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味》闻道

1、莞妹

　　平淡的日子里，人们忙完一天琐碎的活计后，总是会去一家茶铺子歇着。

　　三两张吱呀作响的旧桌椅，寡淡的草茶，缺口的茶碗，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但这经不住风吹的老铺子却是普田村百姓们唯一的能够放置微末闲情的地方。

　　经营这家铺子是一对老夫妻，前些年到附近山上挖可以煮水喝的野草时捡到了一个看着有七八岁，饿得昏倒在杂草堆里的小女娃，也算是弥补了他们夫妻多年的遗憾。

　　老夫妻二人给女娃取了个小名叫碗妹。在他们村里，就属茶铺子的几口瓷碗最稀罕了，听说是早年间山匪路过遗留下的。当时的普田村，本是贫田村，因县官怕显着自己政绩不佳，影响仕途，将其改名为平田村，后来又经历了朝代更迭，年号中恰好有个“平”字，所以就变成了如今的普田村。

　　“碗妹，村里来了教书先生，想不想去看看呐？”一个老人拉着身旁小女娃黑瘦的手，向一处破败的庙宇走去。

　　“碗妹，先生给你写的新名字，你带回家告诉爹娘，若是他们也同你一样喜欢，以后就可以叫这个新名字了。”

　　“石莞，今日的课业加罚一倍。”

　　……

　　两年后。

　　“莞妹，今早你爹爹给你裁新衣裳的钱用来买一头生病的小牛了，治病还附了咱家这些年给你攒的嫁妆，爹爹和娘亲对不住你。”老妇人看见一十一二岁的小女子进了铺门，连忙放下手中烧火用的碎柴，迎着走去，细声对那女子说着。

　　女子听闻，未见得什么愁绪气恼，只思索了一会儿便牵起老妇人的手，高兴地对其说道，“娘亲，正好咱家过些日子可分得农田，买头耕牛的钱比这小牛身上花的还要多出一大截呢，想不到爹爹看着忠厚，实则有经商之才啊！”

　　“莞妹……”老妇人知道这是女儿在宽慰她，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留下饱含着心疼和愧疚的一声叫唤。

　　女子当然看得出母亲的情绪，于是接着轻声说道，“娘亲，这世上的事多着呐，咱们把当下的日子过好。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要记得跟我商量，不诚之人太多，咱实心待人，可不能让不值当的人给白费了。等爹爹这次回来，我决定三天不理睬他，娘亲你可不许偏帮爹爹啊！”说到最后一句，才能听出一丝气恼，有一两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好，都听莞妹的。”老妇人真真觉得自家女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自那以后，石莞便过起了早起上山割草，下课放牛的生活。说来也奇，这小牛浑身青绿，看病也瞧不出什么来，可除此之外的其他伤病又能治好，许是他们这里地方太过偏小，对此实在毫无办法，但小牛能吃能睡，还日渐长大，大概不是严重的病症。石莞想着，只要不耽误下地干活，什么颜色的牛都是一头好牛。

　　普田村的乡亲们见着了，也只关心这牛能否耕地，还有一些开朗的婶婶们，在石莞耳边不停地夸赞着自家牛的青绿色是多么好看，羡慕得很。石莞觉得婶婶们说的前半部分在理，自家牛确实好看，后半部分有待商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了下去。石莞家的农田种了些易生长的作物，虽不算丰收，但每年的伙食却好了许多。只是教书的先生在某天决定再度云游，留下几本常用的书籍和一封书信便离开了。对此，莞妹对先生纵有不舍，可更多的是敬重，普田村已有他们这批学生可以接替他，先生大概是去寻找新的归处了。

　　又过了两年，十三四岁的石莞下课归家，绕到铺子后面打算牵自家牛的背绳时，发现那一头青绿色的牛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