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普忒头泥

38、醒来

　　池瑜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那个微笑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趔趄跌倒在地，头上是被榔头砸出的血洞，汩汩地往外流血，他想上前扶起男人，越是奔跑，倒在地上的人却离得越远。

　　从混沌的梦中醒来，池瑜的头上已经全是细密的冷汗。

　　病房的窗帘没有关紧，逆着光，他看到梦里的那个男人微微低头在削苹果，修长的大拇指按住果皮慢慢倾转，最后完美的一圈螺旋果皮坠落进垃圾桶。

　　午后的阳光不怎么刺眼，在男人身上笼罩出一层阴影，英俊的五官融在光线里，看不清楚男人的面容。
　　这是天堂吗？
　　他怎么也跟着季司程过来了。

　　池瑜张张嘴巴，嗓子沙哑地只能发出气声。
　　敏锐的察觉到池瑜的动静，季司程将水果刀放下，倾身过来关切地抚摸他的脸。

　　“终于醒了。”
　　“……水。”
　　季司程坐在病床边把池瑜扶起靠在他身上，细致地喂了他半杯水。

　　池瑜不错眼地看着季司程在自己面前微垂着眼眸的样子，才勉强把面前的人和梦里的那副情景区分开来。
　　“我还以为你死了。”池瑜喝完水，确认完自己和季司程尚存人世，放心地懒懒地重新躺下。

　　“你忘记我是泰拳五段了吗？”
　　“可对方是偷袭。”

　　“没偷袭到我，隔山打牛偷袭到你了。”
　　季司程坐下来，拉起池瑜的手，揉了揉指尖，感觉到并不平滑的手心，是旧伤叠新伤的浅疤。

　　季司程想起当时在派出所外面看到池瑜在用玻璃伤害自己，又联想到池瑜家里齐全的包扎用品，看来那天不是池瑜第一次这样做。
　　自己突然晕倒，不知道季司程是不是已经知晓了病因，池瑜顿时有些紧张，他讪讪试探道，“医生说我什么？”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做贼心虚找补了一句，“中午没吃饭，应该是说我太饿了，低血糖了吧，哈哈。”

　　季司程面不改色地抽了几张面巾纸，帮池瑜擦去噩梦后额头上的冷汗，“等会带你去吃好吃的。”

　　看季司程的表情，自己应该还没漏馅，池瑜暗暗长吁了一口气，起身准备下床。
　　太紧张了，他忍不住想去趟厕所。

　　“对了，你每周和杨医生约的什么时间？以后我也要去。”
　　下床的动作僵住，池瑜不死心地装傻道：“什么杨医生？”

　　季司程不留情地戳穿他：“就是你14岁就开始看的那个杨左，杨医生。”
　　池瑜：“……”
　　池瑜：“我不认识。”

　　池瑜在心底默默给相识八年的杨医生道了个歉。

　　季司程不置可否，用极其平淡的声音道：“先把五十万还我。”
　　池瑜的脸上闪过错愕的神情，他怔怔地呆坐在床上，努力控制住不稳的心绪，假装轻松的样子，微微抬头粲然一笑，“怎么了？季律师兴致过了？不过这种卖身钱还能往回要的吗？”

　　季司程看到池瑜那笑比哭还难看的脸，就知道池瑜又想岔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过池瑜手机熟练地解锁，打开银行账户一看，里面五十万有零有整地躺在那，一分也没花。
　　可是他记得池瑜说过，上周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就已经出院回家了。

　　“钱怎么没动？”
　　池瑜板着脸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赶紧转走，一个月十万，这个月没满算白送你的，四十万赶紧拿走，我们好聚好散！”

　　季司程深深地看了眼池瑜生气的样子，想再逗他一会，又顾及到蔡主任的嘱托，不能让病人情绪太激动，于是他飞快地操作了几下手机。
　　直到自己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到账提示音，季司程才将手机递给池瑜。

　　池瑜感觉自己要碎在病床上了，一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就马不停蹄地终止合约，季司程真是个薄情寡义的渣男！
　　他根本没心思看对方递过来的手机，只觉得拳头痒痒的，想打人。

　　渣男却不依不饶地把手机屏幕往自己面前凑，池瑜烦闷地抓住手机，看到手机停留的界面上，绑定了一张陌生的卡号。
　　池瑜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我的工资卡。”季司程说，“那五十万代表着我们之间是交易，但这张卡里的钱是老公每个月上交的工资。”
　　池瑜刚经受刺激的脑子有点运转不过来。
　　“你……什么意思。”
　　季司程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池瑜，我说，要不要和我复合？”
　　池瑜傻愣愣地看着那张卡，像是要把它看出两个洞来。
　　“我这么自觉上交工资，可以先抱一下吗？”季司程微笑着朝池瑜张开双臂。

　　逆着光，池瑜坐在床边，呆呆地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就像对着自己展开双臂的天使一样，清风拂过脸颊，像天使的翅膀一样轻柔。池瑜轻轻环抱上天使的腰，把脸埋在对方的胸膛，闻到一股清新的雪松香味。

　　“季司程，你是不是在可怜我？”池瑜闷闷地问。
　　“没有，我在可怜我自己。”

　　“你可怜什么？”
　　“被一个质量不好的测谎仪判了无妻徒刑三年。”

　　池瑜尴尬地想找个洞钻进去，“这个也是沈杰和你说的？”
　　冤案的受害者点点头，一脸无辜地希望池瑜给说法。

　　“对不起，我……”后续的道歉淹没在季司程缠绵的吻中，男人的睫毛轻拂过眼角，舌尖似有若无地勾碰着上颚，若即若离地舔舐。
　　季司程越吻，俯身弯下的腰慢慢站直。

　　池瑜忍不住，想站起来贴上去的时候，男人却立即分离，直起身来，嘴角噙着笑意，一本正经道：“走，换衣服吃饭。”