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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湖异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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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皇城。
荣宝楼,皇城第一楼,皇族权贵最爱的休闲之地。
荣宝楼中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楼主身份神秘,只要你提出要求,给足了银子,最长不会超过十日,楼主必然会令你满意而归。如果你觉得日子无聊了,生活平淡了,不妨花些银子往荣宝楼走一趟,到了那里你才知道原来世界是如此多姿多彩的。
今日的荣宝楼很是热闹,奢华的大堂中架起了一个五彩高台,高台之上,一个赤色长袍的灰须老头正在表演口技,那一声声鸟鸣清脆悦耳,闭上眼,根本分辨不出真伪。
闭上眼,一只,两只,十只,百只,整个林中的百鸟鸣翠如一副画卷,缓缓拉开在你的脑海。
高台右侧,一个十岁的女娃儿垂手而立,青丝编成麻辨,垂在胸前,双眼清澈水亮,透着一股子灵气,鼻子坚挺,唇色嫣红,嘴角微微勾起,整副面容俏丽清秀,十足的美人胚子。
灰须老头雀跃地鸣叫几声后唤作一声雄厚的低吼,众宾客手捏紧,掌心泌出汗水。
“听啊,老虎出山了,鸟雀都惊吓到了!”有人高声评点。
“嗯嗯,不错,果然是有万兽之王的气势!高,实在高!”附和之声随之响起。
众人对灰须老头的精彩演绎由衷的佩服,赞不绝口。
台下靠窗一桌端坐了一位头戴纱帽的男子,因为纱帽遮住了头,所以看不清容貌,但他那一身的青色倒是很惹眼。
台上的女娃儿眸光一扫台下,视线不知为何就定在了青衣男子的身上。
跟这荣宝楼中的锦衣华服相比,这身青衣,素雅却不失高贵,确实有些惹眼。
别的客人都在高声谈笑,你一言我一语,唯有这青衣男子静默地独自品茗,大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境。
一手端着茶杯,另一手的四指在桌上有规律了轮换敲打。
面纱微转,虽说看不清青衣男的脸,可妙柏能感受薄纱后面那两道灼人的目光……
“柏儿,为师休息一会儿,你来给大家表演一段!”灰须老头转头低声吩咐。
女娃儿被这么一唤,心神归位,颔首道:“是!”
灰须老头一抬手,高声宣布:“下面,由我的嫡传弟子妙柏为大家表演!”
台下宾客意犹未尽,见一个十岁女娃儿走到台中,不由得唏嘘一阵。
“这女娃儿也能表演?老艺人,你还是别为难她了,等会儿吓哭了坏了我们的兴致!”
“就是就是,她估计还没有断奶吧?”
“哈哈哈……”
台下一时间哄笑一片。
妙柏面上无异,只是一双黑色的灵眸有意无意地看向窗边的那个青色身影。
心里总觉得这个青衣人不一般,可为何有这种感觉,又说不出个原因。
强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觉,妙柏微微一礼:“各位贵人,小女不才,一会儿展露一手,若还看得过眼,请多多打赏!”
众人一看,这女娃虽小,却很有气势,台子压得不赖。
“行!女娃儿,别说大爷我们不厚道,只要你能表演完,我就重重有赏!”
妙柏一福身:“口说无凭,还是把打赏之物定下的好……”
说完走下高台,手执一个托盘走了下来。
一个发福的中年人,嘴一撇,哼唧道:“这丫头年纪不大,小心思到不少,居然还没有表演就想要打赏?!哼!不教训一下你,你还真不知道规矩了!”
妙柏不慌不乱,顿住脚步,停在发福中年人桌前,眸光微转,正视那发福的中年人道:“小女只是讨口饭吃,今日能在荣宝楼见到那么多贵人,自然是要好好露一手的,不过,小女毕竟是俗人一个,费心展露绝技也期盼有所收获,表演之后,还寻思着用赏钱买点胭脂水粉,各位贵人,小女这点要求应该不算过分的哦?”
众宾客一听,不少人纷纷点头,可这发福的中年人气势压人,本来就没安好心准备欺负妙柏,谁想,妙柏这般年纪不仅不怕,还口齿伶俐地把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一点儿都不做作。
被拂了面子的发福中年人忿忿地从怀中掏出钱袋子,一定白银啪的一声铿锵落桌。
“小丫头,别说爷不通人情,这定银子就是爷的打赏!”
妙柏面色如常,没有任何的惊异,这完全超出了发福中年人的预计,心中的不快又平凭添了几分。
话分两头说,妙柏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跟着师父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发福中年人那点猥琐的心思她早就了然于胸。如此阔绰的打赏又怎么会轻易的就给自己?发福中年人必然还有后手。
果不其然,发福中年人不怀好意地一笑:“爷打赏得大方,不过……小丫头,一会儿的表现如果入不了爷的眼,别怪爷,这赏银不但不归你,你们师徒俩还得滚出荣宝楼!”
妙柏瞅了发福中年人一眼,一抹厌恶在眼底转瞬即逝。
微微一颔首:“小女明白。”
发福中年人将那定银子丢到妙柏手中的托盘里,轻蔑一笑。
其他宾客这起哄的心思一起,也纷纷掏腰包,往妙柏的盘子里放碎银。
妙柏一桌桌绕行,终于来到青衣男子桌前。
“请爷打赏。”妙柏嘴里说着,一双黑亮的眼珠不停的灼视青衣男子,想把面纱后的真容窥视个七八分。
只见朦胧的背后是一张模糊的脸,依稀可以辨认的五官精致得让人窒息,那是一张怎样的芙蓉面啊?!
妙柏看得有些失了神。
青衣男子缓缓从怀里掏出钱袋,也放了一定银子在妙柏的托盘中。
妙柏一眼就看到因为掏钱带而扯出的一个竹笛,约莫中指那么长,小巧可爱,用褐色的丝线绑着,悬挂在青衣男子的胸前。
感觉到妙柏的视线,青衣男子微诧道:“姑娘……是在看在下的竹笛?”
妙柏有一点不好意思,点头:“公子莫怪,只是公子这竹笛看起来特别的顺眼,感觉……感觉很亲切。”
看不清青衣男子的表情,妙柏心知唐突了,连忙补救:“公子见笑了,我一个乡野丫头,见得不多,就是看这竹笛小巧……失礼了……”
青衣男子淡笑:“无妨。”
妙柏一颔首,端着托盘回到了台上。
转身的那一刹那,青衣男子双眸中掠过一抹决意。
台下还是有很多人等着看热闹,面带置疑之色,似笑非笑地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妙柏上将托盘交给灰须老者,转身朝前三步,一抱拳:“献丑了。”
说完双手摊开,嘴唇微微一撮,气息缓缓从唇边喷出。
台下众宾客面面相觑,静默了片刻,不见妙柏发出任何声音,大家开始摇头哄笑。
“看看,刚刚还说大话来着!”
“就是,口技表演,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算哪门子的口技?!”
“女娃儿,你还是赶快下台去吧,别在这里逞强了,多学几年再来!”
“哈哈哈……”
“我说老艺人,你这徒弟有些辱没师门啊!”有人毫不客气地朝灰须老头嚷嚷。
在这荣宝楼,只有稀罕物,珍奇品,特异人,没有意外。
灰须老头不语,面上含笑,静静地看着妙柏。
众人起哄一阵,见灰须老头不为所动,也渐渐失了兴致。
“别浪费我们时间,这荣宝楼的茶座费可是很贵的!”
“我们花钱是看稀奇的,可不是看你在台上干杵着!”
“就是,就是!”
台下人群已经有些躁动不安了。
台上的妙柏却还是心平气和的持续做着那个动作。
片刻功夫,只听有人惊呼:“啊!看那,怎么飞来那么多的蝴蝶!”
“是啊是啊,好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蝴蝶!”
一石惊起千层浪。
台下的宾客似乎忘记了起哄,纷纷朝楼外的漫天彩蝶看去。
“好美!”
“奇观啊!简直是盖世奇观!”
彩蝶翩然而来,在荣宝楼大堂内妖娆飞舞。
“难道……”
“难道是那女娃儿招来的蝴蝶?!”
“看!是那女娃儿招来的!”
事实胜于雄辩,彩蝶在荣宝楼大堂内周旋几圈后纷纷停落在妙柏的身上。
雷鸣般地掌声响起。
“太神奇了!”
“绝了!”
“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明日一早,这奇闻铁定传入宫中,说不定女娃儿就这么飞黄腾达了!”
赞叹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妙柏含笑俯视台下,余光却投向在那青色身影。
莲步轻迈,妙柏走下高台,身上的彩蝶没有因为妙柏身体的移动而受惊,反而继续欢快的扑扇着翅膀。
台下宾客纷纷涌过来,将妙柏团团围住,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惊扰了彩蝶,破坏了这神奇的一幕。
发福中年人早已被惊呆,半张着口,瞪大眼睛,石化立在桌前。
妙柏也不知道为何,只是心里有这么一个强烈的愿望,于是一步步走向青衣男子。
人群让出一条道,青衣男子缓缓站起。
彩蝶越来越多,最后全都集中在妙柏身上,妙柏整个人就好像穿了一袭会动的蝶装。
“啊!”
一声惊叫。
众人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因为他们分明看到妙柏周身泛起了彩光,就连灰须老头也傻愣了。
“这是……这是……”
妙柏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周身,确实是泛着灿眼的金光,一时间不知所措,诧异地看向前方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蓦地转身,衣袂翻飞,妙柏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去。
男子一惊,扭头回看,遮面的薄纱波动,却露出了青衣男子一瞬的真容。妙柏只一眼就愣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男子,剑眉入鬓,眼若星辰,高鼻薄唇,那略带疏离的神情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妙柏注意到青衣男子眉心有一点朱砂红。
青衣男子双眸深邃,若有含意目光与妙柏对视了几秒。
妙柏撤不开双眼,好像青衣男子身上有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自己……
只是一刹,青衣男子就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心里忽的涌出一种难言的情绪,妙柏情急之下五指一缩,从青衣男子身上抓下一物。
“别走!”
话音未落,彩蝶开始起飞,亮光也越甚,待彩蝶散尽,妙柏也失去了踪影!
“不见了!不见了!”众宾客错愕万分。
“这是我一辈子没见过的表演!”
灰须老头蓦地回神,老泪纵横:“柏儿,为师害了你,不该让你修习禁技的!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身子轻飘飘的,妙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四周是五彩华光,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谁?是谁在这里?出来啊!”妙柏总觉得身边有人,自己并不孤独。
可是喊出口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妙柏渐渐迷失在这流光之中……
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充斥着绚丽的赤金色,耳边有微风的呼呼声。
“好美!”妙柏有一刹那的失神,眼前的天空美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就这么躺着,凝望天宇,那抹赤金将妙柏的面容也映照得娇美无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寒意随风而来。
妙柏双手支起身,四处张望。
四面空旷,杂草丛生,乱石散落,荒芜一片。
“这里,是哪里?师父,师父!”妙柏四下扫视,高声呐喊。
可天地间的活物似乎只有她一个。
天色似乎渐暗,妙柏冷静下来,认真分析: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看情形自己必须乘着日头还未完全西落,赶紧离开,否则,天黑后指不定有什么野兽出没……
思及至此,辨认了一下东南西北,凭着感觉,妙柏随心选择了一个方向,奔跑起来。
离开这里,找到人烟,只要能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就有办法回到师父身边!
秉持着这个信念,妙柏快速的奔跑起来。
头顶有飞鸟展翅越过,妙柏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那群飞鸟。
“咕咕,咕咕咕……”模仿飞鸟叫唤了几声,妙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意飞鸟,只是本能觉得一定要这么做。
听到妙柏的鸣叫,一只飞鸟折返回来,在她头顶盘旋。
妙柏心里惊喜,急切的愿望化作几声惟妙惟肖的咕咕叫声。
待妙柏鸣叫完,飞鸟朝前低飞,妙柏提步紧追。
一鸟展翅在前,一人狂奔在后,就这样,一人一鸟同行了一个多时辰。
“炊烟!”妙柏惊呼,脚下不停,朝着那袅袅烟缕奔去。
飞鸟长鸣一声,猛地腾升,偏离方向,朝南方高飞。
“谢谢!”妙柏朝着飞鸟的去向高呼,又是一声长鸣隐隐从南传回。
妙柏平缓了一下气息,大步走向炊烟飘出的房舍。
这是几间土房,房后不远处是大片树林,房舍四周用篱笆围起,房前开垦了一小片菜地,绿油油的嫩芽整齐地排列着。
妙柏垫着脚尖,扶着篱笆,够头朝里张望。
“有人么?”
不见动静,妙柏又壮着胆子提高了些音量:“有人么?”
正中的房舍,门咯吱一声开了,从屋里走出两人,一男一女,期盼的目光对上走出的二人,妙柏脸色微微发白,眼睛也睁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