡豆！
这小摊竟然真的用手冲？
小摊主熟练地将咖啡豆研磨成粉，然后倒进早已铺好滤纸并预湿的滤杯里，三段式注水，手法沉稳，淡褐色的咖啡液缓缓滴落，再加入适量的牛奶，最后倒入装着冰块的杯子里，简单封好袋口递过来。
“之前没喝过？”戚风问。
“没有，” 时屿接过咖啡喝了一口，香气四溢，“以前回外公家时还小，妈妈不让我喝咖啡，而且每次都来去匆忙，在家待几天就回深市了。”
“这里的小摊咖啡可都是他们家里自己种的。”戚风也轻轻啜了一口，咖啡的甘苦在嘴里回荡，“自给自足。”
“自己种咖啡豆？” 时屿印象里咖啡豆多产自国外。
“小粒咖啡，” 戚风微笑，“小曼村的特产。”
小曼村是洪县下辖的另一个村镇，离芒镇不远，主要种植茶叶和咖啡。
“哥，” 时屿喝完咖啡，意犹未尽，“我要不改种咖啡？”
戚风把喝完的袋子丢进垃圾桶，“我虽不懂种植，但也知道咖啡一般种在山上。”
“哦，这样啊，” 时屿巧妙转移话题，“我们去吃饭吧，我刚在手机上搜到附近有个菜包烤鱼，五星推荐。”
两人步行至餐厅门口，放眼望去，只见排队的食客已从店内延伸至门外，队伍蜿蜒，长长一列，就在他们考虑是否要另觅他处时，一个穿着本地服饰的中年男子从店里走了出来，目光一转便锁定了戚风，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热络。
“小戚？稀客啊！”中年男子眉眼舒展，热情地朝他招呼道，“带朋友来叔这儿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早说我就给你们留个位置，来来来，进屋，别在外面排队。”
戚风神色微动，却也未多言，随着那人自然地走入店内。中年男子略一回头，便冲店内吆喝起来，让店里的小弟腾出一张桌子。
身后的时屿悄然低声问道：“认识？”
“罕天一，这家店的老板，”戚风微微低头，凑近轻声解释道，“去年他想在芒镇开个分店，老爹原打算将自家的竹楼转给他，只是这人——”他略作停顿，眉间带了几分含蓄，“爱占马门没谈成。后来老爹搬到县里，他几次来找我，意在低价转那房子，说空着也浪费。”
时屿淡然点头，心领神会。
所谓占马门，是当地土话，意指爱揩油，占些小便宜，戚风虽未点明，却已道尽其中意味。
“小哥真是俊朗，”罕老板此时已回过身来，目光落在时屿身上，带着几分粗豪的欣赏，“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这皮肤真白净，来，猫哆哩，去那边坐着，叔给你们安排。”
猫哆哩也是当地土话，帅哥的意思，虽然时屿从小在深市长大，但对于母亲家乡这边经常用到的方言还是知道的。
“那个老板，”他微微一笑，目光温和，语气恭谨道，“您这洗手间在哪啊？我就是有点内急，想找个地方解决解决...”
“啊？”罕老板目瞪口呆，嘴一时没反应过来，手却下意识地指了指最右边。
时屿见状，利落地从他身边走过，那身影带着几分潇洒。几分钟后，时屿又优雅地甩着手上的水，从罕老板的另一侧走了出去。
“真不吃了？”戚风目光带笑，“不是说五星推荐吗？”
“这位猫哆哩，我好歹半个当地人，”时屿拍了拍胸，微微一扬眉，“怎么能为五斗米折腰！”话音方落，他腹中竟发出低低一声咕鸣，将原本洒然的气势打了个折扣。
猫哆哩·风一时忍俊不禁嘴角微扬，对猫哆哩·屿竖了个大拇指。
本来想着在路边买点小吃草草解决的时屿，意外被戚风带到了离先前那家餐厅不过五百米的一间小饭馆。
这边的街就是这样，做什么的都喜欢扎在一起，例如美食街，那么这一条街从头到尾就是各种饭馆酒店，例如服装街，上到帽子下到袜子各种款式琳琅满目。
小饭馆的建筑就是当地最有特色的竹楼，一种干栏式的两层建筑，下面这层没有墙，通常冻都是用来堆放杂物，上面那层用来生活起居。里面的客人不算多，隐隐透出一股安然闲适的气息。
时屿张望了一圈，好像菜都吃的很干净。
“尝尝。”戚风夹了一筷子烤鱼给时屿，“这家的烤鱼也不错的。”
时屿早就被香气迷糊的不行，“哥，你说那些网上的评论会不会给错了店？”
那鱼外焦里嫩，轻轻一咬，鱼肉柔嫩多汁，蘸上老板特制的酱料，带着几分咸香和微辣，滋味顿时在口中层层绽开，令人胃口大开。
“有些小店没有放在网上宣传，可能人气就稍微差点。”戚风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鱼，“但味道却不赖。”
时屿见他拿了片生菜放在手心，又夹了块鱼和铺在菜包里的米线和两样配菜，“哥，你当吃韩国烤肉呢？”
戚风浇了点酱料在上面，把生菜包好递给他，“不是你说自己是半个当地人？”
当地人都把烤鱼当烤肉那么吃吗？
时屿接过那包着鱼的生菜，若有所思地低头咬了一口，霎时，丰富的口感层层交织，香嫩的鱼肉、劲道的米线、清脆的生菜，每一层都将味觉推向新的高度。吃下这一口，口感的丰富与平衡竟令他微微惊喜。
“五星推荐，”时屿眼中闪过几分亮意，微微一笑，低声评价道。
“别只顾着咬手里的菜包。”戚风随手给自己又包了一个，随即将刚端上来的汽锅鸡盛了一碗推到时屿面前，轻声叮嘱，“喝点汤，小心噎着。”
这汽锅鸡汤冒着白色的热气，丝丝缕缕升起的蒸汽让时屿眼前一热。这道家乡菜他从小喝到大，熟悉的味道里有种说不清的安心感。
深市的家庭大多嗜汤，母亲孟丹自然也是如此，时常变着花样煲汤滋补，只是这道汽锅鸡却是最常做的，带着她家乡特有的滋味。
“我妈也常煲这道汤。”时屿舀了一勺，语气里有种淡淡的怀念，“只是手艺比不上这里。”
戚风轻轻一笑，“小心阿姨今晚从天上下来揍你。”
时屿被他逗笑，又舀了一勺汤喝下，目光却落在碗底，蒸汽氤氲间，眼眶微微发热，却少了往日的躲闪和回避。
静默片刻，他轻声说道：“我妈是个很轴的人，认准了我爸，就不顾家里反对跟着他去了深市，住在他那间小公寓里，和他一起挤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外公外婆见她受苦，最后心软，想拿钱给她换个大点的房子，她硬是没要，陪着他，熬了过来。”
“好不容易日子好了，搬进了大房子，”时屿叹了口气，“可我爸变心了，儿子房子都不要，美其名曰净身出户，可实际上不就是想赶紧脱身去二婚白富美。”
戚风以为他会哭，都准备好抽纸递过去，可从始至终时屿的语气都很平静。
“她就是这么硬气，离开之后，一分钱都没再花过他的钱。哪怕生病了，也是用自己的医保，开的都是最基础的药。每个月的抚养费，她一分不少地存起来，全都留给了我。”时屿轻轻放下手中的汤勺，碗中早已见底，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又仿佛在自问，“她是不是很傻？
“傻。”戚风点头，“至少当初得往死里揍你爸一顿才行。”
听到这话，时屿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他原以为这些深埋心底的话一旦提起会让自己难以承受，然而倾诉之后，内心竟意外地轻松了许多。
他抬眼望向芒镇的方向，目光温柔又透着些许怅然，低声自语道：“好在她终于回去了。”
“嗯，”戚风望着他的侧脸，语气柔和而坚定，仿佛在笃定某种信念般轻轻回应：“好在他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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